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新春；第十六章返回西安

第十五章

    新春

    折腾了半个时辰，天也快要黑了，志贞的父母这才阻止大家，送上女儿女婿，直看着俩人走出村子西头才回过身去了。张光天伴随着新娘志贞一路不停回到家里，首先来到上房父母房间，母亲谭氏问了儿子灏儿今天的招待，张光天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切都好。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今年因为添了新人，又有过事时剩下的一些菜呀什么的，年要过得不象去年那么酸流。今年又要走新亲戚，虽说灾荒年可以少走，甚至全免，但新亲一定不能不走。

    在准备礼物时夫人问了志贞，娘家今年要走几家？志贞说她和娘家妈商量过了，走两家就行了，等以后年景好了再说。老夫人很赞成亲家母的说法，也就点头同意。

    这年腊月是小节二十九天，张季行上午在中房方桌上准备笔墨纸张，要给前大门和内屋各写一付对联。虽然饥荒肆虐，他已经不想给城门写对联了，但是，因为腊月刚给二儿子结婚，是大喜之年，应该助助兴，别让新亲戚笑话张门大户贴不起一付对联。

    这时张光天和希廷走了过来，希廷帮助父亲研墨，张光天帮父亲割纸。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气氛很是溶洽，特别是老爷张季行特爱张光天，但他从没有询问过儿子张光天在西安的所做所为，他深信儿子张光天会行得端走得正。

    等希廷研好墨，这边纸也割好。首先铺好给城门上写的大纸，由希廷和张光天扶对联纸，等候父亲提笔润墨。

    张季行提笔润墨，问二儿子张光天来：“灏儿，你说城门上今年应该写啥对子好？”

    “爹！”张光天想了下说“应该简单地鼓励人们在大灾荒年要好好活下去才好。”

    张季行看着儿子光天点了下头说：“这个提议好！”

    随后他认真地构想起来。……当他想好上下联后，提起润好墨的笔，伸出双臂，运足力气，奋笔疾书，“哗哗哗”一气呵成。很快，大城门上的一付对联写成了。

    当张光天和妹妹两人抬着对联放到方砖地面上，再细看时，对联的新颖真让他为父亲称起好来。

    上联是：“添新坟人人共生为要；”

    下联是：“大灾年乡亲和睦共度。”

    横批是：“共度难关”

    “爹，”张光天看看对联，又看看父亲说，“爹，您真想到我心里去了。这饥荒年月，给大家一种志气比啥都好！”

    等写完城门上的对联，又为自家前门、特别是张光天的新房门写了两付对联，张季行放下毛笔，吩咐光天上午叫人都去贴上。

    这时，什一也忙完了后边的事情过来，听到父亲的吩咐，回灶房合糨糊去了。

    张光天在前面叠好城门上的对联，去到灶房，哥已合好糨糊，叫来希廷端上糨糊碗，拿上对联，兄弟俩抬上梯子，来到城门口，正好有好多人在“石敢当”周围谝着闲话。他们看见给城门贴对联，一起过来帮起忙来，一会时间对联就贴好了。

    兄弟两人又抬着梯子回到北院，将梯子横放在灶房台阶上面，又回到正屋贴起前门和新房的对联。

    初夕夜晚，守岁更是人们家家必须做的。

    张季行更是让什一兄弟俩安排好一切，一便晚上守岁。

    一晃两天过去了，到了正月初二，张光天和志贞拿上老夫人准备好的礼品，和哥嫂，菊叶一起向苍峪方向走去。

    他们一路做伴，等出了城门，菊叶高兴的跑到二爸张光天跟前，要背上她。

    “二爸，背上我，路太远，我走不动！”菊叶撒娇地说。

    “好！好！”张光天抱起菊叶说，“二爸抱上，到你舅家，有好吃的可要给二爸吃呀。”

    “那当然，我是最爱你二爸了。”菊叶在光天怀里一本正经的说。

    张光天笑着亲了一下菊叶，随着哥嫂和志贞五人一起走去。

    新年走亲戚是关中一带最浓重的一种形式，是一年到头与亲友交流的最好时间。特别是刚结婚的新娘新郎通过走亲访友，可以认识对方的新亲戚新朋友。

    直到正月初五，光天和志贞基本走完了主要亲戚，因为上学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将其他老亲戚留下让哥哥什一去走。

    ……

    愈来愈重的饥荒引发各地大小土匪不分白天黑夜进村明抢明夺，给这个大灾之年又增添了一份胆寒和不快。各村的大户人家开始置办起护家的武器，诸如长枪，短枪，手雷，手榴弹一些东西来。

    一些中等富裕人家也有置买几杆长抢的。

    大多数村子在原有城墙上进行加高和加固，将村里精灵的青年小伙子组织起来，成立起护村队，一旦有土匪进村就进行对抗。

    谭家寨村是方园较大的村子，再加上原有坚固的城墙，以及几个大户人家都置备了枪支弹药，一般小股土匪是不敢村的。就是几股较大的土匪一般也是很少轻易进入谭家寨村，除非较深的嗝劾或者仇恨才可入村，但他们不干扰其他群众，只是为了报仇而已，这是后话。

