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绝望（3）

紫藤无奈地瞪了胤祥一眼，听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这才和衣而眠。

    不知是不是昨儿胤祥那番话的功劳，紫藤第二日早上一起来，便觉得周身轻松许多。她试着活动活动筋骨，四肢都还好，倒是尾骨，因为冬至那晚在地上坐了许久，寒毒侵体，稍稍一弯腰，便疼的厉害。紫藤摇了摇头，心想着，这怕是以后要落下病根了。紫藤穿戴齐整，想着几天未曾出门，出去透透气也好，便披了斗篷。一开门，一股冷风呼啸而来，紫藤不由缩了缩脖子，嗅着空气中清冷的味道，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倒觉得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她的生辰是十一月二十四，正是一年中冷的厉害的时节。慧莹常常感慨她虽生性活泼，但骨子里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清冷和理智。

    紫藤漫步在冬日的院子，眼瞅着那几株光秃秃的白玉兰和樱花，想着来年三月玉兰花和樱花开满树的景，竟不由笑出了声，转念一想，却有些失落。

    “几株光秃秃的树就值得你这么高兴？”紫藤闻声看去，果然，胤祥身后跟着一脸平静的胤禛。

    胤祥走近后，瞅着眼前的樱花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才刚见你笑了半天，后来又一脸失落，有什么烦心事吗？”

    紫藤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去年看见玉兰和樱花盛开的景，很是漂亮。”

    “那怎么一脸失落呢？”胤祥问道。

    “一夜花败”，紫藤见胤祥一脸不解，继续说到：“不过是想起去年此时，见花全开了，想着过几日好好游赏一番，却没想到，一夜之间，那盛开的樱花和玉兰就败了，觉得很是惋惜。其实人生也是如此，可能昨日还有着耀眼的辉煌，可第二日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能做的，不过就是以平常心待之。世事无常，人世浮华，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紫藤语毕，这才扭头看向二人，俱是一脸惊诧。

    胤祥叹道：“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

    紫藤笑骂道：“什么小小年纪，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说罢，不服气的扬了扬头。

    胤禛这才冷言道：“你染了风寒，怎么不好生歇着？”

    紫藤忙敛去了笑意：“昨儿十三爷看过之后，已经好了许多，今儿正巧想出来透透风。”

    胤禛冷言道：“我竟不知道，十三弟还是个好郎中。”说罢便不再说话，紫藤抬起头，见胤禛望着别处，这才发现，许久不见，他竟像换了个人似的，瘦了一圈。

    紫藤突然心疼起来，还不及细想，话却已脱口而出：“这几个月，你一定累坏了吧？”

    胤禛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动了动，道：“还好，有十三弟陪着。”

    三个人就这样，很久都不曾说话。

    胤祥终是忍不住这尴尬的安静，对紫藤说道：“对了，有件事不知你可否知道？清茶房的秋月被封了常在。”

    “什么？秋月？”紫藤听见这两个字，如五雷轰顶一般。

    胤祥继续道：“我和四哥问过李德全了，说是冬至那晚，皇阿玛喝多了，你派秋月去伺候皇阿玛用茶，然后……”

    紫藤恍然忆起那个晚上，她的确是让秋月去的，可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紫藤无奈地叹了口气：“昔日还是姐妹，如今，却成了主子。真真儿是世事难料。”说着，便咳嗽起来。

    胤禛在一旁道：“你赶紧回屋歇着，病还没好利索，是想落下病根么？”

    虽然他口气带着责备，紫藤却觉得倍感温暖，她看着他，目光温柔带着浅笑。紫藤点了点头，向两人行了个虚礼，便转身往屋里去。无奈在院子里站的太久，尾骨疼的如裂开一般，紫藤不由“嘶”了一声。

    胤祥忙问道：“怎么了？”

    紫藤表情痛苦，道：“冬至那晚受了风寒，又在地上坐了半天，这几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尾骨疼的厉害。”

    胤禛皱眉：“你没事在地上坐着做什么？”

    “我……”，紫藤顿时语塞。

    胤禛见她支支吾吾不肯说，这才说道：“你先回去，我和十三弟去给你找大夫瞧瞧。”说罢，示意胤祥将紫藤扶进了屋。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紫藤心里五味陈杂。正纠结时，听敲门声不期而至，紫藤扬声问：“谁啊？”

