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严氏商号

第四十六章

    严氏商号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这时，车马店外面南边，内侄力强在闲转着晒太阳，他想：这姑夫也该回来了。他边看着过往行人，边向东边方向慢慢走动，心想：如果姑夫回来就可以碰见。

    他边想边走，边走边想，不多时间，已经向前走了大约半里路程。快要到西城门时，当他猛然抬头，一眼看见姑夫正在急促向这边走来，他赶快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等他跑到姑夫跟前，没等他张口，姑夫张季行拍了下他的肩膀着急地说：“力强，一切顺利，灏儿有救了！……咱俩赶紧回去。”

    老四听见姑夫的话，心里明白，这号事碰上热沾皮了。

    回就回。他跟在姑夫后边，一直回到车马店，姑夫和老板在前面交涉，他来到后院收拾牲畜用具。

    一会儿时间，张季行和老板来到后院马房，老板亲自牵出马来，交给老四。

    老四接过缰绳，让马自个倒退进车辕，随后三下两下绑上肚带和伴架等。张季行给老板付清帐项，正准备上车，老板女主人拿来一些干粮交给老板。

    徐老板接了过来，递给张季行说：“张先生，把这些干粮拿上，走在路上吃吧。”

    张季行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徐老板，心里一阵高兴，只是时间紧迫，只好下次再来细说。他接过干粮点了下头说：“徐老板，下次奉还！”

    转身走出大门上到老四已经停放在外面的车上。

    老四力强扶上姑夫，抖一下马缰绳，马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徐老板站在那里，看着轿车很快消失在远处，这才转身关上大门，回到前面去了。

    为了赶路，一路上，车把式老四坐在车辕上，手里总是提着枣红马的缰绳，他不象往常那样由着马儿自己小跑。

    因为今天事情急促，在好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这样。今天马儿要受些累了，要在今天晚上回到家里去。

    这时，车已经离城十多里地了，坐在车里的张季行掀开门帘，索性把门帘翻了上去。

    他来到前面，坐在门槛上，递给内侄老四一块干粮，说：“力强，给，今日咱们和马儿都要受些苦了！”

    “姑夫！”老四力强接过干粮，咬了一口，边吃边说，“只要我表哥有救，咱受些苦怕啥？就是少胳膊少腿都值！”

    张季行边吃边看着力强的背身，一连点了几个头。又似乎自言自语说：“值！值乎！值乎！”

    枣红马拉着轿车在官道上尽兴地跑着，张季行和内侄力强坐在车上边吃边说着话，直到黄昏时间，车已经回到二曲镇东边的沙河了。

    力强没有让车进城，而是把车赶向城南的官路上，这也是长益公路的经过地，绕城南边向西而去。

    `车从王婆寺到八云塔，直驰石桥，又向西走了过去。当他们到朱家查时，天气也慢慢麻黑下来。

    车上两人依然说着目前紧迫要办的事情和所用银元的数量。由于四年大旱带来的损失，要想一下子凑够一万五千银元是何等容易的事情。

    由于世事经历过多的原因，张李行变得更加稳重干练，从表面上是看不出老主人张季行的声色，但他的内心比家里任何人都要急。

    天已经完全黑尽，下弦月还没有出来，车上的两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马蹄踏在土路上的声响和枣红马偶尔打出的一声响鼻。

    ……

    一九三三年，正月十七早上，严绿娥梳妆打扮整齐，提着小皮箱，带着母亲给的两千块大洋急急地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她心急如火，坐卧不安。

    等第三天下午到达上海车站，出了车站，叫了辆黄包车直到“严氏商号”门外停了下来，付给车钱。

    正要提上皮箱进去时，被眼尖的刘旦看见，边喊着：“姑！姑！”跑了出来，来到她的跟前，提上皮箱，前头引路，向商号里边走去。

    幸好这时顾客不多，当刘旦喊着叫着周叔，里面屋里的弟弟和周叔听见喊声，一起走了过来，对绿娥问这问那，很是亲热。

    周叔在前面照应店铺，他们三人来到后屋，刘旦放下皮箱，倒了杯水，双手递给绿娥，绿娥接在手里，喝了一口，对刘旦说：“旦儿，天快黑了，叫周叔关上门回来，我们说说话。”

