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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湿气很重,好在石祺瑞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一些简单的家务还是会的,否则,这一桶水便得难为死他,即便如此,这一桶水也将近烧了半个时辰。房里,乐天已赤条条被放进了浴桶里,桶里已放了好几桶热水,水气蒸腾,即使这样,乐天的脸色依旧惨白一片。
他的身子略微抬起,两只胳膊垂在浴桶外,两只手腕处各被割开了一条口子,血水不断滴进盆里,石祺瑞仔细看了看,那血水竟然是黑色的,带着腥臭的味道,林子真不停的将一些不同颜色的粉末倒进桶中,散发出阵阵香气,生生压下了那股异味。
“好了,这里可以了,石捕快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林子真抹抹额头的汗水对他道,石祺瑞点点头,带着满腹的不解往三叔公的房间走去。
三叔公今年已近七旬,满头的银丝,眉头都白了,他从小父母双亡,是三叔公一手拉扯大的,三叔公对他而言,便是父母,三叔公和父亲一样学富五车,学识绝对比得过那些所谓的大学士们,可他们从不入朝,而自己入朝为官的后果,便是断了三叔公与他的关系。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从不入朝为官,小时候他问过父亲,父亲只是苦笑着说,他还小,有些事情他不懂。后来,他长大了,问三叔公,三叔公一语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双眼睛的寒意他至今还记得,赌气之下,他入了朝,进了密刺门,同时,也断了三叔公和自己的关系。
一间毫不起眼的屋子里,烛火摇曳,窗棂上倒映着三叔公和苍伯的身影,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对三叔公的不满之意,敲响了那扇已许久未曾打开过的门。
“进来吧。”应声的是苍伯,石祺瑞缓步走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门,抬眸,只见三叔公端正的坐于主位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个牌位。
“跪下,见过卢家的列祖列宗。”三叔公冷硬的开口,冷冷的音调让石祺瑞不禁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唾液,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从他记事起,每年过年节的时候三叔公都会让他向这些卢家的牌位磕头,他自始自终也不明白,他这个石姓人为什么要向卢家的牌位磕头,后来他想,也许卢家曾救过自家的某位祖宗,所以才会令后代人对卢氏一族如此恭敬的吧。
“起来吧。”三叔公深吸了一口气,“听说你的朋友病了?”
“是。”石祺瑞小心的应着。
“哼,就知道欺骗我这个老头子。”三叔公抬抬手,苍伯点点头。
“小少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是当今的国公爷吧。”石祺瑞闻言,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异之色,他从不知道苍伯对如今朝廷之人竟如此之熟悉。
“不必惊讶,我也老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三叔公看着他,冷硬的脸上显出了几丝疲态。
“老爷,小的来说吧。”
“也好,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三叔公微闭上了眸子。
“小少爷,你可知道那小国公得的是什么病?”苍伯声音略沉,石祺瑞缓缓摇摇头。“刚刚你应该也看见了,可能你心里也有了怀疑,没错,那不是病,那是毒。”
“毒?!”石祺瑞瞳孔猛的一缩。
“接下来,请小少爷仔细听好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什么也不要问,最后,你都会明白的。”苍伯的声音有些颤抖,石祺瑞默默点了点头。
说起来,那时候还是相君云在位的时候,他们这些随军出征的臣子们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可战争是残酷的,相君云在位的二十年间,许多功臣因病、因伤纷纷逝去,十来个高层到最后只剩下万俟空冠和卢文石。
万俟空冠不得不说是个聪明的家伙,懂得功高震主,所以早早便交了兵权,当他的闲散国公,卢文石也同样明白,但相君云却交给他一个重要的部门,那就是密刺门,密刺门直接由皇帝负责,主要是笼络一些能人异士,为朝廷尽力,他们的最终目的便是渗透。
所谓的渗透其实便是监视,无论官职大小,他们的身边都会有一到两个密刺门的人,随时随地注意着这些人的动向,毕竟是刚刚才入主大宝,相君云如此做只是为了坐稳自己的江山,他没有忘记他是如何才取得了这份家业,那便是--内奸。
