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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荣府大乱,凤姐遭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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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天色仍阴阴沉沉,铅云仍低垂,瞧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此时,京营节度使鲁科多正率领许多官兵,查抄王子腾坐落于神京内城繁华之地的王第。

    王第朱漆大门上的铜钉,今日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阶前的两尊石狮子虽仍张牙舞爪,狮眼中似透着几分颓唐;宅内雕梁画栋虽在,回廊曲折依旧,却都似已斑驳失色;后园中则是一片萧瑟之景。

    鲁科多本以为今日能从这座王第中查抄出许多财物,结果让他失望了。

    王子腾的财物,大多数都被他带到京外去了,京中王第本由独子王熹居住看守,而王熹此前已被拿下。

    从上午到午后,只从这座王第中查抄出不多的财物,及一些女眷下人。

    那些女眷下人被拘在前院,哭哭啼啼。

    鲁科多非但没有怜悯,反倒心中烦躁,正欲发作,忽见一名武官急匆匆跑来,双手呈上一张揭帖:“大人,在咱们衙门外的墙上发现了这个!”

    鲁科多接过一看,但见字迹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上头写道:

    “荣国府王夫人与王熙凤,将王熙凤父母藏城外,今又将王家财货藏府内凤姐院。”

    鲁科多细细读罢,眼中精光一闪。他久在官场,经验丰富,据他判断,这张匿名揭帖虽字句通俗,字迹歪歪扭扭,却多半属实。心内暗道:“荣国府的两位王家妇人,这是在作死啊!”

    得了揭帖,鲁科多当即快马加鞭,直奔皇宫而去。

    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要坠下来似的。

    到了皇宫,鲁科多急急递了牌子,说有急事求见泰顺帝。

    不多时,养心殿传来口谕,宣鲁科多觐见。

    进得养心殿暖阁,但见地龙烧得正旺,熏得满室如春。

    泰顺帝身着常服,盘膝坐在御案前。

    鲁科多行过大礼便将揭帖之事细细禀明,双手呈上那张字迹歪斜的揭帖。

    泰顺帝接过揭帖,细看后眉头微蹙,嘴角绷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御案。

    “此事涉及荣国府,那王氏又是易儿的岳母……”

    念及此,泰顺帝对鲁科多道:“你即刻去乾清宫请示太上皇,此事由太上皇做主。”

    鲁科多不敢多问,领旨退出。

    乾清宫暖阁里,景宁帝听闻鲁科多求见,当即整衣而坐。

    鲁科多进来后,将事情原委细说了一遍。

    景宁帝白眉微挑,接过揭帖看了,却不急着说话。

    鲁科多垂手侍立。

    暖阁内一时静极。

    良久,景宁帝缓缓开口:“既如此,你便去荣国府走一遭。着重点查那凤姐院,在府内审问王家二妇,若审问遇阻才许拿人。查个水落石出,再来回禀朕。”

    景宁帝如今对荣国府可是心存反感,其中便有贾珍、贾蓉之事的影响。

    因此,今日他不会过于庇护荣国府了。

    鲁科多退出乾清宫时,发现天空已经在下雪了,下得还挺急……

    ……

    ……

    昨日神京城下的是小雪,今日下午,竟下起一场大雪来了。

    雪花如扯絮般漫天飞舞,笼罩着诺大一座荣国府。

    荣庆堂内,地龙烧得正旺,贾母歪在榻上,王夫人、王熙凤左右陪着说话,平儿也在。

    “你们且宽心。”贾母看了眼王夫人,又看了眼王熙凤,“虽说王家遭了祸,可你们嫁到贾家这些年,早是我荣府的人。你们又没犯事儿,朝廷明察秋毫,断不会牵连你们。”

    王夫人做贼心虚,强笑道:“老太太说得是。”

    王熙凤更是不安。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片嘈杂,贾母皱眉道:“这大冷天的,谁在外头……”

    话音未落,林之孝家的慌慌张张闯进来,连礼数都顾不得:“老太太,不好了!京营节度使带着许多官兵闯进咱们府来,直奔二奶奶院子去了!”

    贾母大惊失色:“什么?”

