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四章 怪老头

    次日，不列颠岛，北安普敦郡，布拉克利市。

    本田F1车队的技术中心和工厂就座落于此处。

    当然，现在已经要改名成为BU布朗GP车队工厂。

    别看是岛国车队，玩欧洲老爷的项目，也得在欧洲研发，因为技术人才都是当地的。

    虽然还未官宣，但各大车队已经知道了本田退出的消息。

    本田留下的遗产价格不菲，但各大车队此时有心无力，没有接手的意思。

    光是本田制造的风洞设备，造价就高达4000万美金。

    这些都一并“卖”给了罗斯·布朗。

    “这个亚洲人可靠吗？”

    经过简单的互相介绍后，布朗找了工厂总监，带着张远四处参观设施。

    尤其是以往各届的赛车。

    还领着他去专业赛车模拟器那边试试手，玩一下。

    他则跟在后边，笑盈盈的补充介绍，同时偷偷与自己的哥们托德聊着。

    托德知道他没钱。

    都已经不是一般穷了，真正的穷到叮当响。

    所以着急忙慌的，隔天就亲自领着张远来了这地方。

    不过来之前，与扬子琼一起吃饭的最后，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张远邀请扬子琼去魔都参加慈善赛车时，他也会一起去。

    他去的目的，是想要见一见嚯家大少爷。

    扬子琼他们家与嚯家有交集，但不多。

    尤其两家老爷子都没了后，联系就很少了。

    他需要张远做东，在中间介绍，就像他会在中间为张远和布朗互相介绍一样。

    这法国佬如此安排，是因为他正在尝试冲击国际汽联主席的位置。

    包括F1，勒芒，WRC，GT房车赛，WTCC世界房车赛在内的几乎所有高级赛车运动，都归国际汽联管辖。

    登上这个主席之位，便能成为世界赛车运动明面上的话事人。

    而嚯家在世界体育界都享有盛名，势力强悍。

    不光在奥组委有关系，足球，篮球，水上运动也都有涉猎。

    获得他们的支持和人脉，能增加托德获胜的可能性。

    张远来到巴黎后，扬子琼对他这么热情，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

    为男友争取坐上高位的机会。

    男友上高位，她的好处也少不了。

    张远很大气的答应下来，托德能上这位置，也能反过来保证自己在F1车队中的地位。

    这就叫利益相关。

    “热情，大方，热心公益。”托德面对好友的疑问，回答到。

    “我查过了，过去几年他每年都会在魔都主持慈善赛车运动，并且未从其中获取任何收益。”

    “也许他真的很喜欢这项运动。”

    “还有，我已经联系了巴克莱银行验资，他的确在那里有大额存单。”

    “你正需要钱，不是吗？”

