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愈想排除的东西会一直留在里面（上）

高智信“大闹”荒废地的一个小时内，G市所有浮动的大型广告牌突转为播放紧急消息。市民从屏幕看见一名男子推倒警察奔跑的身影。

    警讯主持人呼吁市民协助警方寻找一名身高约180公分，身穿蓝色外套的疑犯。“他涉嫌与近日连串绑架儿童的案件有关。任何有疑犯消息的士请尽快联络警方，或登入警务署超互联网......”

    高智信则扪着心口，忍着剧痛，在闹市走避，然而他的打扮和行为已引起了许多途人注意。

    高智信想尽快离开，无奈剧痛难忍，全身无力，遮住脸部的衣服不幸滑落。很多人都被高智信的面容和那像披上了盔甲似的身体吓到。

    高智信怎样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新一宗怪人怪事的主角，看着众人指指点点，羞愤难当。

    偏却在这时，右手竟又化成了椎，众人更是像见了妖怪一样看着高智信，一哄而散。

    高智信实在痛苦，一方面胸口像被锤敲，心脏似是到了临界点，同时右上的鳞甲又将他的皮肤拉得绷紧，似是轻轻一碰就要碎成沙石般。

    但外在的痛楚仍无法分散他内心的控诉和绝望，他脑中不断回忆连日来发生在身上的怪事，先是恶梦不断，接下来身体热得要跳河，及后似是得到一些超能力，如疾步而行、阅人心思、又能观人色相，那个椎状物更附到右手上，把别人的颜色吸走，但最后他却要独自承受苦楚，他非但丝毫不感到英雄感，反而更自觉是一场无罔之灾。

    而这一刻途人的尖叫连连，更不断提醒着他那恐怖的鳞甲面，高智信心中的惊恐可想而知。

    他的理智亦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帮帮我……我好难受......”，他忍不住向路人求救，声音已近哀求。

    一些看过通缉资讯的途人认出了高智信的衣着。已有数名路人分别用手机拍下高智信，并把高智信所在的位置传送到警方热线。

    附近的警察立即收到总部的转送，火速来到高智信附近；途人则畏于高智信丑脸，继续纷纷走避。

    “你想干什么？”

    “哪里来的这样的人啊！”

    “快走开吧！”

    此起彼落的大呼小叫，惊惶之余带着十二分的讨厌。

    高智信本来已从荒废地逃到穷人区，但眼见情况不妙，警车响号的声音愈来愈近，只得掉转方向，硬撑着朝荒废地撤退。

    荒废地有几处特大堆填区，它们最高的有近百米，幅员甚广，主要堆积着由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代电脑流行以来的电子废物。这些“大山”由一块又一块电路板组成，当中又夹着电器外殻不、电线、电磁和电导管，山上仍有好些黑眼人在检破烂，环境尘土飞扬，空气中充满金属氧化后的磷和铁锈味。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的堆填山“山脚”，却有外人不熟谙的“洞穴”；从外面看，里面深不可测，不晓得通往哪里，或窝藏着什么。

    识途老马会告诉你，那里就是黑眼人聚居地，地下城的入口。

    地下城是一个地下网络迷宫，里面金属酸味更见浓烈。抬头一看，建筑物均由电子废料建成，而且没有任何结构可言，因为你根本就不能有条理地数出楼层；所有建筑物都是东一件，西一件地交差搭建上去，直至顶上数十米高的地下城顶部。好些建筑物搭至几层高后，甚至叠至融为一栋建筑物，再也看不到地下城的顶部。纵观街道贴样毫无规划，沿途不见路牌指示、路狭窄而迂回、金属板铺成的路面凹凸不平、灯光明暗不一。

    地下城不会找到多少个一般市民，无论你多穷，也不想到那里去，所以大家只知道荒废地有地下城其中几个入口；沿着其延伸开去的脉络，最终可以通往哪里，对普通市民来说俨然是一个谜。而根据官方图书馆和档案室收藏的城市志纪载，自穷人区在20年前饱和后，穷人先扩展至荒废城，再慢慢迁移到地下居住。

    但地下档案却会补充指，穷人搬到荒废城后，由于电子废料的过度污染，令水质重金属超标逾千倍，造成小孩脑部发育异常、骨骼变形、皮肤溃烂及视力受损等问题，连大部分猫也出现神经疯狂的行为，并在短时间内死去。然而G市政府对穷人问题视若无睹，荒废城的居民只好自救，决定再迁移到地下居住，希望稍减生活中的化学毒素；可惜世代以来的污染，已令他们慢慢变成黑眼人。

    现在，高智信直如过街老鼠般，慌不择路地来到黑眼人聚居地的入口。

    他能找到这个地下城的入口，并非全靠瞎撞。他重新进入荒废地不久，前面又出现了那日来不断充当引路人的黑眼人。

    不同的是这次，这黑眼人没有再跑，而是走上前，轻轻扶着他。

    对方对高智信丑陋的脸容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讨厌或怜悯（老实说，有时怜悯比惊惧和讨厌更令人难受），一切好像早在其意料之内。

    “你究竟是谁？”高智信忍着痛楚低声问，对方摇了摇头，只示意会带他前行。

    他仍不晓得这黑眼人是谁，但由于大家已齐步前行，呼吸相闻，他终于看清了对方面貌。

    黑眼人的帽子已拉起，一双墨黑的眼睛挂在一个清秀的脸蛋上，蛾眉轻轻上扬，有股说不出的英气，嘴巴倔强地紧闭着，年纪不会超出二十，甚至可能只有十六、七岁。出乎高智信意料之外，一直好像在带领他去发现某些秘密的神秘黑眼人，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黑眼人，或许现在该称呼她作黑眼少女才对，除了有一张秀丽的脸孔，身段也十分窈窕；之前在后面追她，整个人包裹在灰黑长袍之下，显突不出。现在近距离并行，高智信才看见长袍之下的她原来一身紧衣，纤腰佩戴了一个奇怪装置，上面好像有古代时钟的时分秒针，两条连接线绕过她的身体，接入左面大腿尽头。随着目光下移，高智信还发现她的左腿和右腿有点不一样，虽然活动灵活，步伐有劲，骤看竟似非血肉所造，难道是义肢不成？

    若是，一个瘸子又怎会跑得那么快，身手如此灵敏？而刚才和苍狼帮打斗，那变慢的动作和子弹又是怎么回事？都和她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