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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一向是人心险恶之地,每行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成为那乱葬岗中的孤魂野鬼。
在这宫里活着,无非就是一场赌,押对了宝,后半生自然风光无限,可若是押错了,便是成者王,败者寇!
年遐龄任封疆大吏已有些年头,他的两个儿子年希尧和年羹尧都是文通武略之才,如今小女儿入了宫,又是德妃身边甚为笃信之人,自是给他们年家增了不少光。可年遐龄也知道,自己作为武将,若是在朝中没有人依靠,就是再有兵权又有何用?
年慧莹自然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如今后宫中唯有惠妃德妃宜妃荣妃等几位妃子能说的上话,而康熙早些年宠爱的良妃虽晋为妃,却长居深宫。荣妃早年荣宠不衰,如今也是昨日黄花;惠妃只有胤禔一个儿子,往后会怎样,谁都说不准;宜妃虽育有二子,但五阿哥胤祺显然对朝政漠不关心,整日只是埋头书房。这样看来,德妃的两个儿子倒是颇有建树,虽然胤禵还小,但康熙却极为宠爱他。
慧莹本想找机会能近德妃身边伺候,如今康熙给了她这个机会,倒省了她不少麻烦。可这块宝到底押的对不对,慧莹心里是没底的,这次,她是用年家老小的性命在赌。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助德妃的儿子继承大统。
可皇宫就是这样险恶,当奴才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可若是替主子强出头而得罪了另一位主子,怕是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日上午刚过了巳时,康熙便下了早朝。胤禩一身石青色立领直身长袍,脚蹬黑色朝靴,整个人看起来清朗干练而又不失英气。方才早朝时,康熙对胤禩巡视永定河河道一事很是满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毫不保留地表扬了他。胤禩心里又何尝没有欣喜,这会子,他正急着向他的养母惠妃请安去。
胤禩一出生,良妃便久居深宫,康熙便命惠妃将他抚养成人。良妃虽是胤禩生母,可毕竟常年分离,久而久之,情也淡了。胤禩自小便被惠妃抚养,但惠妃还有胤禔,又怎愿意花更多的精力去照顾他这个外人?相处时间久了,胤禩也习惯了这种疏离,只是每日来给惠妃请安的习惯是雷打不动。
咸福宫里桃花片片,胤禩刚迈进咸福宫大门,便被这眼前的美景惊住了。他突然想到张祜的诗“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良久,他才兀自摇了摇头,这样美好的景色,若是自己孑然一人欣赏,岂不是太无趣?他干笑了两声,不再沉醉于这醉人的桃花中,转身向正屋走去。
咸福宫正屋大门紧闭,胤禩隐隐有些疑惑:这样好的天气,惠妃不是应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是赏赏花什么的,再不济,也不会大门紧闭。他悄声上前,立于门外,正欲敲门时,里间传出的对话让他抬起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僵了许久。
“你身手好,记住,动作利索点……完事后,赶快把她给我运出宫……”这个声音,胤禩听得出是惠妃的。
另一个稍低沉些的女声答道:“请主子放心。”胤禩觉得这个声音如此耳熟,却又记不起来是谁。此时,里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胤禩心下一惊,忙快步走出大门。他定了定神,听见里面“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他笑了笑,脸上依旧一派温和,淡定自若地走进去,笑道:“儿臣来给额娘请安了。”
惠妃没料到胤禩今天会这么早下朝,面色一僵,却很快掩饰地说:“是啊,老八真是孝顺。茜儿,你先下去吧!”
惠妃身边的女子微微欠了欠身,行至胤禩身边时,也欠身行了礼,这才离去。
胤禩看到茜儿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惠妃召此人来是为何意了。
胤禩在咸福宫并未多做停留,只是跟惠妃寒暄两句,便借口康熙吩咐了事要办,匆匆离去。
晌午时分,胤禩差人请了惠妃身边的小福子,详细地问了惠妃这几日的去向,小福子虽说是惠妃心腹,却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很快,胤禩便从小福子嘴里得知那日在景仁宫有宫女顶撞惠妃一事。
胤禩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想来那茜儿要动手应该在晚上了吧!
紫藤快近酉时才下了值,她想起有些日子没见过慧莹,前几日就托人打听好了慧莹也是今儿不当值,她兴冲冲地收拾了一番,就直奔景仁宫而去了。
慧莹在景仁宫备受德妃宠爱,又是今年当选的秀女,自是一个人一间屋。紫藤来到慧莹房门外,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了半天,此时天色已渐渐黑了,她见慧莹闲坐炕边,手中拿着个花样子绣着。
紫藤于是边走进去边笑道:“看看天都黑了,你还在这折腾什么呢!赶明伤了眼睛可怎么办?”
慧莹闻言,忙抬起头,见紫藤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还拿着那花样子,愣在炕边怎么都迈不动步子。过了好一会子,慧莹才哽咽道:“藤儿,你怎么来了?”
