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巧遇石祺瑞

“石捕快，别来无恙？”乐天斜倚着塌指着一旁的椅子软软的道：“请坐”。

    “自问在下从未与小国公有过交集，这别来无恙又是从何说起？”石祺瑞没有坐，只是站在那里打量着他。

    “呵呵，我这么说自然是有过的。”乐天抬手，时蓝将他扶坐起来，“请坐，难道石捕快喜欢站着谈话？还是喜欢这种俯视别人的感觉？”石祺瑞愣了愣，严肃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几丝意外的表情。

    “看来小国公不太喜欢被别人俯视呢。”他一抖衣摆坐了下来，时蓝将一杯茶放至他旁边的桌子上。

    “被人俯视的那种感觉谁都不喜欢。”乐天轻啜一口茶，见他未动，道：“不尝尝吗？雨前清茶，今年的新茶，味道很清香。”

    “是吗。”石祺瑞看看茶杯未动，他是个谨慎的人，这种自来熟让他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怎么，怕有毒？”乐天轻笑起来，“要本国公替石捕快试毒吗？”石祺瑞眉头一挑，这个小国公倒是有几分意思。

    “这倒不是。”说着，端杯轻啜一口，“嗯，果然好茶。”

    “这是我府中厨子做的几样小点心，希望捕快不要嫌弃，尝尝如何？”

    “请品尝。”时蓝将盘子端至石祺瑞面前，一股清淡的幽香扑鼻而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从深处涌起，不由自主的拿起一块，入口即化，淡淡的菊花香。

    “味道如何？”乐天微笑着问，石祺瑞眼神有些迷离，将眼前的乐天与久远处的某个男孩重叠在一起。

    “君奉城。”石祺瑞猛然想起，八年前，他到君奉赏菊时，曾在赏菊亭里与一少年偶遇，当时品的也是雨前清茶，尝的也是这种菊花糕。

    “呵呵，石捕快贵人多忘事，想来我这小小的国公也是入不了石捕快的眼吧。”乐天自嘲一笑。

    “不敢。”石祺瑞这才想起，这位小国公从十二岁起便被迫四处飘零，那年偶然一见，便匆匆分别，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逢，竟没有想到他就是那年的那位少年，看来自己也有眼拙的时候。

    “呵呵，玩笑，玩笑，石捕快是国之重臣，和我这闲散国公不同，忘记也是自然的。”乐天说得不甚在意，虽然他极尽掩饰，但他语气中的那丝失落还是让石祺瑞听了出来，想来当时他们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那时他是真的将他当作朋友的吧。

    “听闻小国公此次将长留京都，以后相见的机会很多，如小国公不嫌弃，还是可像朋友一般聚聚的。”不知为何，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后来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如此冒失，陛下让他小心万俟乐天，自己竟这般轻易的说出这种话，不知陛下知道后会不会对自己起什么疑心。

    “呵呵，那倒不敢，只希望以后再遇到石捕快的时候能互相打个招呼便好。”乐天微笑着，说的话都带着体谅的意味。

    “这个自然。”石祺瑞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

    高台上，箫声响起，吹得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石祺瑞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乐天回眸，看到那女子后微微一笑，看来就算是强如石祺瑞也有想要变成绕指柔的时候，他不再说话，只是陪着这位石捕快静静的听完那曲箫声。

    箫声婉转，如泣如诉，幽然的调子里添着淡淡的忧伤，让听曲的不由想起那些年的那个他（她），不知如今他（她）可安好，或是依旧四处飘零没有归宿，最后的收尾处，是一声低低的长音，由强渐渐转弱，直到曲音消散在空气中。

    “好。”箫声落尽，高台下一片叫好声，石祺瑞这才回神，看向乐天时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小国公见笑了。”

    “不会。”乐天微微一笑，“没想到今日竟能听闻如此惊鸿一曲，余音绕梁，恐怕三日都无法消去。”

    “小国公对乐曲也有了解？”石祺瑞有些意外，他心中对二世祖的定义是：吃喝玩乐，整天花天酒地的不做正事，说不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当乐天对这支箫音露出赞赏之意时，他才觉得这个小国公似乎与其他二世祖不太一样。

    “了解谈不上，只是略微知些皮毛罢了。”

    “哦？那小国公对此曲有何评价？”石祺瑞顿时来了兴趣，其实，他是一个对乐曲十分喜爱的人，可惜从来没有人与他成为知音，不过想想也是，哪个乐曲大家会和他这样一个半吊子为伍呢。