    ……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后的腊月，在学生快要放学的前几天，张光天在省委地下党安排下，于腊月初10带领中山中学，居住在周至县境内的王振起，杨作梅，佟仕魁，姚庚委，严绿娥，刘小利，张岁娥，张聪利等十名同学提前两天回到周至。

    他们此行的任务是组织周至学生抗日救国会。张光天带领大家兴高彩烈的打着横幅标语，手执小旗，一路唱着抗日歌曲，来到周至县城东门外，吸引了不少群众观看。

    张光天让大家暂时休息下来，秘密来到仁义巷找到了地下党潜伏在周至教育局的老王。

    这是回周至前省委介绍给他的，在老王的安排和联系下，会场设在“五凤楼”。

    学生打着小旗，唱着歌曲，一路到来，在周至县是第一次，不少人前来助威。

    学生的任务是宣传抗日主张。

    高台上，他们十多个人向群众散发传单，唤醒周至革命群众。

    张光天主持并演讲，反对国民政府退让，妥协。他宏亮的声音，高昂的激情，奋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人！”“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的口号激起大批爱国学生和群众的热烈响应，口号声响彻云端，会场情绪高涨。

    周至县教育局局长赵寿祺，却对张光天的形为及不满意，不但不给学生安排吃饭和住处，反而阻挠学生的宣传活动，并且在学生当中制造矛盾，又让其堂弟赵寿康暗中纠集地痞和打手，穷凶极恶地冲进会场，对张光天一伙学生大打出手。

    全场一阵混乱，棍棒横飞。

    学生无力抵抗，只回避和辩驳、怒骂。

    包括张光天，姚庚委在内的四名同学被暴徒打伤。

    被打学生得到会场学生和群众的支持和声援。

    第二天下午，因为干扰，张光天也看到了这次周至之行的目的基本达到，完成了省委交给他们的任务。

    已是腊月十四日，他集中同学宣布这次行动虽说受到一些干扰，但周至学生及群众的抗日爱国思想得到了响应和提高。

    他说：“我们几个人虽说受了点伤，但我们却发动了几百几千名爱国志士，我们还是很划算的！”

    第十六章

    返回西安

    张光天幽默的讲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忘记了头上的伤痛。

    最后，他吩咐大家，回去和家人过个团圆年，圆霄节后在西安中山中学集合。

    大家归心似箭，相互告别之后，很快分散回家去了。

    严绿娥在回谭家寨的“家”和西安的“家”上思想发生了冲突，一时很难决定下来。

    很明显，她虽然和张光天结了婚，张光天也给前妻邓志贞寄了休书，并且当面解释，可邓志贞至今还在谭家寨，她若回去认了公婆，这不是给两位老人难堪吗？更重要的是对邓志贞是一种伤害，她正在喂养着张光天半岁的孩子。坚决不能让她〔他〕们的心灵受到更大的伤害。

    在这件事上严绿娥想得很多很多，她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她虽然很想回到谭家寨认见公婆和光天的哥嫂妹妹，可如今更重要的是要维护他〔她〕们每个人的尊严。

    这时的她握住张光天的手，说出了自巳的想法后，张光天一把把严绿娥揽在怀里，激动地心里难以言表。他很自豪自己能遇上这位善解人意的妻子而高兴。

    严绿娥看到张光天发红的眼睛，也一阵内疚。

    这时，张光天松开抱着严绿娥肩胛的双手，看了看天空，向妻子绿娥点了点头，他很赞成绿娥回到西安，他说：“绿娥，你最好回到父母亲身边，这样我才能放心得下。”

    绿娥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张光天，向东边慢慢走去……

    张光天站在那里看着妻子一步三回头的走着，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无限惆怅，他低下了仰起的头来，不愿再看妻子就这样离开自己而去。

    一阵之后，当他再次抬起头向绿娥看去时，绿娥已经走到东沙河拐弯处了，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停住双脚，目不转睛地看着严绿娥向北拐去，消失在人流之中。

    很长时间过去，张光天才转过身体，独自向西边的石桥方向走去……

    官道上，严绿娥加杂在行人当中，此时此刻，她感觉到，同张光天结婚几个月来，她从未感觉到象这次周至之行的尴尬和难堪，也从未有过象今天这样难过。她从内心深处感到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能表达的痛楚，似乎感到这次周至之行自己就不该来。

    她边走边擦着辛酸地眼泪，尽量装出不让路人看见的样子……

    张光天过了石桥，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当他走到石桥西边不远处的地方，看到南面二里路处的淳风岭，想到了这就是父亲讲给他的唐代的李淳风，他是周至人。他和袁天罡两位阴阳大家为唐代的发展典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时的张光天走的不是很快，他边走边想着妻子绿娥，“她现在可能走到黑河了吧？这兵荒马乱的，我真不该让她一个人回西安去啊！就是随便找个借口也可以让她回家住下来，我为什么这样笨呢？

