14 我想正常，但现实告诉我这种想法才是疯狂（上）

高智信回来阔别三年的G市，名义上是来片场试镜的。期间胖子和制片人跟他联络，他没有想到导演会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十五岁，为什么不可当导演呢？－－仿佛有一把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英雄出少年，你别狗眼看人低！－－他迎向胖子的目光，对方的心底好像有话和他说。

    问题是态度！这位少年导演看着高智信的眼神，好像正看着在讨饭吃的叫化子。这个喉咳才刚生成的少年导演，怎么已学会了这种势利眼？

    高智信保持礼仪，恭敬地跟导演打招呼，然后发现导演身后站的一大群人，都以跟导演差不多的眼神看着他。

    胖子为他逐一介绍：“这是陈导的爸爸陈先生，这是陈导的妈妈陈太太，他的表哥，本片的执行制片人，这是监制，这是助理监制......”

    虽然这陈家集团并无作声，但他们的眼神都一致在传达一个讯息：除了自己一家外，所有人都是低等的。“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高智信看着他们心想。

    陈导的眼睛微微上翻，冷漠而高傲，明显不怎样把高智信放在眼内。

    导演打量着高智信道：“你喜欢动作片和丧尸片吗？血与激情的结合......极官能刺激之能事......”说着，竟自顾自有点沉溺和紧张起来。

    高智信不晓得如何反应，只有唯唯诺诺：“唔......唔......”

    导演忽然道：“那么，表演两招给我看看。”

    “什么？”胖子明明说是文戏，高智信于是西装笔挺地来试镜，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导演见状即提高声线：“什么什么？打不打？你懂功夫吗？”

    高智信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打他当然是会，他本来就有功夫底子，也曾在多个飞车或爆破电影中出任特技人；只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加上导演那副嘴脸，令他本能地反抗起来。

    导演和制片人耳语，场面弄得很僵，胖子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导演、制片人和其他人突然齐声大笑起来。

    高智信和胖子两人怔住了。

    导演格格笑道：“和你开玩笑而已。”转向制片人道：“爹地，我喜欢他。”

    制片人点头道：“嗯。”其他人也附和着，对高智信赞赏不已。

    导演站起来拍了拍胖子，走开了。留下高智信和胖子两人对视，无所适从。

    高智信低声问：“现在是这样试镜的吗？”

    这次连胖子也显得有点尴尬了。

    导演身边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对高智信说：“导演说今天没事了，你先回去，过两天才拍你的戏。”

    高智信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啊，是这样吗？”

    对方点点头道：“就是这样。”

    胖子把高智信扯到一旁去：“你先去休息区那边和其他演员聊聊，我跟他说两句就过来。”

    高智信找不到其他选择，于是眼看着胖子追上工作人员，把一部虚拟香烟递上。

    “导演刚才怎么说？还满意吗？”转身前他隐约听见胖子这样问对方。

    他没有听见的是以下对话。

    工作人员道：“还行，就是嫌他要价太高了。”

    胖子连忙道：“不高不高，到时候你们就知道物超所值了！放心，一切都会搞定！”说着话时，看见另一帮大腕来到，于是胖子匆忙甩下话，便朝大腕们扑去，展开新一轮应酬了。

    来到演员休息区的高智信，远远便看到这部戏的女主角露露，正自个儿同时看着几个不同的显示器。露露可是如今颇吃得开的女一，凭着清纯外表，四年前出道后一直受男观众所喜爱，虽然行内一致公认其演技稚拙，但她非常世故，口甜舌滑的，所以片约还是源源不绝。

    虽然不想给人窥伺的感觉，但好奇心仍然驱使高智信走近她。距离一旦缩短，他便发现原来露露正一面与服装设计谈着戏服，一面向发型师投诉某场戏的发型设计不适合她，还可同时收看电视新闻，指骂助理和接受一家网络电视台访问。

