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交流

第九十二章

    交流

    张季行的一席话说到这里，再没有一个人劝他睡觉去了。张季行看得出来，包括长工老三在内的三个人都低头想着，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呢。

    中华民族的祖先们，由于几千年传统习惯留传下来的这一文明，且高尚的道德习惯。

    作为一位父辈，一个将要在九泉之下去见先祖的人来说，有义务，更要有榜样的精神留给子孙们，才是他张季行这么多年来，特别是今晚的守岁，更有价值更有义意。

    如论如何，他今年，或者明年，都要守岁，给这个张氏家族的子孙们留下传统礼节的榜样来。

    张季行张志道这时想着，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想起了十八岁就读西安师大的事来，他感到很奇怪。

    几十年来，这件事是他很少想到的。如今，为什么一下子想到这上边去了呢？“顺其自然吧！”

    他想到了他十八岁时，他们和东街老家还是一个大家族，伯父掌管着全家的事务，正是辛亥革命后期，全国流行留洋日本的风潮，家里也弄到一个名额。

    在这件事上发生了分歧，各门族争持起来。

    掌管家族大权的伯父将自己的儿子送往日本，由于家族在这件事情上出现了激烈的分争，最后，不得不将他张季行安排到西安师范学校而告终。

    由此，这个大家族产生了分裂，父亲从东街迁到了西街现在的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大供桌上的大摆钟已经敲响两下，又“咣当”“咣当”地摆动起来。这时，大家似乎都有些困乏了。

    作为父辈的张季行看在眼里，他对什一，光天和老三说：“你们都去睡一会吧！我在这守着。”

    说完，他看到供桌上的香快要着完了，起身来到供桌跟前，伸手拿起三根香来，在油灯上点燃，作了一个揖后，将香小心翼翼地一一插上，作了一个揖，又重新回来坐了下去，给火上添了几根木炭。

    木炭“噼啪”地爆裂声使什一三人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作为长子的什一说：“爹，你和老二去睡一会儿，我和老三在这守着！”

    父亲看了下身旁的张光天，见他似乎有些发冷。他怕儿子的肩伤冻着，答应着说：“好吧，我和灏儿睡上一会。”这才转身去到后面的地铺上去了。

    什一和老三见父亲已经睡下，摧着二弟光天也快去睡。光天只好听从“命令”，慢慢去到地铺，挨着父亲钻进被窝去了。很快，父子俩鼾声响了起来。

    什一和长工老三两人，一边烤火，一边说话，无意有意间两人谈到了二弟光天身上去了。

    自从张光天在上海一年内连续两次被叛徒出卖，第一次被父亲请省主席邵力子出面，用一万大洋赎了出来。半年后，又被逮捕，判刑八年。

    由于张学良和杨虎城二将军在西安临潼华清池，发动兵谏，扣压蒋介石。配合延安共产党向蒋介石提出八项主张，要求蒋介石释放共产党政治犯，张光天才得以提前出狱。

    当张光天经过千辛万苦回到西安，立即向邻时省委报到。

    省委安排让他休养一阵子，等身体稍有恢复之后，安排让他前往太白山去说服周至地介的土匪头子张宗昌归顺的任务。

    张光天经过坚难曲折，爬山涉冰，渴了吃雪，用共产主义精神终于找到匪穴。

    对张宗昌苦口婆心地说服，给他讲解共产党，*的伟大思想和远大报复，以及共产党的政策和国民党蒋介石的腐败无能。说道，要想将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华大地，必须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共同赶走日本侵略者。

    经过长达数日的说服，张宗昌终于答应归顺共产党，并约定了归顺日期。

    然而，就在张光天准备下山的时候，国民党特务，代号“老三”的家伙赶到山上。

    他对张宗昌又封官，又受勋，软硬兼施。以致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反毁前约，并且在“老三”的挑拨下，决定杀害张光天。

    将张光天拉到广场上执行枪决，软硬兼施，威胁利诱，用尽一切办法，张光天决不改口。

    无奈之下，张宗昌杀死了一名无辜群众，威逼张光天，但张光天面不改色，并用蔑视的眼光回答敌人。

    在这紧要关头，夫人小王向丈夫张宗昌建议，听说张光天家里是周眉地区首富，何不留下人质弄一笔银钱财。

    张宗昌才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说道：“押回票房去！”这样，在关押一个多月时间中，张光天才有了这次逃脱的机会。虽然受到枪伤，经过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总算回到了家里。

