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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接着说:“您想,在那样一种紧急情况下,翟记突然宣布市委的决定,我都来不及多想,就稀里糊涂地跟他去了三源,直奔矿难现场,就投入到了抢险中。 要说一点感觉没有也不对,刚才我一进咱们的大门,就有感觉了,感觉就像是市长派我出去打了一仗,仗打完了,回来交差了,就是这个感觉。”
高铁燕笑过之后说道:“那是你跟咱们这地方有感情了,这话可别让三源的人听见,他们听了该伤心了。”
说话间,菜就被陆续端了上来,龚卫先就给各位倒满了酒,江帆说:“王记,我提议,咱们这程序倒着来,这第一杯酒先给长宜压惊,然后再喝祝贺酒,您看行吗?”
江帆笑了,就说道:“长宜尽管高升在前,被惊在后,但是我还是从后开始,这也许是弟兄的感情作怪,他刚进大院,下车的时候,我最先打量的就是他的胳膊和腿是否还都在,我是矿山长大的,太知道这种事故的危害性了,往往人被救出来,救人的人却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不幸,所以,咱们大家为长宜喝杯压惊的酒。”说着,江帆带头干了,大家也都干了。
彭长宜边给大家倒酒边说道:“江市长这样说我有切肤体会,翟记让我两三个小时就报进度,刚好洞里没信号,我是出来到井口找信号的,刚给他打通电话,想跟他报喜,事故就再次发生了,吓得我拼命喊老顾,结果……其实我什么作用都没起,也没能阻止灾难的第二次发生……”
彭长宜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不懂,也不了解情况。我去之前人家都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了,只有一件事是我做的,那就是给干活的杀了猪、宰了羊,晚上给他们加一顿餐,仅此而已。”
这顿饭没有吃太长时间,大家考虑到彭长宜好几天不回家了,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两个小时候就结束了。朱国庆说:“长宜,给你两天时间好好养养精神,周一就不客气了。”
大家走后,江帆和王家栋留了下来,在服务员清理餐台的时候,彭长宜问:“我怎么没见到小圆。”
“这个季节他们还出去?”
彭长宜笑了,小声说道:“给你造孙子去了。”
江帆和彭长宜都笑了。
彭长宜喝了一口水说:“老百姓是真穷,我去的那天晚上,想跟老百姓买头猪给大家杀了吃,结果,转了两个村子才买到猪,他们说人还养不起呢,谁还养猪?”
“是啊,结果干活的一看到要有肉吃,非常兴奋,干得当然就欢了。”
“您怎么知道?”
王家栋说:“这个不是研究的,是早就听说过。”
“呵呵,理念不同。”江帆笑着说道。
江帆说:“的确是这样,平时锦安开县市长会议,也没有注意到三源的干部,就是每年的两会,对这个邬记也没有什么印象,好像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不显山露水的。”
彭长宜说:“您比喻的太恰当了,我到了他的办公室就是这种感觉。”
江帆点点头。
“你看看,说着说着你就跟邬友福唱反调了。”王家栋指着彭长宜说道。
江帆笑了,给他们俩个各倒了一杯水。
彭长宜恍然大悟,他想起徐德强跟他说的那个“老革命”的故事。
江帆听了他的话不住点头,彭长宜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嗨,那个穷地方,别人还不稀罕去呢?”
彭长宜突然想起邬友福跟他说得话:再穷,不能穷了庙。他不由得对部长佩服有加,说道:“您说得太好了,跟邬友福一个腔调。”
王家栋说:“我这里有两个选题,我请江市长选,一个是三源县委记,一个是亢州市的市长,这两个,你会选哪个?”
