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夜袭下的人心

乐天闻言便是一愣，看来姨母并没有查到老管家，由此便能看出老管家的能力如何。

    “姨母，至少现阶段，我不能说。”乐天无奈一笑，“因为此人现在对我办的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姨母，等一等，好不好？”

    “哼，就知道你一定会袒护他，不是为那个畜生，是为了你哥哥吧。”

    “就算是吧。”

    “那么，让我帮什么忙？”

    “请姨母去救两个人。”

    “哼，是那郑氏父女吧。”冷长老看着乐天有些不悦。

    “姨母果然非一般女子。”乐天连忙拍马屁道。

    “不用拍我马屁，他们我是不会去救的。”冷长老脸色阴沉起来，“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如果不是他，你母亲也不会那般年纪轻轻便逝去，我不找他们算帐就不错了，要我救人，没门。”

    “姨母。”乐天发起愁来，看看林子真，他耸耸肩，一副他早知如此的表情，童修德已经被惊有些麻木，只坐在塌上看他们对话，想来这事也没有他插口的余地。“唉。”

    “不用演苦情戏，我的心可没有你的那么好。”

    “姨母，你知道郑新寒的女儿郑含巧今年多大吗？”

    “不知。”

    “她今年才二八年华，与我整整相差九岁，若他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那么他女儿的年纪不会与我相差太多才是，此去甘凝村姨母一定也了解了不少，当初他重伤被母亲救起后，便对母亲一见钟情，不嫌弃母亲已是寡妇，对母亲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冷长老嗤笑。

    “确实是一片真心，”乐天轻摇摇头，“他养伤一年，耽搁了科考，便留在那里想与母亲长厢斯守，可没想到次年皇帝设恩科，母亲念他一身学识，便让他再去赶考，那时母亲腹中已有了我，他留下乐天二字便匆匆上了京。”

    “上京之后高中状元，皇帝便要将公主下嫁，是他抵住压力，说自己已有发妻，待得他回村时才知道，那年发了洪水，整个村子成了一片汪洋，他郁结吐血，险此要了他的命，皇帝再下诏令，他再次推脱，皇帝念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便给了他十年的时间。”

    “他多次派人寻找，直到五年后公主派人沿途送了假信，说母亲与孩儿都葬身汪洋，父亲才心灰意冷，终是娶了公主，可洞房之夜与公主有了三年之约，公主胸襟宽阔，亦允了，这期间，父亲依旧没有放弃寻找母亲，直到今天，难道他这样还算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冷长老抿唇，心里何尝不明白，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师妹身许两人，可所托竟无一可信之人，尤其是她的第一个相公，若非他当年诈死，也就不会发生那之后的许多事。

    “我承认，他确实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半晌，冷长老才长叹一声，“我答应你救他们，可你也得允我一件事。”

    “姨母只要愿意救他们，不说一件，哪怕百件千件我都允。”

    “永远不许再见他们，你的姓氏随你母亲，方氏，你能做到吗？”冷长老口气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乐天无奈一笑。

    “姨母，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等我做完这件事，我这个人肯定是不能再存在的，所以，既然我从不存在，便也没有告诉他们的必要，以我今后的生活，恐怕也不适合连累他们，只希望他们今后平平安安就好。”

    “既然如此，我便答应救他们，只是救他们之前，我得先把你体内的毒蛊弄出来，这样你也不必日日担忧，林子真既然是神医之徒，压制毒性还是可以做到的，等你回来，我再替你解毒。”

    “这样就先谢过姨母。”乐天这才轻松了一口气。

    “本就是自家人的错，我只不过是在挽救罢了。”冷长老轻叹一声，“林子真，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请冷长老吩咐。”

    接下来，冷长老列了好长一串药单，两人也讨论了很长时间，在这个领域，乐天听得云山雾罩，只得作罢，静静坐在一旁。

    “乐天，你的身世都可以写成一部曲折的故事了。”童修德对他低声说，乐天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不过，你真的要？”

    “为什么不？本来在他心里我便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不管将来如何，我的身份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威胁，所以，这样做是为他们好，也断了某些心术不正的人的后路。”

    “唉。”童修德拍拍他的肩，那种有亲人不能相认的痛苦，谁都无法替他体会。

    接下来的三天，乐天开始进食一些清淡的食物，林子真也搬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可惜也还差了几味，所以只能高价买来，冷长老则整整调息了三日，引蛊是一件十分耗神的事件，所以她必须将自己的状况调整至最佳，要一次成功，否则不只会功亏一篑，还会要了乐天的命。

    正月初五，天刚擦黑，童修德早早便隐在暗处，为免有人打扰。屋子后的浴室里，浴桶里已灌满了水，略微有些发烫，水里混合了许多的药材，导致水都变成了黑色，林子真拿出他的金针，很小心的消过毒，那是一根特别长的金针，竟然有半尺长。

