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东京旧迹（上）

原来当日在沁园山庄之中，赵天奇便将天蚕御雷甲穿在了赵辰阳的身上，天蚕御雷甲本是天蚕丝织成，韧性极强，可以随着人的身体的变化而变化。赵天奇早料到陆灭天会带走赵辰阳，所以让他一月后去庐州聚贤客栈。这本是一步险棋，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唯有险中求胜。可途生变故，陆灭天知道了赵辰阳的身份，又与赵天河拼死一博，完全打乱了赵天奇的计划。

    陆灭天看着那件金丝贴身软甲，感慨道：“开阳不亏是开阳，不亏是在千军万马中所走过的人，老夫自叹不如！”赵辰阳道：“叔父当时将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后，只是告诉我千万不能暴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能让你看见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陆灭天苦笑道：“老夫从一开始便中了他设好的圈套。”

    赵辰阳问道：“师傅，我叔父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从未见过他。他一来，第二天我便到了沁园山庄，叔父告诉我是母亲叫他把我带来的，可是要真是母亲的话，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又为什么是在我晚上睡着的时候。我当时没有多想，后来想想，还真是奇怪。”

    陆灭天冷哼一声道：“开阳剑侠赵天奇，他本就是一个背父弑君，大逆不道之人！”

    赵辰阳闻言浑身一颤，虽然他跟赵天奇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可是对叔父却是十分尊敬，问道：“怒说什么！叔父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陆灭天冷淡淡的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辰阳怒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

    陆灭天眼中怒频现，说道：“当年的赵天奇，二十岁之时名动武林，二十一岁时便身负了七星中的开阳之名，二十三岁之时凭借着自己不凡的身手和超人的智慧更是被当时的皇上任命为了汴京的廷尉，当时的他可谓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赵辰阳一脸向往，心道：“叔父好厉害啊！”

    陆灭天继续道：“靖康事变，他与御史李纲一起抵御金军，二人带领宋军奋力作战，一时金军也无法破城。”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赵天奇贪图美色，看上了当时的金军将领完颜宗弼之女。自古红颜多祸水，赵天奇为讨好完颜宗弼，竟杀了李纲，大开城门，俘获了徽钦二帝，成了金人的奴才！”说到这里赵辰阳也可以感觉到陆灭天身上所散发的杀气。

    赵辰阳双目圆睁，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了女色出卖了国家，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的那个和蔼温柔的叔父吗？而那个女人又真的是自己那个美丽动人的婶娘吗？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在沁园山庄陆灭天会问赵天奇那样一个问题。

    赵辰阳喊道：“你说谎，叔父不是那样的人！”

    陆灭天不理他，倒下一杯茶，独自饮用。

    赵辰阳瞪了陆灭天一眼，翻身掀起被子将头蒙住，口中呜咽道：“你骗人，你骗人......”

    清早，陆灭天喊赵辰阳赶路。

    赵辰阳掀开被子，但见他双眼朦胧，眼周暗紫，抬手有气无力，恍若大病一场。

    陆灭天双眉微皱，出门迁马，迤逦北上。赵辰阳因为在乎昨晚之事，一路上，对陆灭天少有言语，陆灭天本就不喜言语，也省的清净。

    靖康之后，宋金战事连连，二人一路躲避战事，一月之后终出了徽州边境来到了河南境内。这一路上，流民似水，死尸满地，百姓哀嚎痛哭，士兵血流成河。

    又行一月，二人来到了宋朝旧都汴梁城。

    这时的汴京，早不似当年繁华，陆灭天低吟道：“是东京旧迹，愁漠漠，雨丝丝。怅赵宋繁华，樊楼笑语，总被风吹。凄其，剩勾栏在，照绿窗曾挂月如规。今日颓垣废井，当年舞榭歌基。师师，雪貌玉为肌。玩月赏花时。惹君王夜幸，香橙暗擘，腻笋潜携。谁知，小屏风后，有周郎低唱断肠词。一代春娇寂寞，半城夜火参差。”吟完又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君王如是，英雄如是，一带风流天子，到最后终落得个异国囚徒，可留下的万千百姓却受尽了这水深火热！”

    二人来到一家客栈，客栈朱漆红瓦，金碧紫轩，只是门口堆满了乞丐。见二人下马，乞丐蜂拥而至，口中喊着“大爷，给点吃的吧！”“大爷行行好！”二人围于乞丐群中，一时竟没了去路。这时，突从饭店里出来一个小二，手持一把木棍，边打边喊道:“滚，都给我滚一边去！”

    乞丐见有人驱赶，呼喊着纷纷躲开。陆灭天双眼微闭，嗖的一声抓住小二的木棍，用力夺过，扔在地上，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道：“给他们些吃的！”小二接住银子，点头笑道：“好的，好的!”

    赵辰阳看着满街的乞丐，心中叹道：“这是当年的汴梁城吗？”望着满街的乞丐出起了神。

    这时，小二手提两框馒头走了出来，乞丐们一看，又围了上来，小二骂道：“吃完了都给我滚的远远的”边将馒头往远处扔。

    赵辰阳抢过篮子，怒道：“你干什么！扔在地上还怎么吃啊！”小二赶紧陪笑道：“没事，没事，扔在地上他们也抢着吃！”

    赵辰阳冷哼一声，走上前，将馒头一个个的递在乞丐手上，但见不够了，回头对小二道：“你再去拿几框来！”小二脸上有些犯难，说道：“这......”赵辰阳道：“钱一会儿给你！”小二闻言，嬉笑道：“好的，好的！”说罢便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提出两框来。

    乞丐们都有了馒头，一个个的躲在远处，低头吃了起来。这时，赵辰阳见不远处还有一个乞丐，似乎未上前，便拿了两个馒头上前说道：“给，吃吧！”