    布朗点点头。

    F1和一般的赛车还不太一样。

    这项运动要全球四处跑，是一项世界巡回赛。

    就说即将到来的09年的前五站比赛，便是巴林，墨尔本，魔都，马来西亚，西班牙。

    横跨三大洲！

    光车队运输的费用，每一站都是天价。

    此时的布朗GP车队穷到了什么地步？

    引擎欠着奔驰的也就算了，整个车队只有三套新底盘。

    车队两辆参赛车，一辆测试车，刚好三套用完。

    也就是说，如果比赛时发生重大事故，造成底盘损毁，那车队就连比赛用的车子都凑不齐了。

    幸好两位车手不光水平顶尖，还都是出了名的稳如老狗。

    一半车队除了母公司出钱外，还会有大量赞助商。

    赛车前翼，尾翼，侧箱，车手头盔这种主要位置，每年的广告费用至少千万美金以上。

    就连车身上豆腐块大小，就给你贴一行公司名字的广告，全年下来至少也得上百万美金。

    所以早年间的赛车赞助商都是万宝路，英美，骆驼这些品牌，因为烟草商有的是钱。

    那年头的赛车手也是抽烟喝酒烫头，野的很，刚好符合品牌方的调性。

    可布朗GP这“破车队”谁赞助？

    你连车都快攒不出来了，到时候场场垫底，我还不嫌丢人呢。

    所以09年，法拉利车队光赞助费用就接近2亿美金。

    而布朗车队现在找到的赞助有……3个。

    聊胜于无。

    本田一跑，跟着本田来的赞助商也都跑了。

    所以车队的剩余经费，只够4站比赛的运输费用。

    后来布朗车队的做法是，每到一个地方，提前让车队商务经理去找当地的品牌。

    啤酒，薯片，打火机，航运，玩具……有谁找谁，谁愿意出钱，不嫌少，有多少给多少，我这站就贴谁的广告。

    就跟要饭一样。

    困难成这样，现在见到现钱，那不就三哥见到蜥蜴一样，迫不及待。

    但布朗还是有些纠结。

    “你在想什么？”托德看出了朋友的犹豫。

    “你的车队能跑完一个赛季就算成功，现在有人愿意投资，还不好吗？”

    “可是……行吧。”布朗想说可又没说出口。

    “到底怎么了？”托德追问。

    “让，昨天工程师在模拟器上测试，发现我们的车，比去年的法拉利单圈快了3秒。”

    托德听完眉毛都快起飞了。

    一圈快三秒那还得了！

    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首先，你是在和去年的车做对比，别的车队今年也会进步的。”

    “其次，模拟器数据会有偏差，只有正式测试开始后，才能知道车子的真实水平。”

    “你说的对。”布朗虽然是技术主管出身，但也不敢确定现在这成绩是不是真实的。

    如果是真实的，那就太吓人了。

    因为历史上小车队逆袭有，但太少了。

    这项运动基本就是谁烧钱多谁更强。

    “所以我劝你拿出诚意，对方的资金，至少能让你撑下半个赛季。”

    “如果一年后世界经济情况恢复，我们才能谈之后的事。”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两人商量完后，找到了刚开完模拟器玩耍的张远。

    他的面色有点难绷。

    因为就连模拟器都难开的一批！

    油门稍微给大一点点，车子就打转。

    得精准的像是大夫缝针那般，才能将将入门。

    要不从F1出来的高手，去其他比赛，如勒芒24小时大奖赛和WRC拉力赛，基本都是炸鱼，乱杀。

    就像参加过奥运乒乓比赛的去打省级赛，都是完虐对手的。

    “我们初步同意了你的想法。”托德先开口。

    “下面，让我们来聊聊细节吧。”

    张远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若是没有走扬子琼的后门，他压根不可能站在这里。

    一个黄种人，还不是大财团的老板，谁搭理你呀。

    就像相声拜师还得有“引保代”。

    这套东西的起源之一，便是魔都的青帮规矩。

    哪儿都是社会，没有托德做“引师”，你有钱人家都不放心。

    墨西哥黑帮还有钱呢，人家敢要吗。

    再说了，没个领进门的人，你知道人家衙门口朝哪边开吗？

    你想买欧冠球队，NBA球队，人家还懒得搭理你呢。

    西方的推荐信文化可比国内更盛，因为在欧洲，几百年历史的大家族比比皆是，关系根深蒂固。

    “20%的车队股份。”

    “不可能，最多10%。”

    “太少了，我无法接受。”

    “1000万英镑不可能买下20%的股份，车队现在的资产至少有8000万英镑。”

    “可你没有卖出，也不会轻易卖给别人。”

    “总之1000万英镑不可能。”

    “那我再加500万英镑呢？”

    最终张远花了1500万英镑，预定买下了车队15%的股份。

    但不涉及日常管理，可以安排会计和法务驻场，也能获得一个执行董事的职位。

    他又要了三个车身广告位，一大两小，给自己自由使用。

    对方答应，但要求审核广告品牌。

    万一你给XX网站，D贩集团打广告怎么办。

    对方提出限制，张远便再加码，要求全年围场通行证，且每场都能带人去车库玩。

    还要车队配合品牌方活动，每年至少五次机会。

    一大堆商业内容需要敲定，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

    张远还得把他在北美用的律师一块找来，查看细节。

    “张，我很想现在就欢迎你加入车队。”一直聊到深夜，布朗才开口。

    技术岗出身的他，说话比较严谨。

    “但还不是时候，因为车队股东变动，得经过FOM和FOAT这两个协会的认可。”

    “所以你有时间的话，请跟着车队一起去巴林参加季前测试，同时参与协会会议。”

    “我们会在赛季前投票表决许多事务，也会将此事提出来。”