    露露在显示器前搔首弄姿，摆好姿势，对方透过高清电子眼拍摄她的肖像照片。然而，露露如此一心多用，难免露出倦意。

    露露瞧见高智信走近。虽说是清纯玉女，但只要和她接触多点，从脸色和眼神，即可看出露露是一名滥药者。

    高智信微笑挥手道：“露露姐。”

    露露环顾一下，看见高智信没有助手跟着，有点奇怪：“今天进组？”

    高智信道：“是，过来见导演。也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露露繁忙地继续她的事儿，没有再理高智信。

    高智信觉得有点无趣，暂时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报告：“露露姐，副导演说那边还得等一会儿。”

    “那好吧。”露露应道。

    “副导演说怕你累坏，送来这些。”工作人员说着递上O4虚拟瘾品：“说可以令你驱走疲劳，恢复精神。”

    露露闻言一笑，没有看对方，只说：“去吧。”

    露露双手自按了额侧一会，她的确累了，便向高智信示意失陪一会，从手提包拿了一点东西，走进更衣室，关上了门。

    高智信一时看不清楚，起初以为就是刚送来的O4，但看真一点，O4原封未动，还放在桌上才对。

    十数秒后，更衣室门缝闪出数道强光，高智信当然晓得露露正在进行药物注射。

    再过数分钟后，露露开门步出，容光焕发，跟之前判若两人。

    露露服用的，正是当今年轻人间最流行的halo“光环”。这种被形容为会令你化身成天使的液态毒品，只要把它与水混合，再注射进血液中，半分钟内就会令人全身松弛，出现如达仙境的开心感觉，连所看到的一切象都会像在云雾之中，光环之名因此而来。但这毒品昂贵非常，一般年轻人根本负担不起，而且虽然并无气味，然而其强烈化学成份，却会在与水混合时发出青绿色如烟花般的强光，因此若要人不知，必须在完全封闭的地方下服用。

    充电后的露露回到刚才的位置，娇喊起来：“哎约！怎么会这样的？”

    高智信连忙上前察看：“怎么了？”

    露露随手一指，原来她面前的显示器连线出现错误，都变成黑屏，她立时慌了手脚。

    高智信道：“不要紧，我来帮你。”

    露露让开位置，高智信拉高衣袖，俯下身来为她接驳线路。期间他抬头望了桌上的O4一眼，露露扬了扬眉：“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高智信想了想道：“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是最能平衡健康和找乐的方式，过健康的生活，对身体和心理成长都十分重要。”

    露露哈哈而笑：“你真的觉得直接作用到大脑的东西，比注射进身体的东西棒呗？”

    高智信道：“科技进步正在改善人类生活。”

    虽然不过廿多岁，但露露却忽然像是经验老练地微微摇头：“新事物未必比旧的好。你也是外面混了一圈，混明白才回来的吧。”

    高智信没有说话，有些话事实很难说得清，也最好不要说得清。

    不在显示器和电子眼面前装模作样的露露，心情显得轻松多了。高智信素来相信，任何人都有不止一个模态，起码有上线和下线模态之别。下线的露露，绝对比上线状态的她亲切。“小时候爸妈都是吸实体烟喝实体酒，后来虚拟化了，方便了，但老人家就是嫌不够真实，我也懒得理他们，但不能说他们就是错的......”露露侃侃而谈。

    在高智信努力下，显示器的连线一个接一个恢复了。

    “谢谢你。”露露及时回复“忙碌。”

    “哈啰，各位！”面对线路另一端的各人，露露意气风发地说：“我回来了！”

    刚才失去联络的众人立即争相和露露说话，这时胖子走过来了。

    胖子低声呼唤高智信：“喂！”

    高智信想和露露告别，但不知如何打断她，幸好露露好像长后眼似的，回头向高智信报以灿烂的微笑：“掰掰，多谢你的帮忙啊！”

    胖子见状，不由得露出妒忌表情：“你帮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