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不完全真灵

    “为什么这么确定？”麻早疑惑地说。

    我在思考之后说：“首先有一个作为大前提的原则……真灵应该是只有用真灵之力才可以杀伤的。”

    闻言，麻早更加疑惑了。

    她肯定是在这么想吧，如果真灵真的只有用真灵之力才可以杀伤，那么我就不可能被大无常杀伤到真灵。事实上，现在我的真灵就是处于被大魔麒麟杀伤之后的状态，大魔麒麟显然不具备真灵之力。

    而我则打算先解开这方面的问题，便说了下去：“现在的我无论是感知，还是对于力量的控制，都有着老资格大无常的水平。也就是说，老资格大无常做得到的事情，我基本上也都可以做得到。

    “按照这个道理，就像是命浊和黄泉他们可以杀伤我的真灵一样，我也应当可以杀伤到其他人的真灵。

    “但是我可以直接给出自己的结论——我依旧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是为什么？”麻早奇怪地问。

    “因为可以做到这一点才是更加不合道理的事情。”我说。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真灵，或许都是同一个真灵，也就是所谓的“大真灵”。按照我过去所知晓的定义，大真灵乃是神秘之究极、万物之根源、宇宙之原点。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全知全能的上帝，或者说是第一因、第一推动力等等，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指大真灵。

    而自古以来，自证真灵就是所有传说境界之中最神秘的境界。

    别说是区区大无常，就连老拳神和山两仪那种推开第三道门的超级存在都无法企及那个领域——那或许是一种与单纯的力量强弱高低无关的境界，并不是说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够掌握。有可能推开第四道门都未必可以领悟到，也有可能过着平淡人生的普通人都有将其领悟的渺小概率。总之，很难想象只要是个大无常就可以影响到那个层面。

    然而我的真灵动辄就会被杀伤到，现在还可以被小碗像是缝补衣物一样给修复。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把“自己的真灵怎样怎样了”这种话语随意挂在嘴边。真灵真的是这种能够被随意谈论的轻浮东西吗？

    说到底，这种东西真的有受损和修复的概念吗？真灵应该是在舍去思考记忆本能感情等等多余事物，在夺无可夺之后留存的唯一能够象征着“我”的一点，应该只存在“有”和“无”的状态才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轻伤重伤之说。

    “在肉体和灵魂被消灭之后我的状态，应该是不完全的真灵形态。”我说，“如果是完全的真灵形态，便应当是涵盖宇宙的、超越个我的存在。我应该可以感知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对于任何一处造成影响。由于过度巨大，谁都无法正确观察到我，也不足以对我形成任何干预。

    “当然，那个状态下的我等同于自证真灵，是必死无疑的状态，所以也可以说是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都影响不到的状态。我也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真的会变成那样。

    “而不完全的真灵形态则可以感知到自己被消灭时所处的场景，也可以对于那个场景再次施加影响，比如说召唤出力量重新凝聚自己的身体等等。反过来说，处于那个场景里面的人也可以反过来感知并影响我。观测和干涉总是相互的——这个道理应该很好理解吧？

    “话虽如此，哪怕是不完全的真灵形态，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感知到的，更加不要说是干涉了，那本来也是必须要通过真灵之力才可以做到的事情才对。”

    小碗好奇地问：“既然如此，那些大无常又为什么可以做到呢？”

    “因为他们太强了。”我说，“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颠覆常理，就算是对于这个不完全的真灵形态也可以形成破例。虽然他们也只能盲人摸象地感知、不得要领地杀伤，但是只要次数够多，就可以把我彻底杀死。

    “不过，纵使是‘破例之力’，终究也不是真灵之力。就算可以变相造成真灵层面的杀伤，也依旧不是‘真实的伤害’，更加无法形成‘真实之死’。”

    麻早恍然大悟地说：“所以……这个不完全的真灵形态，是庄成特有的形态。过去的大无常们之所以无法靠着杀伤真灵去破解奈落不死身，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攻击不到命浊的真灵。而拥有真灵之力的庄成则可以无视这个问题，一步到位，直接赋予命浊‘真实之死’？”

    “差不多就是那样。”我说。

    小碗想了想后说：“……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命浊其实也有‘不完全的真灵形态’，只不过他有办法实时修复自己的真灵。”

