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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少爷既然回来了,那就拜年领赏吧,大过年的,总不能寒了家仆们的心。”
“哎,小的这就安排。”张子晋风风火火的去了,乐天坐在客厅里,看着托盘里一个个红色小袋,袋里是赏钱,虽不多,但图得就是一个红火热闹,祝愿今年能有一个好运道。
不多时,家仆们便都集中在了客厅中,乐天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授受各个家仆们的祝愿,然后将一个个小红袋纷发至各家仆手中,家仆们喜滋滋的谢恩,乐天放话了,近日不忙的时候便由张子晋安排大家轮值,一众家仆又是一阵欢呼。
这一闹已到了午时,乐天没有在客厅,只是在靖闲苑用过午膳,伺候的只有张子晋,和他挤在一张桌子上的只有童修德这个暗阁小少主,张子晋也沾了光,可以和小少爷同桌对他来说是一种抬举和认可,其中也有着张子晋不知道的原因。
老管家回来的时候已入了夜,晚膳都已过了时辰,一同回来的还有影子,此时的乐天已和往常一样躺在躺椅上看着手中的书,看的是书中一篇关于过年由来的杂记。童修德早早便回了后院,和冬乐私混去了,张子晋也不知道去哪喝酒去了,林子真依旧待在他的茶楼中。
“小少爷,睡了吗?”酉时刚过,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老管家回来了,还没呢,进来吧。”乐天应着,老管家这才走了进来。
“今日老奴在没有知会小少爷的情况下便私自外出,耽搁了府里的事情,还望小少爷不要怪罪。”
“怎会。”乐天微笑起来,“老管家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人,定有要事,否则也不会耽搁府里的事,本少爷怎能怪罪,今日之事老管家也不必忧心,子晋也跟着您学了不少日子,今日的事他便安排得很好,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老管家微抿了唇,“小少爷还有吩咐吗?”
“今日正月头一天,老管家不必如此辛劳,我这里也没什么了,去歇着吧。”
“老奴告退。”乐天望着关闭的屋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们终是坐不住了。
“真不知你这人性子是好还是不好。”墙角阴影处,童修德的声音突然传了来。
“你怎么回来了。”乐天翻开书,垂眸看了起来。
“唉,冬乐把我给轰出来了,嫌我太闹腾,说什么忙了一年了,要好好歇息几日。”
“你又怎么烦人家了?”
“不就想让他帮我绘一副雪景图吗。”童修德扁着嘴,郁闷无比,近日竟收到了老爹的消息,心头高兴,突然想起老爹特别喜欢苏飞白的画,便央他画一幅,竟被他嫌烦给轰了出来,还真是架子大得不得了。
“你老爹给你来信了?”
“咦?你怎么知道?”
“呵呵,据我所知,你老爹可是苏飞白的画迷,知道他外孙在国公府还能不让你央着画一幅来。”
“什么都骗不过你的眼。”童修德伸了个懒腰,“今晚我要睡在这儿,不许轰我出去。”
“我轰过你吗。”乐天摇摇头,童修德身子一飘便跃上了书房中的塌,不多时便睡着了。
乐天无声笑笑,原本那个地方是影子的,可惜的是,从此以后,他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他有许多事情要办,有许多人要联系,也有许多的东西沉沉的压在他的肩上,将他这个曾经的弟弟关在心门之外,轻叹一声,继续翻看起手中的书。
正月里,是最闲暇的时候,也是最忙的时候,闲暇的是,百官暂时不上朝,在家中过年,最忙的是某些人趁着这个时机拉拢人心,或是送送礼,收收贿,当然,这也是分人的,比如乐天,他便是最最最闲暇的人。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闹花灯,自从除夕便再未降下的雪终于又晃悠着落了下来,雪不是很大,还没落到地上便化了,当今下旨要大宴群臣,乐天找了托辞没有去,反正对于当今来说,现在他去不去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要办的事在除夕的那一夜已经办完了。
于是他便窝进了茶楼,偏阁里乐天一时看看书,一时又望望雪景,悠闲得不能再悠闲,茶楼里招了些新的伙计,但乐天很快便发现,这些人里面安排了不少丁管事自己的人,那些个暗桩被丁管事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两个也看得较紧。
这些天最忙的要数老管家和影子,他甚至都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他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他睡了他们才回来,用童修德的话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要做的事乐天也懒得去管,等他们发现所做的事无用之后,可能才会停下来吧。
刚到申时,钮州城里已经挂满了各色的灯笼,雪花很快便将各色灯笼的上半截涂抹成了统一的白色,毛绒绒的,像狐狸毛,下面依旧是原来的颜色,想来老天也觉得灯笼冻得可怜,所以给它们套了一件白色的褂子。
天刚黑下来,灯笼便亮了起来,点点烛光的照射下,灯笼发出各色的光芒,很快便汇成了一条条火龙,带着斑斓的色彩。
“乐天,出去看看呗,多好玩呀。”童修德心头痒痒的,在暗阁里过年没有一点氛围,只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燃一堆旺火,哪像京都这般热闹的。
