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见（2）

一连几日阴雨绵绵寒冷刺骨的天气着实让京城的老百姓们吃尽了苦头，今日一放晴，且不说有了些初春的景象，就是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让人看着舒服。

    前门大街一直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路两边有不少炒卖干货的，有测字算命的，更有耍杂技卖艺的。这些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司空见惯，可对于紫藤和慧莹这样的小姐来说便是些新奇玩意了。

    年慧莹之父年遐龄与僧格是至交好友，年遐龄常年在外为官，对于年少的女儿照顾甚少，僧格想到家中只有紫藤一个女儿，便向年遐龄提出不如将年慧莹寄养在自己家中，两个孩子也好有个伴。年遐龄思忖再三，考虑到自己也确实对女儿照顾不周，便欣然应允。

    紫藤和慧莹一路吃吃玩玩，虽然外面的吃食比不上家里的干净，但一些风味独特的小吃还是让这两个丫头乐在其中。前门大街既是繁华地带，自是少不了戏院、酒楼、客栈甚至是妓院这样的场所了。

    “藤儿，你看！”

    紫藤正咬着手中的糖葫芦，听到慧莹的声音，不觉抬头顺着慧莹手指的方向望去。

    “鸳——鸯——阁，这是个什么地方啊？”只见这鸳鸯阁外车水马龙，时不时就有一些体面的男子进进出出。

    “看样子，这应该是一些达官贵人们休息的场所吧！”紫藤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为什么叫鸳鸯阁呢？”慧莹不解。

    紫藤也摇了摇头，两人径直走到鸳鸯阁外，还不等站稳，就见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扭着腰肢摇着手帕向两人走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哎呦，这是哪家的姑娘啊？看模样可真够俊的，怎么，两位姑娘莫非是家里遭了劫，到我们鸳鸯阁谋生来了？”

    听着这中年妇女一席话，紫藤和慧莹瞬间明白这哪里是什么达官贵人休息的场所，明明就是妓院！

    可惜，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老鸨死死地抓住慧莹和紫藤的胳膊。鸳鸯阁虽在前门大街上，可漂亮姑娘却没有多少，凡是长的有几分姿色的，不是被那些个官爷们赎了身就是自己攒够了钱走人的。虽然现在这的生意还算不错，可长久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慧莹自小就长的漂亮，又伶俐懂事，更是被年遐龄视为掌上明珠。紫藤虽为佐领之女，可也是面容清秀，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双眸虽不似慧莹的那般大而有神，却也楚楚动人，想来这样的一双眼睛若是满含清泪，就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能柔情相待。

    老鸨自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紫藤和慧莹衣着不凡，又生得如此面容，想来也绝不是寻常人家之女。可那又如何，进了鸳鸯阁的门，就是格格也得乖乖接客！

    老鸨虽有些力气，可两个姑娘在她手里挣脱了半天，她也快招架不住。忙喊了门口的两个伙计前来帮忙。

    紫藤见状，唬的心下一惊：不好，要入虎穴了！也顾不得什么小姐形象，扯开嗓子就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们！”老鸨此时也顾不上了，听紫藤这么一喊，唯恐真的喊来祸事，便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个小蹄子，我让你喊！我供你吃供你住，让你接客怎么了，还敢跟我来这套！”说罢，又不解气地扇了紫藤一个趔趄。

    鸳鸯阁周围的人们，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有路人见状，刚想上去帮忙，便被拦住：这是妓院，这样的场面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紫藤趴在地上，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行人，却没有一个肯相信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向她袭来。

    老鸨一把抓起她的头发，骂道：“呦呦呦，看看呀，你都进了我这门，莫非还想让我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紫藤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羞得又急又怒，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看到慧莹被两个伙计钳制着，一个劲的冲她摇头。

    她擦了眼泪，不再说话，老鸨这才松开手，说道：“这就对了嘛！乖乖的，少受多少皮肉之苦啊！”

    老鸨说完，示意伙计将两人带进去。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等等！”

    老鸨看向一旁声音传来的方向，路边只有一辆马车，没过多会功夫，就见一青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老鸨冷笑道：“哎呦喂，我鸳鸯阁开门至今，还从没有人敢在我管教姑娘的时候出来插上一脚。今儿我算是见识了，您哪，还是第一位！”

    男子笑而不语，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扇着：“是吗？那我很是荣幸当了这个第一。”说完，男子凛住笑，合了折扇，厉声道：“放了她们！”

    老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这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却远远地就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英气。男子一袭月白色行袍，外套一件石青坎肩，腰间佩戴着一块翡翠双鱼玉佩。行袍和坎肩虽说是寻常之物，但做工却不似民间，而这双鱼玉佩也绝非此地所有。老鸨也是见过些钱财世面的人，双鱼乃佛教八吉祥之一，普通百姓鲜少有笃信佛教的，更别说珍贵的双鱼玉佩了。

    老鸨隐隐猜到眼前的男子绝非等闲之辈，她权衡再三，这才向身后的伙计挥了挥手：“哼，今天算她们走运，咱们走！”

    待老鸨走后，紫藤和慧莹早已瘫软在地上，男子忙走过来，问道：“两位姑娘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两人早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男子顿了顿，待两人稍稍缓了缓，这才继续问道：“我看你们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不知是？”

    紫藤定了定神，一抬头正对上男子关切的目光，紫藤哪里这样和一个陌生男子对视过，况且眼前的男子一看便出身气宇不凡，紫藤瞬间觉得羞红了脸，忙别过头去：“我阿玛是佐领僧格。”

    男子爽然一笑：“原来是富察家的小姐！”男子看了看已暗淡的天色，说道：“天快黑了，你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不如我差人送你们回家如何？”

    紫藤忙摆摆手：“公子救了我们，我们都不知该如何答谢，怎好再烦劳公子差人相送，公子放心，我们自己可以回去。倒是今日公子出手相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们一眼，正想说什么，听身后的仆人低低唤了一声：“八爷，咱们该回去了。”

    紫藤笑了笑：“原来是八爷。”

    男子摇了摇头，温和笑道：“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希望咱们还有机会再见。”说完，便转身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马车。

    “哐当”一声，紫藤低头一看，竟是一块上好的翡翠如意扇坠。

    慧莹在一旁道：“一定是那位公子不小心掉落的。”

    紫藤将那块扇坠子拾起来，又看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算了，追也追不上，咱们还是赶快回家吧！”

    落日余晖下的前门大街繁华依旧，晚霞淡淡地映在鸳鸯阁的牌匾上，似金子般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