    冷长老神色俱佳，乐天进了浴俑后先是静卧了半盏茶的功夫，让他的身体温暖起来，乐天便觉得自己的毒有发作的趋势，这些年他从未敢将自己的身体弄到如此温暖的地步，就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林子真看得也有些紧张。

    “天儿，一旦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屏气凝神，一动都不许动，否则一旦功亏一篑，咱们两人都将命丧黄泉，你明白吗？”

    “外甥明白。”

    “子真，等我这边开始，你便用你的银针将他的穴脉封死，以防蛊虫回头，一定要快、要准，一旦蛊虫回头，再引它出来就难于上青天了，你明白吗？”

    “明白。”

    “好。”冷长老长出一口气，将乐天左手无名指划破，黑色的血液便流淌而出，冷长老将一盏小巧的香炉取出，将一味药草点燃，一阵浓郁的香味飘出，冷长老将他的手指放在炉上，黑色的血液滴落在炉内，被香一熏，竟然也发出浓郁的香味。

    “开始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动不许动。”冷长老说罢，便伸手贴上乐天的背，乐天只觉一暖意从后背传来，小腹越来越热，紧接着，便觉得丹田处一阵疼痛，乐天咬牙，不敢乱动，不多久，竟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往上面爬来，乐天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嘘，放松，不要让它感觉到你紧张。”

    “呼……”乐天长出了一口气，生生压下心底的恐惧。

    “子真，准备下针。”

    “是。”

    屋内紧张到窒息的时候，童修德这边也来了麻烦，只见府内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黑衣人，偌大府里竟然无人发觉，甚至连影子也没有出现，童修德咬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想到十几年的亲人到紧要关头竟然连面都不愿露，哼，真是让人心寒。

    黑衣人悄悄穿过小院，来到靖闲苑，童修德不得不从暗处显身，无论如何，哪怕是今夜身死，也绝不能让他们打扰到乐天趋毒，否则，他可就真成千古罪人。此刻靖闲苑已被重重包围，屋里的乐天都发现了异常。

    “放心，还有童修德，相信他。”林子真刺下第二针后安慰乐天道，乐天深吸一口气，压下有些慌乱的心跳。

    “少阁主。”见童修德出来，这些人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个领头人向前迈了一步，躬身施礼。

    “呵，少阁主？既然承认我还是少阁主，那你们此番兴师动众的前来，所谓何事？”

    “少阁主，”那人深吸了一口气，“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少阁主见谅。”

    “见谅就不需要了，说吧，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是来杀我的吗？”

    “少阁主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那人垂着头，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

    “哦，信物，我的命，你们一样都不会放过，”童修德嗤笑一声，“那么能告诉我，这信物在我这里，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少阁主，是从云雀阁里流出的消息，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属下等也不清楚。”那人恭敬的回应道。

    “云雀阁？”童修德不由想起乐天第一次毒发时的事，恐怕就是因为那件事吧。“果然是祸害遗千年。”童修德撇撇嘴，“既然挑明了，那也就好说了，”童修德拔出腰间的软剑，那把剑还是父亲花高价为他买来的，听闻是欧冶子的徒弟铸造的，名曰“青蛇”。

    “本少爷既不想交令牌，也不想丢了性命，你们打算如何？”童修德看着手中的青蛇，此刻的青蛇在夜色中发出青色的光芒。

    “那，我们，”那人瞅瞅四周，咬牙道：“就手下无情了。”说着，呛的一声，拔出手中的剑，随后便是一片金属碰撞的声音，四周寒芒闪烁，寒气流淌。

    “不用客气。”童修德摸摸胸口的令牌，虽然乐天说让他演一出戏，可此刻，他不想演戏，不仅是因为令牌，还因为父亲，更因为自己心头的怒火已经无法压抑。

    “叮叮当当--”几乎是一瞬间，童修德就像一滴水落进深潭，涌起水花，划出涟漪，整个深潭沸腾起来，却是压抑的，没有呼喊声，没有惨叫声，除了碰撞在一起的兵器发出清脆的响声，便是淡淡的火花，每一剑抖落的血花滴落在地上便是一条性命的逝去。

    “不行，我必须出手。”阴影中，影子的手被老管家死死扯住。

    “不行，少爷，决不能让那些人发现您的存在，童修德不是一般人，这些人他能够应付。”

    “老管家。”影子眸子燃着火光，对于老管家，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如果以前他还是一个慈祥的老人，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恶魔。

    “再等等，少爷，如果要救，是一定要在最适当的机会，要让他欠下我们人情，如此，他才会为我们所用。”老管家眸子冰凉，语气森然，完全是一副商人的模样，影子看着他，只觉得浑身都变得僵硬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