紫藤强忍住已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她可不想姐妹俩难得的一次见面在哭哭啼啼中度过。她笑着说:“我想你了呀,这么多天没见到你,只是听说你在这边过得很好,却总是不能过来看你,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慧莹擦了擦眼泪,搭上紫藤的肩膀,道:“傻丫头,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吗?”慧莹说完,忙拉了紫藤坐,说道:“快让我好生瞧瞧,这么些天没见你,可有胖了些?”
紫藤“噗嗤”笑出了声:“敢情你是巴巴望着我胖了才好,赶明嫁不出去了,你可管我后半辈子。”
慧莹憋着笑了半晌,方才敛了笑意,正色道:“现如今我不在养心殿,就剩你和碧荷,凡事都要小心。冬晨姑姑在万岁爷身边待了一辈子,又深得李公公信任,我瞧着也是个自会秉持公道的主,你若是碰上什么事,大可去找冬晨姑姑。”
慧莹顿了半晌,才又贴在紫藤耳边小声道:“对于碧荷,虽是与咱们同进宫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紫藤身子打了个冷战,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似是从齿间蹦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慧莹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问了句:“吃过了吗?”
紫藤撅着嘴摇了摇头:“我才刚下了值,怕等会太晚不方便,这不就赶快过来了。要等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慧莹道:“那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紫藤点了点头,她目送着慧莹离去的背影,心下涌起一阵酸涩。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在这深宫之中也学会了生存?紫藤踱至门外,看见天边升起的一弯明月,那清冷如白刃的月光让她瞬间有一丝害怕,她和慧莹的友谊甚至姐妹之情在这宫里能天长地久吗?
刚入夜的风已有了丝凉意,紫藤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准备回屋,在她转身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瓷器破碎的声音。
景仁宫后面的厢房一向是由德妃宫里人居住,慧莹算是这景仁宫的总管了,今儿她休息,旁的人自然在前面伺候,整个后院只有紫藤和慧莹两个人。
紫藤听到声音,正欲前去查看时,却见慧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后退,紫藤猛地打了个激灵,忙回屋吹了灯,蹑手蹑脚地躲在暗处。
夜色里,紫藤模模糊糊看见慧莹面前有一个黑衣人。年慧莹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道:“我知道你是谁的人,想要我的命很容易,只是我若死了,德妃娘娘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黑衣人道:“这跟我无关,我只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
慧莹仰天叹道:“看来我命该如此,要死在你家主子手上了!”
黑衣人不再说话,右手从腰间迅速抽出一柄匕首,朝年慧莹直直刺了过去。紫藤见慧莹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冲上去一把推开慧莹,那柄匕首却在刺向紫藤的心脏时突然被石子打斜,即便如此,还是刺伤了她的右臂。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有人相助,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胤禩早已执剑挡在她面前,顺势夺下了她手里的匕首。
胤禩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冒出的丝丝冷意和刻意隐忍的怒气让她后背直冒冷汗。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与人为善总比与人为恶要好,让她多为她儿子积点德!”
黑衣人自知此地不宜久留,听胤禩说完,自知身份已经暴露,他如此做,也是尽量给她找台阶下,再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只是恨恨瞪了一眼紫藤,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胤禩转身看见慧莹扶着受伤的紫藤,吩咐慧莹将她扶进屋,他仔细查看了紫藤的伤口,虽然伤口较浅,但是口子太长,右臂的袖子已让血染得鲜红。
他自幼跟随康熙在外行猎,对于这类伤口如何处理早已烂熟于心。但因着多有不便,他于是将法子告诉慧莹,自己则在屋外等着。
约摸快半个时辰了,慧莹才打开了门,道:“八阿哥,藤儿的伤已无大碍。”
胤禩这才舒心一笑,快步走了进去。虽是五月天,但夜里的凉风还是瘆人,胤禩又穿的单薄,紫藤见他在外面冻的脸已微微发紫,入宫前又被他救过一次,自觉愧疚难安,忙欠下身道:“奴婢多谢八阿哥救命之恩,八阿哥救过奴婢两次,奴婢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
胤禩并不说话,紫藤有些耐不住性子,缓缓抬起头,却看到胤禩正笑望着她。
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紫藤坐下,问道:“你们那日怎么会在鸳鸯阁?”
紫藤想了想,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妓院。她勉强笑说:“那时候逛糊涂了。”
话刚说完,紫藤便听到胤禩抿着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不过很快便屏住了笑,道:“幸亏你们没事,那个地方要是真进去了,再想出来就难了。”
他见紫藤不明就里,也不愿多做解释,很多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是说:“也没什么,毕竟你们是姑娘家。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宫门等会该下钥了,你也快回养心殿去!明儿向李公公请几天假,这件事,传出去了对谁都不好。”
胤禩走后,紫藤愈发觉得不对劲,便问慧莹:“慧莹,那个人是谁?”
慧莹笑道:“八阿哥不是说了吗,这件事,还是就此打住。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慧莹见紫藤的目光里还是有怀疑,只能安慰道:“真的不会有事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紫藤也不愿深究,这样一番折腾,她也乏了,便由着慧莹送回养心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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