他的这一做法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些当官的人有的不甚在意,历界皇帝哪个没有些隐蔽的手段的,对于相君云如此光明正大的做法也不是很抵触,有的人甚至觉得这样更好,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最起码关键时刻能证明自身的清白。
可只有一人万分不满,那个人便是相君云的义弟相明喆,知道这一事情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他不明白,他是他的义弟,就算不相信别人难道自己这个亲人都不信?恼怒的他跑去和相君云理论,相君云也觉得亏欠了他,便将密刺门的人撤了回来。
撤回来之前,卢文石是坚决反对的,因为在相明喆府的密刺门徒得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可相君云没有相信,他觉得相明喆跟自己出身入死,甚至为保自己性命失了一条臂膀,虽然有能工巧匠为其装了可乱真的义肢,他还是觉得亏欠了他。
可惜的是,相君云这次信错了人,就在他身体日渐消退的时候,忍了二十年的相明喆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性,他秘密灭了相氏皇族,怕密刺门反,将卢文石的妻,子全部监控起来,迫得他不得不从,而他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投毒。
相明喆是个多疑而残忍的人,而万俟空冠又是个极聪明的人,为迫使万俟空冠就范,他派密刺门的人给万俟空冠的儿子万俟天旬下了一种特殊的毒“碎阳散。”碎阳散是一种狠毒的毒药,它可以保证万俟每脉单传一子,而此子的体内将会承担上一代的毒。
遗传的越多,子孙体内的毒便会越积越多,直到最后产下的将是一名死婴,每代万俟氏的妻子会因此而缩短自己的寿命,即使如此,那些女人们依旧心甘情愿的付出着,这不只是绝人子孙的毒,更是让万俟氏心痛的毒。
“为了自己活下去,就快去找个女子成亲吧。”当时的相明喆曾满脸笑容的说着。被控制在京都的万俟空冠泣血而终。
因为做了这件事,卢文石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就在下毒的第二天,他便上吊自杀了,随他一起的还有自己的妻,子。相明喆终于放心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孩子并不是卢文石的,是他的最忠心的仆人石升阳的,他用自己的独子保下了卢氏的孩子,直到今天。
“小少爷,你,明白了吗?”说罢,苍伯已哽咽起来,石祺瑞睁大眼睛,望着桌上的牌位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原来,自己的命竟是这样传下来的吗?可是看看自己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呀!
“所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入朝,更不允许你为官的原因了,可惜的是,你最终还是违背了我们的意愿。”三叔公闭眸,满脸的心酸。
“三叔公。”石祺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无法调动密刺门的人,而你可以了吗?”三叔公指指他身上的一块普通至极的玉佩道,“那是祖上留传下来的,只有拥有它的人才能调动得了密刺门。”石祺瑞一愣,心里阵阵的冒冷气。
“呵呵,现在才想明白已经晚了,你以为当今没有怀疑过吗?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上心?不是为了其它,只是为了密刺门,阴差阳错下的一次搭救,就收拢了你的心,真是愚蠢!”三叔公一拍桌子,石祺瑞深深垂下了头。
“老爷。”苍伯突然低声轻唤,三叔公抬手便将茶杯挥落在石祺瑞面前。
“你以为你怎么能调动得了密刺门,若不是你是卢文石的仆人石升阳的后代,你去看看其他哪个人能调动得了密刺门,别以为你现在在密刺门如鱼得水,其实你能调动的不过九牛之一毛,如果没有那个信物,你永远无法支配密刺门。”三叔公厉声道。
“三叔公。”石祺瑞呆了呆,忽然脸色一变,“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对我,您怎么就不明白,如今陛下对我恩重如山,在我性命堪忧的时候出手相救,您为什么就不能通情达理的相信我一次呢?如果您将信物给我,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对您礼遇有加的。”
“闭嘴!这个蠢货啊,我族怎会出了你这么一个愚不可及的混蛋!”三叔公憋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三叔公。”石祺瑞还想再说什么,苍伯却一把拉住了他。
“小少爷,回吧,老爷现在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他气消了,我再劝劝他,你也体谅体谅他老人家的心情。”
“还不让他快滚!”
“小少爷。”苍伯扯着他直到大门口,“快回吧,别淋了雨。”说罢,缓缓关上了大门。石祺瑞满脸愤怒,一甩袖子便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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