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的心事我最不敢知道（下）

高智信幸幸然离开资讯收集站，正在回想刚才婆婆的称赞，究竟是她心里的声音，还是自己脑中的想像？他下意识地从口袋拿出手机想关掉金属警报器，荧幕却显示刚才高智信触碰到超铝钢324型、相信为眼镜的物件。

    他皱了皱眉想，怎会这样？如果眼镜是金属物料，那怎么他的手还好端端的没有出现敏感？他使劲地搓着双手，不免有点高兴地自言自语：“难道好了？”

    虽然身体敏捷灵活、金属敏感消失、疑似听到别人心底称赞这一切，怎样说都不是坏事；可是高智信把这一切反覆思量后却只感茫然。他怎么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这些“好事”都会继续下去吗？他脑中一片混乱走在行人路上。

    朝阳刚好在正前方，照着酒店对外的长街，高智信和路人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拉得长长的。

    “不知道童靖现在怎么样了？”高智信听见自己对自己这样说。

    和高智信不一样，童靖经过一晚好眠，大清早便上了班，现在正换了工作服从办公室走到实验室。在雪白的走廊通道上，刚好碰见几个人匆匆跑过，他们和童靖一样都身穿白袍，是童靖的下属。

    童靖拉住其中一个人问：“出了状况？”

    那是一名实验员，不是直接隶属她，但出事的话也有职责向她报告：“QV3568的第三步反应过量，导管腐蚀严重，有泄漏的危险。”对方一脸担忧地说。

    童靖吐气道：“怎么搞的？！”二话不说，便与该实验员一同跑向实验室。

    苍穹集团研究院的实验室，论规模在G市无人能出其右，童靖工作的实验室，是苍穹十多个实验室中属最大规模的一个。除了有由她管辖、属于苍穹重中之中重的O4研究所外，这栋大楼也是太空事务实验室，负责人造卫星回收、太空移民等等计划的研究。在实验室工作的人看起来虽然和常人无异，但他们大都是G市生化及科技方面的顶尖人材。

    童靖和实验员循自动门进入O4 实验室，就像滙流入大河的两条小溪，抬头往上看，只见里面有多台超大型电脑及荧幕，荧幕上满是一个又一个图表，显示着相信是人类脑部的数据；童靖与实验员很快被来来往往，正忙于善后的工作人潮“淹没”。

    “情况其实已受到控制了。”另一人向童靖报告。

    童靖稍为安心，打量着来到她跟前的七、八位高级实验员。大家都垂下头。

    童靖的声音没带责备：“谁能解释一下？”

    刚才报告的实验员说：“是我没注意时间。”

    童靖道：“你一个人没注意，你们所有人都没注意吗？”

    众人低头不语，童靖见大家表情古怪，欲言又止，不免更觉得好奇：“你们刚才都干什么去了？”

    依旧没人开口。童靖转头向在办公室碰见的实验员道：“还是你说吧。”明显他们的私交较好。

    实验员犹豫了一会，嗫嚅着：“我们在讨论……”

    童靖道：“嗯？”

    实验员咬唇道：“连日发生的离奇事件，令我们很不安。”

    童靖低声道：“嗯......新闻都报了。我也有点不舒服。”

    众人点头。童靖心念一转，恰好看到手边有一杯水，便说：“你们等等。”

    童靖走到休息区拿了一根吸管和和一些盐，当着众人的面前把盐洒到水杯里，然后用手指抵住吸管的一端。

    “就拿最近我目睹的一宗，在老板家慈善拍卖会发生的人结冰怪事来说......”童靖说着，扭开了点火器，顺利将吸管另一端升温。

    然后，吸管被迅速□□水里，童靖才放开手指。不到五秒，吸管再拿出来后，水杯里的水结冰了。

    众人望向童靖，童靖问：“这离奇吗？”看见众人摇头，续道：“因为大家都知道原理。”

    第一个承认错误的实验员说：“对，吸管烧过再□□盐水里，硝酸铵溶解吸收了大量的热量，所以水就结冰了。”

    童靖点头道：“这是一个简单的小实验，不知道的人看着觉得很离奇，知道原理的自然明白这并不是什么魔法。”

    “啊。”众人轻呼出声，顿时明白了童靖的意思。

    童靖续道：“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受到这连串离奇事件影响，担心害怕都是正常的。但希望大家可以理性分析，不必轻易相信外面那些奇怪的传言。”

    另一名实验员道：“这么说，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无端端冰冻或者燃烧起来，肯定是人为造成的？”

    又一名实验员道：“难道是有人在那些受害者身上动了手脚？”

    童靖冷静地道：“动辄相信阴谋论于事无补。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鼓励大家在空余时间运用实验室的资源进行系统性试验，找出答案。”

    “说得对。”众人点头道。

    童靖看见大家似乎暂时被她点化、说服，心稍稍安定下来。她真正的想法，可不能表露在他们面前。

    回到办公室，童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乔易。

    “出事了？”乔易当然已从另外的途径知晓一切。

    童靖道：“嗯……”

    乔易的声音有点紧张：“我现在过来！”

    童靖见他紧张，心底微微一甜，微笑道：“不用了......”