    “好。”张远听到这话，面色有些凝重。

    哪个地方都有内斗，世界上最难解决的，就是人。

    三日后，他与布朗一块坐飞机来到了波斯湾。

    巴林萨尔基赛道，与这个国家一样，身处沙漠腹地。

    冬季干燥寒冷，尤其沙漠不像海洋，没有调节气温的作用，所以此地的昼夜温差极大。

    白天还能穿长袖，晚上就得批上羽绒服了。

    2009赛季的所有F1车队会在这里进行赛季前的车辆和轮胎测试。

    十支车队的领队经理与国际汽联和F1赛事公司的人在会议室开会。

    而张远只能在附近的休息室等待。

    来时他看了眼。

    进入会议室的，几乎清一色全是白人，连黑人都没有，黄种人更是寥寥。

    所以他有些担忧，生怕卡在这一环上。

    这项运动，几乎是白人专属，尤其是欧洲白人。

    第一位黑人车手是2007年才参加比赛的汉密尔顿，并且他只是皮肤黑，实际是英国人。

    第一位华夏车手，更是要等到2022年才会出现。

    这行当可是非常排外的。

    足足等了一个白天，会议室时常传来锤桌，摔凳子的动静，吵闹声不断。

    白人就是这样的，在外西装革履，关上门后照样野蛮。

    商量事没有和和气气的，都得吵。

    等着等着，等到他都快睡着了，突然有一道口音很重的粗嗓子在他耳旁响起。

    “你就是布朗说的那个华夏人？”

    “嗯？”张远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小矮个。

    “你好伯尼先生。”

    张远认出了他，这位是FOM，也就是F1管理公司的老板。

    简单形容，这人是个奸商。

    还不是一般的奸商，是比老犹子还奸滑的奸商。

    可以理解成是F1这项运动的“黄老爷”。

    FOM这公司，本是组织起来对抗FIA，也就是国际汽联的组织。

    但伯尼在巅峰期，通过各种手段吞下了几乎整个F1运动，曾因此成为不列颠排名前十的顶级富豪。

    “七成是人家，就三成还得看他的脸色”……基本是这种情况。

    十支车队分三成，他一个独享七成的电视，网络等各种转播收益。

    这老登可是干过谈判前为了施压，故意将当地小镇所有酒店房间全部订完，让对手没地方住这种事的。

    以此让谈判对象疲惫，心情差，影响发挥。

    这才是真实的商战。

    因为他吃相太难看了，所以两年前，十支车队联合起来成立了FOAT组织，也就是车队协会，对抗他的公司。

    所以赛场内，FIA，FOM，FOAT三大组织互相掣肘，内斗。

    不打起来才怪呢。

    “是的，就是我。”张远大方，却又谨慎的回道。

    “你是一位演员？”小老头眯着眼睛发问。

    “是，知名演员。”他强调道。

    “你是来玩的，还是来赚钱的。”老头非常直接，如热刀切黄油般直言。

    “我是来投资的。”张远则毫不避讳的回答。

    “听着，小子，现在我要和你做笔交易。”老登非常傲慢的开口。

    “我会同意你对布朗车队进行投资。”

    “但是你必须保证你和罗斯·布朗支持我的FOM做出的一切决定。”

    “我会和布朗商量，但每个人能掌控的只有自己。”

    “所以我只能保证，我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你。”张远起身回答，比老登高了足足一个头。

    “我不喜欢，也不信任华夏人，你们都是些土里土气的农民。”老头丝毫不让，接着说话。

    张远知道，这是对方的战术。

    贬低对手，获取心理优势。

    你要是因此生气了，怒火上头，影响判断，也刚好达成他的目的。

    “很巧合，我也不喜欢你。”

    “你的穿着品味非常差。”他丝毫不让的也扬起脑袋。

    “不过我们并不需要互相喜欢，因为我们都是来投资的。”

    他态度强硬，目光坚定的回道。

    几秒后，老头面无表情，伸出了右手。

    张远也伸出右手。

    双方用力握了握。

    “我依旧不喜欢华夏人，但我喜欢你。”老头硬邦邦的说着。

    对待这种傲慢的人，你越低头越不成。

    人家本就瞧不上你，在试探。

    你一跪下，就彻底完蛋了，别人再也不会拿正眼瞧你。

    唯有强硬，却保有理性，才是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