    对于她突然的观点，麻早大惑不解。

    “越是精密的机器，修复起来越是困难；越是庞大的机器也越是如此。所以想要复活强大的存在，总是比起复活弱小的存在要困难。”小碗可能是在根据祝玖和祝拾的知识做出分析，“尤其是到了大无常这个层次，想要复活死去的大无常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一例。

    “即使是与奈落意志有什么契约，命浊也不应该可以在死亡之后轻易复活，更加不要说是可以毫无次数限制地复活。

    “据我所知，所谓的不死身能力基本上都遵循着相同的底层逻辑——那些能力在本质上都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而是以变相的再生力逃避死亡的结果。比如说将身体或者灵魂的一小部分事先切割下来保存在远处，本体死亡之后就靠着切落的部分重获新生；又比如说虽然被粉身碎骨，但是只要还留下哪怕一滴血，甚至是哪怕一个细胞，都可以重新恢复回来……

    “这些能力都要求使用者不管再怎么死亡，也要在发动之际存在‘某个活着的部分’。哪怕是游魂先生的伪名不死身，也是让虚假身份代替自己死亡，通过在神秘层面上事先保存了真实的自我才可以实现复活。

    “命浊则不需要事先保存此类事物，就算肉体和灵魂被全部消灭也可以复活。灵魂的完全消灭意味着强烈的死亡体验，会形成恐怖的毒素，但想必命浊那样的大无常是可以承受住的吧。而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他也必然依旧还存在着‘某个活着的部分’。

    “考虑到所有曾经想要杀死命浊的人已经帮我们把其他的选项都给排除了，所以这里可以直接给出结论——那个部分就是真灵，或者说，是不完全的真灵形态。”

    麻早在苦思冥想之后说：“……但是，这样问题不就回来了吗，如果命浊也有着一个可以被杀伤的真灵，为什么过去的大无常会无法杀死命浊呢？”

    “很简单。既然不完全的真灵形态可以被过于巨大的力量破例伤害，当然也可以被破例修复。奈落不死身，或许就有着这种力量。”小碗说。

    “杀伤和修复应该是不同的性质吧？”我说，“过于巨大的力量固然可以不得要领地杀伤目标，难道修复也可以不得要领地进行吗？”

    “负责修复的并不是命浊自己，而是奈落意志的力量。”小碗说，“奈落意志就是人类集体无意识，是集合亿万人类意识链接形成的产物……庄成哥哥，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很耳熟吗？”

    我立刻便明白了，“你是说……‘世外桃源’？”

    “完全体的‘世外桃源’，会把内部所有人类的意识彻底统合，形成既是全、也是一的究极存在。这个究极存在也被黄泉视为对于大真灵的模仿创造。”小碗说，“人类集体无意识尽管不是那种究极存在，却可能也在某种意义上接近了真灵的层面。从那里契约交易得到的奈落不死身，很可能具备重置不完全的真灵形态的力量。

    “从庄成哥哥的经历可以得知，就算是老资格大无常，也无法一击就把不完全的真灵形态给消灭。而只要不是遇到真灵之力，奈落不死身的机制是完全可以无视那种不足以把自己百分百毁灭的力量的。”

    反过来说，只要力量强大到可以一击必杀不完全的真灵形态，纵使没有真灵之力，很可能也可以杀死命浊。

    我再次对于“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压倒一切”这句话产生了新的认知。

    “至于这种修复机制是否含有真灵之力，又是否会对克制一切不死身的真灵之力形成防御，我想这应该不需要过多担心。”小碗做出了补充，“就连大无常法正都需要拜托庄成哥哥亲手杀死大魔地藏和大魔郁垒，以保证大魔不会再次复活，可见捍卫人类命运的人道神兵都无法引出真灵之力，更加不要说是奈落不死身了。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奈落意志如今处于濒死的状态。虽然不知道健全清醒状态的奈落意志是否可以输出真灵之力，但是至少现在这个缺乏统合性、只能作为力量资源的状态肯定是不可以的。”

    奈落不死身归根结底并不是命浊自己的力量，而是奈落意志的力量，会受到奈落意志状态左右也是在所难免。

    或许我也没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立场讽刺命浊。通过山两仪分化出来的朱雀之种得到火焰力量的我，可能也会在某个命中注定的场合下面临无处可逃的清算。

    “所以，命浊无法违抗‘真实之死’。”小碗盖棺定论地说。

    这个话题到这里便结束了。

    临近傍晚，小碗结束了对于我真灵的修复流程，我精神抖擞地回归到了万全的状态。

    这时候，一个有段时间没见的熟人访问了这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