    在张光天回家前的第三天，在匪巢一同押关在一个票房里的哑柏齐家堡的齐凤祥被家里用500大洋赎回。

    因为他们从黑水峪大沟往回走，相比要慢一两天的路程，他比张光天早两天回到家里。

    等休息了几天，才动身来到谭家寨张光天家里。当齐凤祥来到谭家寨，踏进张光天家，见到张光天时，他万分惊喜，万万没有想到，票友张光天也逃了回来。

    两个患难兄弟感慨万千，进行了一天的长谈，第二天〔即腊月廿六日〕齐凤祥才告辞张光天回家去了。

    凌晨，大摆钟敲响三声，已经到寅时了。

    睡梦中的父子俩醒了过来。他们掀开被子，从被窝里出来，穿上棉鞋子，走了过来。没等父亲说话，长子什一见父亲起来，说：“爹，该响鞭炮了！”

    张季行点了点头，说：“你们响去吧。响完了再去睡上一会儿！”

    什一和老三两人，一个拿上鞭炮等，一个掌上点燃的半截蜡烛，来到前面打开大门，排好炮仗，用香火点了起来。

    三声爆响之后，紧跟着是一串一千响的鞭炮声响。俩人响完之后，重新闭上大门，回到中房，向父亲和光天说了一声，钻进被窝睡觉去了。

    他们的炮声和鞭声第一个震动了整个村子，随后整个城里鞭炮的响声此起彼伏，直到天明方才罢休。

    这时的张季行和张光天父子俩对面相坐。他们有很多要说的话来相互叙说，相互交谈。

    张季行很了解面前这个儿子，他从他很小上私塾直到他在西安上菊林小学，再到他念中山中学，参加代号co的青年团，从事革命活动，他始终支持着。

    在共产党处于低潮时期，周至的李希平等被接连杀害，并且将李希平的人头割了下来，悬挂在县城东门楼上。

    这些是他亲眼目睹的。就光发生在周眉地域的地下共产党人活动的消息他听到很多。

    就连他救济院里的工作人员参加并发展地下党一事，他很清楚，并且完全知道，只是他装着不知而已。

    因为他已经年纪大了，虽然偷偷读过不少进步书籍，以至《共产党宣言》等等，只是自己年龄大了，不能加入共产党，更因为他肩负着拯救全县两万饥民的任务。

    在儿子张光天受省委政府指示下，在“民乐园”领导全校七百名学生，并亲手用砖头砸伤国民党中央委员，三青团书记，考试院院长戴季陶。

    当儿子张光天躲避在家里时，他虽然不在家里，却从长子什一口中得到消息，他真为儿子张光天的胆量而倾倒，但也为儿子的安全而担心。

    在张光天在“民乐园”砸伤戴季陶被全城通辑后，省委通过西北地区同华东地区取得联系，立即将他派往上海。

    在复旦大学领导学运中，由于叛徒蒋平出卖，张光天被捕入狱。他求助于省主席邵力子一同前往上海，用一万银元赎出儿子。

    直到今天，他根本不清楚，在光天身上全部花费了多少钱了。

    他想这件事的目的并不是要算这笔帐，也更没有其它目的。

    他只知道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或者是上苍的指示而已。

    现在已经是新的虎年来到了，牛年已经过去。他想到儿子张光天的岁数，默默地掐着指头算了起来。

    一相一十二，两相一十三，三相二十五。

    老二光天今年就要二十七岁了！他点了点头。

    他完全知道光天在上海监狱时其妻子严绿娥的所作所为，这些都是他农场职员告诉他的。

    当职员们拿着《西安晚报》给他看时，他比常人更加平静，更加安稳。

    他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指责绿娥作得不对。只想到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别人任何人不必要对她指手画脚，更不必要去干涉她的事务。

    想起绿娥在上海照顾张光天的日日夜夜，作为阿公的他来说，严绿娥是个好媳妇，是个好女人。

    至于如何要背判丈夫张光天，他想得最多的也是儿子光天的刑期过长，而倒致妻子绿娥的离开。

    他没有怨恨绿娥，也永远不会报怨绿娥的。最近想得最多的，也是和夫人相同的问题。

    那就是有无必要劝说儿子张光天，能否和志贞复婚的事情。直到刚才，他再一次又将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