    谁料那乞丐看也不看一眼，伸手将赵辰阳手中的馒头给打在地上，却是抬头怒瞪赵辰阳一眼。赵辰阳见他，双目明亮，脸部如若石雕刀刻一般，竟煞是俊朗坚毅。

    那乞丐走到店门前，捡起一个被刚刚踩踏的变形，肮脏不堪的馒头，拍拍上面的泥灰，又回到原地坐下，大口慢嚼，吃了起来。

    小二见状，骂道：“好你个臭乞丐，给脸不要脸！”说罢竟起手将他的馒头打落。赵辰阳赶紧将馒头捡起，对店小二怒道：“你干什么！给这为叔叔道歉！”

    小二一脸无辜的道：“客官，他......”“

    “赶紧道歉！”

    店小二无奈，满脸不愿意的说了声对不起，冷哼一声，回店里去了。

    赵辰阳躬身递上馒头，道：“叔叔，您的馒头。”

    那乞丐笑笑拿过，起身边吃边向远处去了，口中唱到：“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鞍，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间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梁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清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待得天明月夜过，定再身舞九州中。”渐行渐远，不见了踪迹。

    赵辰阳回到店里，陆灭天已备好饭菜，正自独饮，突问道：“刚才是谁在外面唱词”

    赵辰阳道：“一个乞丐。”陆灭天双目突然一亮：“乞丐？”赵辰阳点点头。陆灭天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突听有人喊道：“陆前辈？”二人回头看去，竟是当日在铜陵渡江之时所遇到的姜承望。

    姜承望满面惊喜，快步走来，说道：“陆前辈，果然是你，你们怎么到汴梁来了！”

    陆灭天只看他一眼，并为多说什么。

    姜承望倍显尴尬，赵辰阳赶快接道：“我与师傅本欲北上，经过这汴梁城便来歇歇脚。”

    姜承望喜道：“那太好了，我家正定居在这汴梁城中，若是不嫌弃，烦请恩人与我一起回府上盘桓几日。”说罢便看着陆灭天。可是陆灭天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赵辰阳对陆灭天的态度好不反感，他心想：”人家本是一番好意，只是想报你恩得，你却总是一幅要死的样子，这是干什么！”瞟了陆灭天一眼，说道：“好啊，那我们就随你一起去府上小住几日吧。”

    见陆灭天也未反对，姜承望欣喜道：“好的，恩人在这里稍事休息，待我回府禀报一声，与爹爹一起来请恩人回府。”

    赵辰阳点点头，姜承望便满心欢喜的走了。

    姜承望走后，赵辰阳微怒道：“你为什么总是对这人冷冰冰！”

    陆灭天回道：“谁让你答应他的？”

    赵辰阳道：“他也只是想报你的恩罢了！”

    陆灭天双眉微皱，看了赵辰阳一眼，再未理会他。

    约半个时辰过后，一行人来到客栈门口，姜承望引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看起来却之是中年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姜承望的父亲姜飞羽。

    姜飞羽一进门便看见了陆灭天二人，快步走来，躬身道：“恩人！”陆灭天扭头看了看他，起身招呼赵辰阳，说道：“走吧。”

    姜飞羽赶快对外喊道：“承望，背轿！”姜承望应了一声。陆灭天道：“不用了，老夫的腿脚还利索。”伸手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小二一看，赶紧拿起银子递给陆灭天道：“客官不用了，这间客栈本是姜老爷开的，怎么能要您的银子呢。”陆灭天看了看姜飞羽，将银子收了起来。

    一行人一路来到了姜府，但见高台巨门，青砖金瓦，两头白玉大理石狮立于门口，很是气派。再往里走，是汉白玉所铺石路，两边植青松翠柏，果是大户门庭。

    姜飞羽引二人来到正堂，说道：“恩人，在下失礼，今日贵客纷纷临门，实是未料，在下先失陪一下，让小儿先陪恩人一会儿，待处理完一些事物，在下马上过来。”陆灭天摆摆手，姜飞羽便快步走了出去。

    姜承望吩咐下人一沏了壶上等好茶，又准备了些瓜果点心，说道：“家父却有要事，还往恩人见谅。”

    陆灭天起身走到堂前，但见堂前的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两边一副楹联：尽交天下贤豪长者；常作江山烟月主人。都是出自名家之笔。吟完一壶茶，吃了些点心，姜飞羽也回来了。

    进门刚坐下便先陪不是道：“恩人见谅，实是今日贵客纷纷临门，在下多有不便。”

    陆灭天道：“好了，来我也来了，若是无甚事，我们这就要告辞了。”

    姜飞羽忙道：“恩人为何如此匆匆，莫不是小儿有所怠慢？”说罢看向姜承望，就要责怪。赵辰阳忙道：“没有，没有，姜伯伯你误会了。”

    姜飞羽对陆灭天道：“恩人，上次一别，十年有余，在下靠当年恩人所施的银子，白手起家，一路历经无数困难，赚了些小钱，但从不成忘记当年恩人对我的恩德，若是没有恩人，恐怕在下早就死在了那强盗之手。”

    陆灭天挥挥手道：“过去之事，休得再提。”

    姜飞羽点点头：“恩人若真有要事，那在下也不便挽留，只是日渐晌午，恳请恩人与在下一起进餐。在下吩咐人背两匹快马，给恩人当脚力。”姜飞羽不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极致恭敬，陆灭天也不好拒绝，随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在正堂的后面，是一间独立的餐房，姜飞羽引着二人前去，口中道：“今日贵客纷纷盈门，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几人来到门口，姜承望推开门，但见里面还坐着四人，六人相面，无不倍感错愕，赵辰阳浑身一颤叫道：“叔父，婶娘，方紫，柳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