    来人却并不说话，紫藤撇了撇嘴，心里咕哝着：家门都不报！

    紫藤一手敲打着尾骨，一手将门打开，却不曾想，竟是胤禩和胤禟！紫藤姿势古怪，胤禩不由失笑：“你这是怎么了？”

    紫藤忙摇摇头，侧身让他们进来。

    胤禩见她只是在门口揪着衣角，笑道：“离那么远做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拘谨了？”

    紫藤这才上前几步，边倒茶边说：“只是很久不曾见过两位阿哥，所以有些生疏了罢了。”

    胤禩倒也不接她的话，慢悠悠地喝着茶，问道：“你这几日为何不曾当值？”

    “奴婢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跟李公公告了几天假。”紫藤说完，又补了一句：“两位阿哥今天到奴婢这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胤禩听闻此言，便问：“如今可好些了？若是还没有，我明儿差人来看看？”

    紫藤想起来胤禛才刚说要给她找大夫的事，忙回绝说：“八阿哥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如今已好了许多。”

    胤禩见她如此客气疏离，却不知缘由，只觉心中像堵了什么似的。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胤禟在一旁提醒道：“八哥，你不是来问事情来了吗？”

    胤禩这才继续说：“我想问你，可曾见过一个翡翠如意扇坠？”

    紫藤猛然一惊，想起那坠子就挂在腰间，若是此时取了下来，又该如何解释？紫藤只是在心里暗自叫苦：这个八阿哥，你早不来晚不来，非得等我挂腰上了，才跑来要！

    胤禩见她迟迟不语，想来应该是没见过，便说：“你要是没见过就算了。”

    紫藤咬着下嘴唇，呆呆地点了点头。

    正发愣时，听胤禟说：“紫藤姑娘，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

    紫藤回过神来，点头称好。

    胤禟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给紫藤：“可否帮我将这个转交给慧莹？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不比宫里其他人，可眼下她屋里又搬去了个人，我一个阿哥，被人撞见总是不好的。”

    紫藤这才明白，问道：“我能看看吗？”

    胤禟默许。

    紫藤将盒子打开，见竟是一副做工极其精致的耳坠，那坠子是极其精美的樱花形状，做工之细致，颜色之美妙，都让紫藤叹为观止。

    她合了盒子，说道：“九爷对慧莹真是用心了，请放心，我一定交给慧莹。”

    胤禟谢过之后，对胤禩道：“八哥，咱们还得办正事呢！”

    胤禩明了，起身理了理袍子，紫藤俯身行了礼。起身时，胤禩正巧看见那块坠子在她的腰间挂着。

    胤禩微微愣了神，直到胤禟催促，才满心疑惑地离去。

    一路上，胤禟见胤禩一直不说话，便问道：“八哥，你在想什么？”

    胤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刚才在紫藤身上看见我的坠子了。”

    “那她为何要否认呢？”

    胤禩摇了摇头，仔细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应该是在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她便拾到了。可她为何要一再隐瞒呢？她进宫这么久，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理由将东西还给他，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胤禩恍然忆起，在他喝醉酒的那晚，在凌岚扶着他回家的那晚，他抱着凌岚，一个劲地胡言乱语，朦朦胧胧间，好似看到黑暗中一个女子的身影。胤禩一惊，难道是她？

    胤禩转头对胤禟说：“九弟，我还有些事要问紫藤，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胤禟多问，便原路折回。

    紫藤此时正坐在案前，细细抚摸着手中的坠子，案子上满是她写好的信。胤禩并未敲门，直直闯了进来。紫藤见是胤禩，大惊，忙将手里的东西往袖子里塞，还想收拾案子上的信时，又觉得太画蛇添足，索性身子挡在案前。

    胤禩本就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满案的桃花笺也尽收眼底，虽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但紫藤的架势倒让他隐约猜出这些东西可能与他有关。他声音温和：“我有些事想问你。”

    紫藤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双手在身后摩挲着。

    胤禩“好奇”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紫藤支吾道：“没……没什么。”

    胤禩并不答话，上前几步，一把拉出她的手，果然，手心里正是他丢了许久的东西。

    “怎么会在你这？”

    紫藤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是那天你在鸳鸯阁救下我们之后掉落的。”

    果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还给我？”

    紫藤语塞，半晌，才找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我不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