    刘旦懂事地转身去了，一会时间，周叔走了进来，坐在床沿，没等绿娥开口，就说了起来。

    他说：“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你看这事……”

    “周叔，”绿娥看了下周叔说，“明天我先到监狱看看，其它事情回来后再说。……周叔，你知道江湾监狱在哪里？”

    周叔听了小姐的话，边点头边说：“目前也只好这样了。监狱我已经打听好了，明天少爷领你一起去就是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刘旦和周叔在灶房做饭，绿娥和弟弟小贝收拾着另一房间，小贝要搬过来住，好让姐姐绿娥住在那间较大的房间里。

    那是一间临时住处，不管父亲，还是小贝，每次来上海结帐，或者来看店铺，都会住在里面。那是一间卧室兼办公的地方。

    在严氏家族，小姐绿娥是头胎，又是长女。

    小贝比姐姐绿娥小四岁，为了生意，他早早辍学，回家帮助父亲料理事务，在全国八大城市的店铺巡回、结帐、照应。

    小贝比姐姐绿娥早到上海十天时间，这里的事已经料理完了，正准备过几天回去西安，也好给周叔和刘旦家里送去工钱。

    没想到姐夫张光天出了事情，他和周叔商量再三，同时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就给家里写了信。

    几天来，他在这里苦等姐姐绿娥到来，真是度日如年。

    今天终于盼来了姐姐，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人也高兴了，话也似乎多了。

    等收拾好床铺，姐弟俩坐了下来，述说起最近西安和上海的局势来。直到周叔和刘旦舀好饭，刘旦来叫她俩吃饭为止。

    `这些年来，特别是刘旦来上海几年来，店里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热闹了。刘旦心里明白，虽然姑姑绿娥有事而来，她心里又不好受，可她还是给这里带来了一份欢乐。

    刘旦特别喜欢绿娥，自从他十三岁来到严家做工，况且跟着周叔来到千里之外的上海，直到今天，整整三年时间了，他和周叔因为生意，很少回过西安。

    起初，刘旦很想家，想父母，想妹妹。渐渐地加之周叔的教导和劝说，他慢慢也就习惯了。

    刘旦聪明灵利，很被周叔看重，这是周叔挑中刘旦的唯一原因。

    刘旦和周叔住一个村子，在西安西边某县一个不大的村庄，北邻渭河，南依秦岭，在关中腹地，。

    虽说到现在陕西还没有受到日本人的侵略，但是连续四年的大旱使关中地区家破人亡。

    刘旦就是在大早的第一年，也就是民国十八年正月刚过跟着周叔来到上海的。

    这几年来他所挣的工钱养活了整个家人，每年两次主家要来查看店铺，并告诉家里的情况，再带回去店里的帐项收入，送给周叔和刘旦的半年工钱。

    本来就聪明勤快地刘旦，为了感谢严东家的厚待，更加勤快。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后，严绿娥打扮了下，告别了周叔和刘旦，在门对过马路边公共汽车站乘上去江湾的汽车。

    因为商号离江湾区只有四站路程，他们一会就到达江湾，在离监狱百多米处的车站下了车，和弟弟小贝径直走到监狱门口，被岗哨拦住去路。

    绿娥掏出几个大洋交给站岗的士兵，士兵验了银元，抬起邪恶地眼皮，向绿娥姐弟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去。

    绿娥询问了丈夫光天的情况，得到指点后，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因为张光天是共产党复旦大学的重要人物，被关在最安全地方，同时，给张光天上了双镣双铐。

    当严绿娥和弟弟来到监狱门外，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丈夫，差点认不出来。

    他满脸血迹，满身伤痕，躺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紧闭着，跟本不知道他们姐弟两人的到来。

    严绿娥看着丈夫的样子，大约一分钟时间，辛酸地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哭出声音来，打搅了丈夫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