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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里的客房有不少已经住了人,小僧人将他们领至院子的尽头方才有两间尚空置的客房,小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佛号后便离开了,乐天这才打量起这间客房,想来是为了迎合贵人们的需求,房间与僧人们打坐的禅房极为不同。
房间里是两张木床,上面铺着较为奢侈的毛毡垫子,还挂着床帐,中间放着一张小圆桌,桌边是几张圆凳子,屋门对面是一张长形方桌,方桌上放着香炉,炉内是三支檀香,正徐徐散着轻烟,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菩萨画像,画像极为精美,每一笔都透着禅意,想必是寺中高僧所做。
“小少爷,要不要吃些东西?”张子晋将一应茶具置于桌上后问。
“不用了,我还不饿。”乐天摆摆手,张子晋便退了出去。
乐天这才来至菩萨画像前,地上有一方跪垫,他跪在垫上闭目祈祷,只求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不要因他而牵扯上什么灾祸。
祈祷后他信步来至院中,院子里安静极了,想必此时客房中的人都在前殿祈福,寺中的景色也是不错的,他兴致微起,便绕着寺院观赏起来,走走停停,竟走至大殿,大殿中正有人祈福,他仔细打量,才发现是郑新寒和郑含巧,他微微一笑,这就是缘份吧。
“小国公也是来祈福的?”他刚站定,郑新寒便带着郑含巧从殿中走出,见到他,也有一些意外。
“嗯。”乐天点点头,“郑宰相已经祈过福了?”
“是,正要离开。”
“不住一晚吗?”
“不了,这里是清静之地,实在不该我们这些红尘中人长久的打扰。”闻言,乐天倒是有些意外,看来郑宰相是信佛之人。
“郑宰相的话里带着禅意呢。”乐天微笑着道,郑宰相只是略略一笑,便带着郑含巧离去。“回去该是戌时了吧。”
“小少爷,您说什么?”不知何时,夏敏竟站在他的身后,乐天微微一笑。
“只是觉得郑宰相是个有趣的人罢了。”说罢,便回房去了。
夜,除了风便是无边的寂静,静得能听自己的心跳声,百无聊赖中,他和僧人借了一本经书,斜倚在床边翻看着,门轻轻打开,烛光摇曳几下,抬眸,却是林子真。
“有事?”乐天淡淡的问,垂眸继续看他的经书。
“没事。”林子真凑过去看了看道:“《金刚经》?”他看着他露出一抹惊异,“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要参禅。”
“参禅不好吗?我觉得挺好。”乐天翻了页,正看到:世尊。佛说我得无诤三昧。人中最为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心中有所动,离欲,离欲,何时他才能够离欲?
“今日为何没有相认?”林子真斜躺在对面的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知道,其实你是想认的。”
“相认?”乐天缓缓合上了经书,“认了如何,不认又如何,不论认与不认,它就在那里,不断不灭,思虑再多,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停。”林子真惊得跳了起来,过来摸摸他的额头,“不发烧啊,你不会是被打击过度,真的要入佛门了吧?”
“想什么呢。”乐天拍开他的爪子,呵呵笑了起来,“今日我已万分知足,反倒没有那般焦躁了。”
“最好如此。”林子真打了个呵欠,“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是啊,总有机会的。”乐天喃喃着,打开经书翻看了起来。
次日用过早膳,一行人便踏上了回程的路途,夏敏打个呵欠,看上去有些依依不舍,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过一日便又要回去圈在府里,对于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子来说有些残忍。回程的速度很快,巳时便进了府门。
“小少爷回来了。”乐天前脚刚进门,冬乐后脚便跟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满脸喜色。
“怎么了?新的香料制成了?”
“是啊,小少爷起个名字。”说着,将瓷瓶递了过去。
乐天轻拔开瓶口,一股淡淡的菊香味传来,菊香味中还混着其它的味道,清淡的梅香,竟然还混着竹香,甚至他还闻到了兰花香,他目瞪口呆的看向冬乐,出了个四君子瓷盘,他这是要制个四君子香料不成?
“怎么样?”冬乐满脸期待,就像等着主人夸奖的宠物似的。
“太神奇了。”乐天惊叹道:“四君子的香味混在一起竟然没有遮了各自的香味,你怎么做到的?”
“嘿嘿,”冬乐挠挠头,“说起来也简单,但是比较复杂,怕您听不懂。”
“那就别说了,这种绝密的事情只要你们知道就好。”乐天满不在乎,“何时能入铺子?”
“很快,只要有了名字,马上就能出第一批。”
“嗯。”乐天想了想,“就叫‘四君子’吧,简单,明了。”
“呵呵。”冬乐轻笑起来,“没想到这次你倒是和他不谋而合。”
“是吗。”乐天顿了顿,“去准备吧。”
“好嘞。”冬乐兴奋的准备去了。
夜,乐天依旧躺在躺椅上看着书,只不过这次不是杂记,而是一本经书,正是《金刚经》。
“你看经书了?”影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修身养性。”乐天故作神秘,影子微笑了笑,“如何?”
