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两意（1）

康熙南巡走的是济南江宁一线，虽说是只有十几人的小队伍，可因下面的人擅自做主通知沿线官员，阵仗自然不小。

    李德全最近又拨来一名唤作若瑜的宫女与紫藤同住，共同料理康熙起居。此次出行，那位刚进乾清宫的若瑜自然也是跟了来。紫藤挑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外面乌压压跪了一地口中高呼“万岁”的民众，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子。

    若瑜不禁笑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跟着万岁爷出来是好事啊，姐姐怎的愁眉苦脸？”

    紫藤叹了口气：“本来好好一次南巡，结果阵仗这么大，只怕会扫了万岁爷的兴致。”康熙本意也只是去江浙一带转转，并无惊动地方官员之意，结果不知怎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紫藤见若瑜还是有些兴奋地看向窗外，不由问道：“你是第一次出宫吗？”

    若瑜忙转过身，笑吟吟地说：“可不是吗？而且还是第一次跟万岁爷出来呢！”

    眼前的姑娘也就是十三四的样子，眼中尽是满满的期待与跟着天子出来的自豪。想起她的名字很是有些意思，若瑜，若愚，大智若愚……“你的名字很好。”紫藤脱口而出。

    若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是我爹帮我取的，我也不懂什么意思。”

    紫藤淡笑着不再言语，手却又一次攀上帘子一角，悄悄撩开一条*，眼光流转，最终停在马车右方那三个并驾齐行的身躯上。那日太和殿前一别，他似是更加清瘦了些，只是依旧如清风朗月，气节不变。马背上的人似乎觉察到后面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紫藤忙撂下帘子，坐在车里纹丝不敢动。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总算到了江宁。胤禛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把那天跟慧莹的谈话告诉紫藤，跟胤祥商量后，还是决定瞒下来。毕竟对于紫藤来说，慧莹在她心里的低位已不是一个姐姐就能够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江宁城，若瑜也已经对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习惯了，江宁知府将康熙安排在他的别院，紫藤看见他那副极尽谄媚的模样，就觉得恶心。康熙心里自然是有数的，恐怕这江宁知府不久就要回家种田去了。

    别院很是不错，典型的江南风格，曲水流觞，九曲回廊，湖中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奇山异石。偶尔有那么一两座亭子似空中楼阁般矗立在水中央，远远望去，别有一番味道。

    紫藤和若瑜被安排同处一室，胤禛看着她里里外外地搬着东西，三两步上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能不能把你屋里那姑娘给支开，有她在，干什么都不方便。”

    紫藤红着脸瞪他一眼：“没羞没臊。”抱起手边的盒子就要跑，胤禛笑着闪身。转过走廊时，紫藤还沉浸在方才的那一幕，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东西“哗啦啦”一下全掉地了。

    “对不起，我没……”话说到一半，紫藤抬眸，在对上另一双眼眸时，刚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胤禩低着头帮她收拾好东西，递到她怀里，一句话没有，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提步而去。

    紫藤咬着唇，在原地愣怔了好一阵子，才像被抽了灵魂一般地走回去。

    若瑜已把屋子都收拾得差不多，见紫藤回来，笑着迎上来：“藤姐姐你看，我收拾的你可还满意？”

    紫藤敷衍地看了一眼：“嗯。”

    若瑜丝毫没有觉察到紫藤的情绪变化，乐不可支地从紫藤手中接过盒子，正收拾着，就听有人来敲门。

    若瑜打开一看，是位随从模样的人。

    那人探头看了看，见紫藤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便道：“奴才是四爷身边的，四爷说他刚好得了一罐好茶，素闻姑娘茶煎的极好，想请姑娘过去帮着煎一煎。”

    紫藤闻言抬头一眼，是黄珠子！她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四阿哥真是沉不住气。想了想，紫藤笑着上前：“劳烦转告四爷，奴婢等下还要去侍奉万岁爷用茶，煎茶之事，等奴婢得空了，自然会过去。”

    黄珠子会意，只道“记下了”，便躬身退下。

    若瑜看着黄珠子离开的方向，叹道：“都说四阿哥是极不好相处的一位主子，好些当差的都怕他怕的紧呢！”

    紫藤“噗”得一下笑出了声，他是不好相处，不过那是刚开始。其实时间长了会发现，他这个人还是很有些浪漫细胞的。

    “藤姐姐，你笑什么呢？”若瑜疑惑地冲她晃了晃手。

    紫藤回过神来，忙敛了笑意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个笑话罢了。”

    跟若瑜相处一室让紫藤觉得很是舒服，这小丫头不同于慧莹和碧荷，才是爱玩的年纪，又涉世未深，紫藤待她好，她自是真心真意地对紫藤。紫藤也不由得在心里想，多个妹妹其实挺好。

    是夜，月上柳梢，四五月的夜风总是透着些凉。紫藤摸着黑在这府里转悠了半晌，才想起晌午黄珠子说胤禛要见她的事情，她环顾四周，自己也不知道在哪，索性放开性子去逛，把这事抛之脑后。

    这江宁知府的府邸正在秦淮河边，走到府中最里间的阁楼上，向外望去，便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紫藤是自小在京城长大的，哪里见过此般美景。只见秦淮河两岸灯火辉煌，玉带似的河面上不停有悬挂彩灯的船只缓缓划过，细细听，可以听见船舱里歌女温柔的声音。紫藤暗自气恼自己没有带箫出来，如此良辰美景，立于河边吹上一曲，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