王家栋说:“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心理,在经济好的地方当市长,也不愿去贫困山区当记,因为到了那个地方,再往回调相对难度大一些,在条件好的地方当市长,将来或许有希望成为记或者是到其它地方当记,即便可能会晚几年甚至一届,但是从长远看还是抄了近路,所以,多种原因造成邬友福稳居三源的现状。”
“肯定不会让他离开,他不想走,别人不想去,再说也没有大的过错,背后再下做些功课,应该是在三源退休没有问题。”王家栋笃定地说。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彭长宜说道。
江帆会心地笑了一下。彭长宜说:“我看他也就是五十多岁,挺年轻的,就是头发是假的。”
江帆和彭长宜琢磨了半天,最后才琢磨出来这其中的换算关系,明白后两人都哈哈大笑,彭长宜更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赶紧从旁边抽出一支烟,替王家栋点上,说道:“我太佩服您了,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
王家栋说:“我别的忙帮不上了,旁门左道的忙还是能帮助一点的。”
王家栋吸了一口烟,看着江帆说道:“你的忙不好帮,大主意还得靠自己。长宜也一样,我以后只是敲敲边鼓了,怎么做还得自己拿主意。”
彭长宜说道:“那我到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就不好回来了?我可不愿意在那个地方呆着。”
江帆认真地说:“不是反动,是自家人说的贴心话,因为贴心,所以才不那么冠冕堂皇,甚至拿不到桌面上来……”他还想说什么,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起身出去接电话。
王家栋进一步嘱咐道:“小子,记住我的话,千万别陷在跟邬友福勾心斗角的怪圈中,这既是内耗,也是不明智的,你的任务是升迁,不是在那个地方跟他们打消耗战。趁着年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你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需要考虑的怎么进步,而不是怎么发财和怎么工作。当然,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政绩,也是不容忽视,更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你来说好不好相处都不是太大的难题,即便相处不好,你平调出来,也是县长,但是在五年之内把他顶走有难度,这个心思你也别动,如果在那个地方就地提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你愿意。”
“哈哈。”王家栋笑了,说:“估计这次他不会改了。脱贫的事情可以搞,但不是唯一,矿山的事情尽量少干预,少插手,你说得的那个旅游的思路不错,可以做做文章,如果当个太平官也不是你的性格,在这方面想想点子,造造势,还是比较容易出成绩的,而且你学的也是产业经济,旅游业也可以形成产业链条。矿山的事我还是那句话,少干预,少插手。但是如果有必须要搬掉的石头,也别含糊、别客气!”说道这里,王家栋的眼神和口气变得凌厉起来。
王家栋说:“不管他知不知道,他说这话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试想,有哪个家长愿意把自家是事情闹大,当然是能小则小的好。有什么问题下来解决,这次事故已经不小了,惊动了省里,说不定还会有人受到责任追究,毕竟不是天灾,说得严重一点这是**,但无论是经济损失还是政治影响,他都希望降到最低限度,至于瞒报一事,你也就装糊涂,反正你也不知情,况且,即便是徐德强自己,也只是猜测。”
王家栋吸了一口烟说得:“徐德强是好官,但是在中国,好官不一定有好报,坏官肯定更不得好报。不好不坏的官才长久。”
王家栋说:“庸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也是需要水平的,记住小子,别瞧不起庸官。”他看了一眼门口,低声说道:“有的时候,那些庸官、太平官才能走稳。”
王家栋说:“根据你的性格,你做个贪官没有可能,做个庸官、太平官也似乎没有多大可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每一人都想达到的目的。但是,无论你做一个什么样的官,我都要跟你说三句话,也算是临别赠言,你上任后,一定要时刻牢记我这三句话:第一,不要出问题;第二,还是不要出问题;第三,是千万不要出问题。懂吗?”
王家栋又说:“中国人最恨的三种官就是贪官、庸官、太平官,传统观念认为庸官、太平官好做,其实我看恰恰相反,现在做贪官最容易,手里掌握着庞大的权力资源,寻租机会就像雾霾一样,想躲都躲不开。但是真想安稳地做个庸官、太平官却不容易,因为有这样那样的考核,有这样那样的岗位目标责任制约束,所以当这样的官不好当。但是小子,如果当好了,是需要大学问的。尽管有人说贪官是我们体制的硬伤,庸官是我们体制的内伤。但要记住,永远都是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蛋的,尽管这是歪风邪气,但却有着强大的生存土壤,所以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把那些‘看的’、‘捣蛋’的因素考虑进去,不能一味地只顾埋头拉车不看左右。你是一个有热血的人,极易犯这个毛病,任何一件事,都要从脑子里过三遍,三遍不行就六遍,那个地方尽管是贫困县,但却不平静,你一定要保证在那个地方全身而退。”
有一句话曾在官场上广为流传:啥都不干,难找缺陷;不做事情,不担风险;组织考核,没有缺点。这就是典型的太平官的心理,就算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只要不犯错误,不出问题,不仅可以在领导岗位上风平浪静,还可以通过熬资历自然升迁。彭长宜知道,部长这些话是针对他而说的,他是担心自己在县长任上出问题,担心在三源出问题,正因为贫困,才更容易出问题。
记得彭长宜离开组织部去北城任职的时候,部长跟他说,组织部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凉亭,他还会有多个这样的凉亭,无疑,部长希望他在三源能够安全,平稳。他知道部长的良苦用心,就说道:“我会的,即便有什么事我还会回来跟您请示的,也请您在闲暇的时候,多关心一下那里的情况。”
彭长宜说:“我会的,已经引起了高度重视。对了,钟鸣义的事有说法了吗?”
“那江市长是不是很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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