“一动未动。”影子也非常郁闷。
“是吗。”乐天倒是不甚在意,“随他们吧。”
冬天很快便带着雪花袭卷而来,只觉刚刚才赏过菊,此刻已漫天雪花了,一觉醒来,院子里已被白雪覆盖起来,窗外的梅花一夜盛开,发出淡淡的香味,冬民种了一年的菜也收获了,他种的是蕃茄,红红的,尤其是冻过之后,做菜愈发香甜起来。
“嗯,冬民这种菜的手艺果真不错。”用过膳后,乐天笑眯眯的说,冬民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憨厚一笑。
“谢小少爷夸奖,这是小人的荣幸,只要小少爷不嫌弃就好。”
“怎会嫌弃,这可是这许久以来,我吃过得最好吃的东西了。”
正说着,扑楞楞有拍打翅膀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乐天回头,只见窗边的梅树上停着一只灰色的鸽子,他略微露出一丝紧张。
“子晋,哪里来的鸽子?赶快轰走,别压了我的梅树。”
“是。”张子晋连忙走过去,伸手便去轰鸽子,鸽子扑楞楞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本少爷困了,你们先退下吧。”乐天打了个呵欠,“最近膳后愈发的容易困了。”
“是。”几人便依次退了出去。
“去看看。”见几人离去,乐天才对张子晋道,张子晋瞅瞅四周,打了个口哨,鸽子又飞了回来,张子晋取下密信,鸽子这次才飞向天空。
“小少爷。”张子晋将手中的竹筒交给乐天,乐天看罢点点头。
“放到老地方。”
“是。”张子晋将竹筒放至书架隐秘处的一个木盒里,木盒里已放了许多竹筒。
“陪我出去一趟。”乐天起身,张子晋连忙将一件罩衣披在他身上,两人匆匆便出了府门,谁都没有带,直奔府外。
茶楼,乐天倚在莲阁的塌上,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童修德边吃着橘子边笑盈盈的打量着外面寒风中哆嗦的跟踪者,张子晋去了一层,查看近日的帐册。
“小少爷,不知今日唤小女子来是有什么事?”阁里,乐天靠坐在暖意融融的塌里,旁边小几上的茶正冒着热气,前方不远的桌子旁边坐着的正是萧凝。
“没事,只是想和姑娘单独呆一会儿,难道姑娘有什么急事?”乐天用杯盖撇着茶笑呵呵的看着萧凝。
“急事倒是没有,就是不知小少爷又打的什么主意。”萧凝同样不急不徐的端着茶杯,品着淡黄色的茶汤。
“对姑娘本少爷哪敢打什么主意?只是无聊中,想看戏罢了。”
“看戏?那得去戏园子,不知在这里小少爷能看到什么戏?”
“嗯,”乐天摸摸下巴,笑得无比奸诈,“人生百态,哪一样不是一出戏?”
“呵呵,小少爷的品味倒是极高呢。”萧凝同样笑得不怀好意。
切,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说话方式童修德十分不屑,他还是比较喜欢那种单刀直入的方式,那样不累,而且脑子也不会痛,他俩还真是闲的,不由打了个呵欠,忽的,他看到了某些人,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上钩了。
乐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将近子时,一进屋便倒在床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少爷,先烫烫脚。”张子晋端了盆进来,盆里的水正冒着热气。
“嗯。”乐天打了个呵欠,提起精神来,“怎么样了?”
“都拿走了,放了一些空的竹筒。”影子在墙角处应道。
“终于动手了,等得我都快无聊死了。”乐天不满的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一整天和别人猜谜语,是非常累的,想必他们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
“小少爷,您的那些竹筒里不都是一些不打紧的东西吗?”张子晋将乐天的脚擦干收进了被子里。
“谁说不打紧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乐天笑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我去弄回来。”影子起身便要离开。
“我话还没有说完。”乐天撇他一眼,“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但对我来说实在是无趣的东西。”
“无趣的东西?是什么。”影子不太明白。
“一首诗,一首非常著名的诗。”
“诗?”影子更糊涂了。
“对,诗。”乐天微闭了眸,“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也没什么吧。”张子晋品了半天,没觉得有什么。
“听是听不出来的,主要是字。”乐天此时的话语已带了浓浓的睡意。
“什么字?”影子的兴趣被吊了起来。
“寒,山,寺。”乐天唇边溢出一丝笑容,“找不找得到,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说罢,已入梦乡,影子和张子晋对视一眼,摇摇头,张子晋退了出去。
烛光已被压得很低,昏暗的只看得见乐天的侧影,影子看着床上的乐天心头左右为难,他不是不懂老管家的话,可真要做起来,真的很难,有许多东西不是一下就能割舍得下的,如果真的能那般干脆利落,恐怕这世上便再没有失意人了吧。
轻叹一声,影子轻轻退出了这间曾属于他和他的屋子,从此,两人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在那个节点之前,他不会伤害他,在那之后,虽然会很痛,但伤害是难免的,他只能保证不伤他的性命,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他心里的愧疚便会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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