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心（2）

“可以出来了。”紫藤对着廊子后面说道。

    胤禛黑着一张脸，从廊子后闪身而出，“惠妃实在是欺人太甚。”

    紫藤无暇顾及他的牢骚，只道：“能帮我把慧莹先送回景仁宫吗？”

    胤禛虽有犹豫，但想着眼下救人要紧，三两步上前抱起慧莹，朝景仁宫走去。

    紫藤跟在他身后，声音虽小，却足够让他听见：“谢谢你！”

    胤禛脚步一滞，想说什么，但只蹦出两个字：“不用。”又走了一段，胤禛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慧莹今儿有麻烦？”

    紫藤低着头想了想，决定跟他实话实说：“实不相瞒，今儿一大早，有人从我的房门下塞进去一张纸条，让我时刻留意坤宁宫的动静。我本还觉得诧异，坤宁宫一向无人居住，可后来听说惠妃娘娘派慧莹和碧荷过来后，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就……”

    紫藤说完，抬眼看胤禛，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才道：“看来，这是一个局，给你送纸条的人必是知道□□的，但是又怕事情闹大，才让你时刻留意那边的动静。”

    紫藤心头一惊：“那是谁呢？”

    “可能……”，正说着话，已走到景仁宫外。

    书宁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以为是慧莹回来了，笑着掀了帘子出来：“年姐姐这么早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却看到胤禛怀里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不由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紫藤没工夫搭理她，只道：“快准备一盆热水，一把剪刀和一些毛巾。”

    胤禛将慧莹抱去后面，刚把她放在床上，就见德妃一脸焦急地进来了。

    “老四？你怎么在这？”

    胤禛顾不上给德妃请安，道：“额娘，这说来话长，还是赶紧给慧莹姑娘疗伤要紧。”

    德妃慌忙地点了点头，“太医呢？”

    紫藤这才想起碧荷去请太医，请了半晌都没有回来，只得说道：“娘娘别急，奴婢去请。”

    “我去。”胤禛叫住她，“你先帮她把衣服剪下来。”说完，朝紫藤微微示意，转身出了门。

    德妃看胤禛和紫藤之间的言行，竟不像普通的阿哥与宫女，再者胤禛一向对人冷言冷语，却唯独对紫藤，仅仅几句话，就能察觉出态度的不同。德妃心下已明白几分，只是碍于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便先将这事搁置脑后。

    紫藤和书宁两人合力将慧莹身后的衣服剪开，后背处倒还好，只是臀部和腰部，血肉模糊一片，衣服也已和肉粘在一起。紫藤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撕开臀部的衣物，慧莹本已昏迷过去，可此时的剧痛让她痛醒过来，不由低呼一声。

    德妃见慧莹醒了，忙上前几步，握着她的手：“慧莹，跟本宫说，到底是谁这么胆子？”

    慧莹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摇了摇头。德妃急出泪来，道：“傻丫头，你不说，本宫怎么帮你啊？”

    紫藤在一旁哽咽道：“回娘娘，是……惠妃娘娘。”

    德妃闻言，良久才又看向慧莹，声音温柔：“慧莹，你放心，本宫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慧莹含泪一笑，此时还有什么是比德妃这句话更让人感动的呢？她吃力地微微转头，见紫藤红着眼睛，也顾不得先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声音微弱：“藤儿，谢谢你。”

    紫藤嗔怪道：“跟我何苦说这个？你快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到。”

    没过多久，胤禛便领着太医在门外问道：“额娘，太医已经来了。”

    “等一下。”

    德妃忙起身，吩咐书宁放下帷幔，只露了慧莹的手腕在外，道：“进来吧。”

    胤禛领着太医进来，正欲行礼，被德妃阻止：“赶紧瞧病要紧。”

    太医把了好一会的脉，眼见着眉头越皱越紧，紫藤一颗心也越悬越高，双手紧握。胤禛发现她的不安，悄悄走到她身后，温热的大手覆上她冰凉的手，紫藤偏过头去看他，对上那双眼睛时，突然觉得心安很多。

    太医终于起身，神色凝重，道：“这位姑娘所受外伤太重，那执杖之人怕是用了十分的气力，以至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脊椎也有轻微的错位。”

    德妃倒吸一口凉气：“那会怎样？很严重吗？”

    太医恭敬回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怕是要卧床静养几个月，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眼下这位姑娘已伤及腑脏，所以……”

    德妃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那就快开方子吧。”

    待到太医开完方子，德妃又吩咐书宁熬了来给慧莹喂下，已是掌灯时分。德妃见天色不早，便对胤禛道：“老四，天都黑了，你快回去吧！雅吟还在府里等着你呢！”有看向紫藤道：“紫藤姑娘，本宫知道你与慧莹素来要好，今儿还多亏了你，本宫会照顾好慧莹的，你也赶紧回养心殿去，万岁爷身边不能没人。”

    两人皆应下，这才挑了帘子出来。

    紫藤往乾清宫去，胤禛却也跟着她往乾清宫去。她没有阻拦，两人相行一路，静默无言。走了好半天，她才幽幽地问：“雅吟……是四福晋的名字吗？”

    胤禛一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吃醋了？”

    她猛一抬头，正对上胤禛揶揄的笑意，又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没有，我跟你没一点关系，吃的哪门子醋！”

    胤禛听出她语气中的醋意愈发的浓，笑意不禁*双眼，他看了看四周，并无他人。于是趁紫藤不备，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小声说道：“只愿君心似我心。”说完，便朝宫门口去了。

    紫藤脸上火辣辣地燃着，她摸了摸额头，那儿似乎还有他唇上的温度。嘴角不自觉上弯，竟流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幸福笑意。

    刚回到养心殿不久，李德全就来传话，说是康熙有事要问紫藤。

    紫藤惶惶不安地跟在李德全后面，心里惊讶于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乾清宫来了。

    康熙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地批改奏折，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知道是紫藤，并未抬头。紫藤大气不敢出一声，悄悄走到一边站好。

    外面已敲过二更，康熙似乎依然精神抖擞，脸上看不出一丝疲态。紫藤的眼皮早就开始打架了，身子也一晃一晃。

    “说说吧！”

    康熙的声音不大不小，浑厚饱满，紫藤打了个激灵，不知刚才那句究竟是做梦还是真的。

    “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康熙似乎觉察到她的小心思，又重复了一遍。

    紫藤忙跪下回道：“回皇上，今儿个慧莹不小心打碎了赫舍里皇后的一件器物，惠妃娘娘为了以示惩戒，打了她几十板子。”

    殿内又是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紫藤跪的双腿发麻，快要支撑不住时，听康熙淡淡说道：“做奴才的，干好分内的事固然重要，可适当的时候，也得学会保护自己。你下去吧！”

    紫藤听得一头雾水，忙谢了恩，退出大殿。走到殿外，见李德全还侯在一旁，小声问道：“李公公，万岁爷今儿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李德全笑而不语，良久才道：“你只需记着，万岁爷还是疼你的。”

    紫藤迷茫地点了点头，谢了李德全，朝住处走去。

    紫藤躺在床上，一夜无眠。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康熙和李德全的那几句话：保护自己？紫藤恍然大悟：莫非康熙知道今日之事是惠妃故意设下的圈套？她想起一年前的事情，没想到惠妃竟这么记仇！紫藤心里打着小鼓：那自己今日冲撞了惠妃，她日后又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蓦地，她想到一个人，胤禩。原来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她和他，已有几月不曾见面。

    紫藤“腾”地一下坐起来，她得好好为自己留条后路，以惠妃今日对慧莹的所作所为，难保她日后不会对自己下手，对，她得学会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