    他在心里抱怨起自己来，又暗暗骂了一句自己。然而，这时他已经走到来家村了，要追回走到黑河处的严绿娥是办不到了。

    他索性停了下来，在路边的土坎上坐下来，他心里感到有一种对不起绿娥的感觉。

    张光天大约坐了几分钟时间，抬头看了下空中的太阳，重新站了起来，心事沉重地向西慢慢走去……

    太阳快要落下山洼处时，张光天才慢慢吞吞回到家里。当他跨进前门，想径直到上房去看望父母亲，走到天井处时，志贞正好抱着儿子国益走出北厢房。

    因为孩子太小，不认识他，也不会说话，只是哇哇地乱叫，他正准备过去抱上孩子再去上房。志贞首先开口问道：“你回来了？”

    张光天答应一声，走到志贞跟前，伸手抱过国益说：“爸抱你去见爷爷奶奶！”又对志贞说：“我去上房了。”说后，没等志贞回应就转身向上房走去。

    上房，炕上，两位老人正在哄着教益，教益正在炕上扶着墙壁走着玩着。当张光天走进当间，正要跨进他们房间时，还没等光天说话，老夫人首先看见了光天，喊了声：“灏儿！”

    “妈！爹！您们好！”张光天走到炕边，放下儿子国益，国益很快爬到教益跟前玩去了。老夫人亲切地看着儿子光天，伸手把炕边上的被子往里拽了拽说：“灏儿，快坐下！外面冷不？”

    “妈，不冷。”张光天转过头去，问父亲道，“爹，您啥时回来的？”

    “我是前几天回来的。”父亲张季行说，“我和你妈这两天天天念叨你也该回来了。”

    “爹！”张光天说，“农场早就没事了，您可以早些时间回来，在家多歇息些时间才好，我很担心您的身体。”

    老夫人谭氏见儿子光天把话说到这里，接上话茬说：“我这几年不知给你爹说过多少次，你爹总是不听，还以为自已是个小伙子呢。”

    “哈……”张季行笑了笑说，“又没出啥大力气，只是奔忙一些而已。总不能坐在那里光吃闲饭呀？！”

    “爹！”张光天说，“看您瘦多了，我真担心您的身体！”

    “不怕的，我的身子骨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张季行停了下又说，“大旱越来越严重，一万多人要吃饭，我能歇下不管吗？”

    张光天听了父亲的言语，也想到他的苦衷，也只好点头默认了。不大时间，金兰和文迎、志贞三人端上饭来在当间饭桌上放好，金兰请公婆和二弟张光天吃饭，。张光天抱上儿子国益，金兰抱上教益，等两位老人出门后，两人才跟了出来。

    来到当间，等两老人坐好后，大家也各自坐了下来。

    这时，希廷领着菊叶回来，当菊叶跨进门槛，一眼看见二爸张光天，一下扑到跟前，叫一声“二爸！”拉住光天的胳膊。

    张光天将儿子国益交给志真，爱怜地抱起菊叶，放到自已身旁坐下。

    况日持久的干旱使粮食无收，饥饿使关中地区数万人丧失生命，就连几岁的孩子也不敢慊弃馍黑和饭不好了。他〔她〕们也和大人一样地端起碗来就吃，从不挑三挑四。

    菊叶最后吃完，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等爷爷和奶奶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拉上二爸张光天的手。

    张光天引上菊叶跟到父母房间，坐在椅子上，将菊叶放在他的腿上，和父母亲又说了会话。

    这时，玩耍一天的菊叶开始打起哈欠来，母亲谭氏让光天放下菊叶也去休息，张光天点头起身，也劝二老早早歇息，抱上菊叶退出房间，顺手拉上房门。来到南边哥嫂房间，将菊叶放在炕上，转身出去，拉关上格子门，回到南厢房。

    房间的油灯已经点燃，光天进门后，首先伸手去摸炕的温度，炕已经热了，转身关上房门，脱掉鞋子，上到炕上，钻进被窝，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后面的被子上面。

    这时，他想到的是妻子绿娥，心中说了一句“不知她今晚住在哪里？她安全吗！”

    他摇了摇头，开始怨恨自己今天下午的错误决定，不该让绿娥一个人回去。

    张光天闭上了眼睛，很长时间过去了，灯花已经结了黄豆大小，房间的光亮暗了许多。

    这时，张光天睁开眼睛，也懒得去拨一下灯花，坐起身来，开始脱衣，当他脱去袜子和棉裤，解开上衣扣子，又呆呆坐在那里。他又想到了在“五凤楼”广场的情形，那些地痞、流氓，手持棍棒冲上舞台对他和其余同学行凶，大打出手的场面一幕幕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又一次想到了他奉省委指示，同周至地下党员老王联系，老王对他介绍了周至方面的现实情况以及地下党的活动。这些又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通过今天的情况看，县教育局局长赵寿祺在这次活动中起到了一定的负面作用，想到这里，张光天点了下头，微笑了下，这才重新坐直身子，脱掉上衣，盖在被子上面，吹灭油灯，缩进被窝，睡了下来。

    他说：“我们几个人虽说受了点伤，但我们却发动了几百几千名爱国志士，我们还是很划算的！”

    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