“你想去便去吧,他这身子骨恐怕还没挤进街道便要散架的。”林子真懒懒的靠坐桌边,那里放着火盆,燃得正旺。窗子开了半扇,不时有雪花飘进来,化成水滴落在地上。
“可以吗?”童修德看看乐天,乐天对他微微点点头,童修德兴奋得像个孩子,从窗子便跃进了下面的人海中,引得人群一阵骚乱。
“真是个孩子。”乐天呵呵笑着。
“别忘了,你也是个孩子。”林子真白他一眼,他故作老成的模样让他很不爽,大好年华就让他这么给糟蹋了。
“你不去?”乐天回眸,林子真捧着《金刚经》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
“去什么去,都多大的人了,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很稳重的。”
“你还稳重?你若稳重这天下就没有稳重的人了。”
“得,我不稳重,您老人家稳重,行了吧?”林子真撇撇嘴,跨步出了屋,不多时拿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走了进来,“如此美景不饮酒实在是浪费了这般美好的光荫。”说着,竟自斟自饮起来,乐天狠瞪他一眼。
“呵呵,瞪我也没用,小屁孩连酒是什么都不懂,想喝酒还早着呢,看你的雪花去。”
“呵呵。”乐天笑着摇摇头,干脆靠在窗边打量起下面的人潮。
时间正好,人们三三两两,拖家带口,沿着街道观赏着两侧的花灯,虽然雪花依旧,但却拦不住人们的脚步,小孩子们兴奋的蹦蹦跳跳,偶尔还会叫闹着和小伙伴们嬉戏,这时,父母们便会将他们扯回来,有的父亲干脆便将自家孩子驾在自己脖子上,引得小孩子一阵阵尖叫。
乐天看着也高兴起来,相起自己小的时候,一到正月里便玩疯了,父母也不会再束着,尤其是十五看花灯的时候,他紧紧扯着父亲的袖子,父亲和母亲一边一个牵着影子的手,真是齐乐融融的一家人啊,可惜自己那时候有好些事都看不懂。
在自己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抱过自己,连手都很少牵,在他怀中的永远都是影子,牵着的也永远都是影子的手,母亲对影子也总是百般呵护,虽然母亲对自己也很好,但总不如影子那般周到,那时候,他总觉得是父母对影子感到愧疚才对他好,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如今回头想来,父母对他和影子的笑容是不同的,对他是疏离和抱歉的,对影子是深爱和不舍的,同一件东西,影子要的时候父母会很爽快的答应,而轮到他的时候,只是百般的推脱,好在自己那时没有现在这般聪明,还能自欺欺人着,但他也有自己的幸福日。
那就是每半年的那一日,那时他根本不懂得那一日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一日的前一日,父母便会对他很紧张,包括影子也一样,那时他的心里有多幸福他们谁都不会知道,他们会陪在自己身边,守着自己,直到过了那一日,哪怕疼得要命,他只会对他们微笑。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很短暂,自从五岁毒发到母亲去逝,他最幸福的也不过五年的光景,后来的那两年,父亲对他几乎是不闻不问的,连到了每半年的那一日,他也从未过来看过他,只是母亲的贴身侍女陪着他,于是,他称她作嬷嬷,成了他身边最亲的人。
再后来,他被皇帝撵出了京都,他称作嬷嬷的女子无法承受旅途的颠簸,不出一年便过世了,他身边最亲的人最后一个个都离开了他,这让他的心无比的冰寒,若非那年无意在京都遇到林子真,恐怕他也早就已经死在旅途中了。
“你说,我的血还有多少就会被放完了呢?”乐天喃喃着,林子真的手顿了顿,眸子微黯,仰头将杯中酒一口灌下,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痛。那般聪慧的乐天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该的。
“要喝酒吗?”林子真将酒杯举起,乐天微愣了愣,笑了起来。
“你不怕我毒发身亡,毁了你神医的名号?”
“反正没几天便是半年之期了,早晚对我没什么区别,在这样的时候,美美的睡上一觉,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半年。”乐天咀嚼着这两个字,冬天总是要比夏天要好些,其实他是希望多撑些时候的,可是时间却越来越短了,去年三月只撑到了八月,如今这才几个月,看看手腕上的黑色筋脉,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他的性命也已经快到尽头了吧。
“罢了,便让我好好的醉一场吧。”乐天接过酒杯,浓浓的酒香味滚进胃里,接下来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个混蛋,竟然给他下了药,乐天咒骂着,看他醒来怎么收拾他。
那一夜,对别人来说是欢快的,对乐天来说既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但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罢了,梦醒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百官上了朝,庞大的国家机器又开始运作,各路人马也开始运作起去年各种未完的阴谋、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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