    “评价不敢讲，倒是可以提些建议。”乐天想了想方道：“第二次曲调高仰时，如果略作平铺，效果应该会很不错，还有，最后的收尾处，如果低长音之前稍稍加一个稍高长音的铺垫的话，应该会比现在好上一些。”

    “这位公子想必对音律是十分精通的，否则不可能将此曲的缺点这么快便听了出来。”门口回应的正是刚刚台上吹箫的女子，女子长得很漂亮，一双如墨的眸子闪着淡淡的星光，薄厚适中的红唇弯出一道适当的笑意，一身素衣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袅袅婷婷，一支流苏垂在耳侧微微晃动着。

    “是萧凝姑娘。”石祺瑞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萧凝只微微点点头，轻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听闻是小国公来了，所以坊主派我过来问候。”萧凝的声音略微偏低，柔柔的非常好听。

    “有劳坊主还记得我这个闲散的小国公，竟会派头牌过来问候，看来我的面子还是值些银子的。”乐天礼貌的笑笑，萧凝倒是掩唇笑了。

    “小国公倒是愿意开自己的玩笑。”

    “呵呵，一介浑人罢了。”

    “浑人？小国公是在嘲笑小女子吗？”萧凝眉眼微黯，“一介浑人都能听出小女子箫声中的不足，那我们这些整日与韵律为伍的人该当如何？”

    “是本国公的错。”乐天连忙道歉，眼睛向着石祺瑞快眨动着，石祺瑞半晌才明白过来。

    “萧姑娘，小国公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在打趣自己，绝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萧凝的眉眼这才舒展开来，乐天轻松了一口气，对着石祺瑞点点头，石祺瑞倒是只微微笑了笑。“是小女子误会国公爷。”萧凝起身施了一礼道：“想必国公爷还有事要谈，小女子就不打扰了，只望日后国公爷能多来逛逛，不要因小女子的错而迁怒于坊主才好。”

    “当然不会，萧姑娘多虑了。”乐天哈哈笑着，萧凝这才缓步离开，乐天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瑞春坊的姑娘果然不一般。”

    “呵呵，小国公才更不一般呢。”石祺瑞摇摇头轻叹，“时候不早了，小国公也快些回去吧。在下告辞。”

    “石捕快告辞。子晋，送石捕快。”

    “是。”张子晋躬身应着，石祺瑞点点头便离开了雅秋阁。

    “时蓝，对他你怎么看？”

    “是个不错的人，仅此而已。”

    “呵呵。”乐天瞅着她笑了起来，“看来跟着本国公，你这看人的本事倒是增长了不少，可惜，还差点。”

    “阁主的意思是？”

    “他不仅是个不错的人，而且还是个值得我们利用的人。”说着，乐天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同时，张子晋的步子迈进了雅秋阁，时蓝的眉头轻皱了下。

    “小少爷，回吧，已经亥时了。”张子晋恭敬道。

    “子晋，在你看来，本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乐天瞅瞅他，在时蓝的掺扶下站了起来，“回吧。”

    “是，小少爷。”张子晋心头一震，回身准备去了。

    “阁主，他。”时蓝刚开口，乐天便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随他去吧。”乐天摇摇头，人常说忠义不能两全，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近子时时，乐天已经躺在卧房里，眼睛盯着影子总是站立的那个地方，还有三日的时间，不知他能不能赶得回来，他不害怕死亡，害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那种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的感觉，会让人发疯、崩溃的。

    墙角处，被盯着看了半天的童修德有些受不了了，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长相还很不错，可总这样被人盯着看，总会受不了，只得开口道：“有心事？”

    乐天呆了呆，这才发觉那里站着的人不是他，他呵呵笑道：“这么好的长相安在你身上有些浪费了，如果不给正常人看，难道你觉得自己更适合给那些临死前的人看吗，如果那样下去的话，你会变得比阎王更出名的。”

    “你！”童修德咬牙切齿，这个人说话总是能气死人。

    “睡觉喽。”乐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翻了个身，童修德开始深呼吸，握在软柄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绝对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否则会被气死的。

    接下来的三日，乐天过得有些单调，单调到收到那些跟踪他的人的密信的主子们怀疑自家的人是不是偷懒了，这每日除了国公府，茶楼便是瑞春坊，他就不能去些有意义的地方，这让那些监视他的人感到无比的郁闷。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三日来，在这同一个地方，乐天总是能碰到石祺瑞，石祺瑞是个守时的家伙，每每萧凝姑娘出场前他便是准时的到来，萧凝姑娘下场后，他便是起身离去，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同乐天一阁，但两日下来，他倒没有之前那么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