    乔易当下反应过来：“也是，我老婆最能干了！”

    “谁是你老婆？不要脸......”童靖这次直接笑出声了。

    “今晚我不能来接你，但你一定不要迟到喔。”

    童靖闻言立刻收了笑容：“嗯……”

    “别担心，不过就是一顿饭。”

    童靖勉强笑笑：“嗯。”

    讯号灯响起，显示实验员有事找她。童靖柔声道：“我知道了，现在要工作了。”

    “好，晚上见。”乔易似乎没察觉她的忐忑。

    童靖挂掉电话，站到办公室左边的全身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出一口大气。

    她听见自己和镜子里的童靖说了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一个“他”！没有人，可能包括她自己，能确定这个“他”，是指刚挂线的乔易，还是已坐到出租车内，向着跟胖子约好的地方开去的高智信。

    高智信正坐在出租车内，沉思着。

    近日发生的事太不可思议，除了物理上的各种症状，心理上的改变同样震撼着高智信。

    为何总有一种被牵引到某处的感觉？先是在夜市中无法解释地走到那黑眼人摊档前，看见那个在梦中见过的怪椎，之后又被某种力量带到昨晚那间酒吧内。

    在水中那种濒死的超物理感觉，是否就是其他人说的回光反照？那么刚才听到老太婆心声又是什么一回事？

    车子调整行驶高度的时候，稍为减速，高智信从各种念头中走出来，不经意转头望向窗外。

    旁边刚好有另一部车子停下，车厢内的人身上附着奇怪的颜色。高智信正想再看清楚，那车就启动开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真该死！已经幻听，连幻觉也一并要来吗，脑袋都不受控制了！高智信心中在咆哮。如果告诉他他快要死了，他还没有那么失措，反而现在这种无从解释的状态，更令他不知如何自处。

    一切粗言秽语都在心中说了一遍后，高智信的忿怒稍息，他的念头回到实际上，这样的身手，当然是好，以后拍戏有任何武打镜头，他也可以更挥洒自如了；如果，那种身手会一直留在他身上，又如果，那些古古怪怪的胸口灼痛会有停止的一日。

    太多如果了，高智信长叹了一口气后看着车外，以至于司机告诉他“到了”，他也几乎没有反应，拿出手机付款，结算车资。

    下了车，一股颜色忽然飘到他眼前。高智信抬头，只见胖子站在面前，身上也附着奇怪的颜色。

    高智信揉了揉眼：“你怎么了？”

    胖子道：“什么怎么了？”

    高智信指着胖子：“你身上的是什么？”

    胖子看着自己身体：“我身上有什么？”

    高智信朝四周看看，街上其他人看来很正常。

    “你......”高智信有点说不出话来。

    胖子见他表现奇怪，不禁有点担心：“你没事吧？生病了？”说着便伸手摸着高智信额头量体温。

    就在胖子手碰到高智信的瞬间，高智信听见了胖子的声音：“就算病死你也最好也给我好好表现，别害我挨骂。”

    高智信闻言立刻推开胖子。胖子不明所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确定没事？”

    是这样吗？每逢与人有身体接触时，都会“听”到对方心中所想，交还老太婆眼镜时如是，现在亦如是。

    看着胖子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高智信有点恐慌，胖子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他自觉很了解这个人；刚才胖子语气是关切的，非常由衷，但高智信又明明白白听到了他的“心声”。天啊，人人都虚伪？还是每个人其实都有几个脸孔，即使是真的关心，脑中仍可以自由发挥？即使不至于说是多重人格，也起码各有变脸机制吧。

    胖子又想伸手摸高智信，却给他甩开了手。要说话时，高智信已快步走在前面了。

    胖子急问：“你去哪？”

    高智信怪没好气：“不是说到你替我找的公寓看看吗？”

    胖子嚷道：“但你知道地址吗？”

    高智信停下脚步，可不能告诉他两人刚才相碰时，他无意间已经接受到地址的资料。

    “可不是！？乱冲乱撞，会死人的。”胖子追上来，抢回前面领路。

    高智信瞥一眼胖子，语带双关地道：“知道了，总之就算病死了，我也会好好表现，不会害你挨骂。”

    胖子闻言立刻呆了。两人相视，他向高智信报以尴尬一笑。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又在暗处把一切收到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