    王熙凤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平儿也吓傻了。

    贾母颤巍巍站起来,盯着王熙凤道:“你……你做了什么?”

    王熙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行人匆匆往凤姐院去。

    到了凤姐院,但见黑压压围着一群官兵,贾琏正拦在鲁科多跟前,两人争执不下。

    “这是做什么!”贾母一声喝问。

    鲁科多转身见是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忙问道:“可是荣国公夫人?”

    见贾母点头,鲁科多拱手道:“我乃京营节度使鲁科多,奉太上皇旨意,来查抄赃物。”说罢取出那张揭帖,“有人告发贵府女眷私藏王家财货。”

    贾母接过揭帖,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只觉那字迹歪歪扭扭如蚯蚓爬。

    王夫人凑上前一看,顿时惊疑不定——她竟不知凤姐还藏了王家财物!

    王熙凤看过揭帖后,强自镇定道:“这纯属小人诬告!”

    鲁科多沉声道:“是不是诬告,搜上一搜便知道了。”

    朔风愈紧,雪下得越发急了,鹅毛般的雪片密密匝匝。

    鲁科多、贾母、王夫人、贾琏、王熙凤、平儿等人站在院中。

    赵姨娘、周姨娘也来观望了。

    官兵们则在房内搜查。

    王夫人面如金纸,王熙凤更是狼狈,身子发颤。

    “回大人!”一个武官匆匆而来,“在房内搜出几箱财货!”

    鲁科多眼中精光一闪,对贾母拱手道:“老夫人可要同去验看?”

    贾母不作声,默默跟着鲁科多入内,王夫人、赵姨娘、周姨娘、贾琏、王熙凤、平儿等人也跟着一块儿。

    进得屋内,但见几口箱子排开,箱盖皆已掀开,金锭银锭珍珠玛瑙翡翠镯子熠熠生辉。

    王熙凤突然扑上前,尖声道:“这都是我的嫁妆!”

    贾母、王夫人却了解,王熙凤的嫁妆没有这许多金银珠宝,若非藏匿的王家财物,那便是在荣国府严重贪墨了。

    正闹着,忽听一个官兵叫道:“大人,有房地契!”

    鲁科多接过一迭房地契,但见上头的署名都是王子期。

    王熙凤见状,顿时面如死灰,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报——”又一个官兵抱着个紫檀匣子,“发现了这个!”

    鲁科多打开一看,竟是一匣放债的借票,翻看后瞪了眼王熙凤,冷笑道:“私藏赃物不说,还敢违例取利!”

    贾琏听得这话,猛地抬头,愣愣地望着王熙凤。他忽然想起几次见旺儿夫妇鬼鬼祟祟的模样……

    王熙凤此刻真如泥塑木雕一般,连眼珠都不转了。

    贾母气得发颤,心内哀叹:“作孽啊!我贾门怎娶了这样的……”

    窗外急急的风雪拍打着窗户,仿佛要闯进来瞧个究竟。

    正乱着,忽听一阵靴声囊囊,贾赦携邢夫人冒雪而来。

    贾赦穿着貂鼠大氅,一张脸被寒风刮得通红,进门便嚷:“这是闹的什么玄虚?”待看清屋内情形,得知了情况,顿时噎住了话头。

    邢夫人瞧着几箱金银财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地里却扯了扯嘴角。

    鲁科多对王夫人道:“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人,本官给你个体面,也给荣国府留些体面。你若即刻实说了,便不拿去衙门审问。”这话说得客气,却比刀子还利。

    王夫人听得“拿去衙门”四字,身子不由一晃。

    “此事……此事皆是凤哥儿所为!”王夫人突然道,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与我无干!”

    王熙凤闻言猛地抬头,那双丹凤眼里先是震惊,继而化作一片死灰。

    好嘛,大难临头,这位姑姑将罪都推到她头上了!

    鲁科多盯着王夫人:“且将你知情的从实招来!”

    王夫人惶急地望向贾母,却见老太太冷着脸,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这一刻,王夫人竟莫名想起姜念前番审讯她时的情形,当时她本气得了不得,现在却觉得,姜念审讯她的态度是那样好啊……

    “一个多月前……”王夫人声音发颤,“凤哥儿父母进京,因王家男丁皆被拿问,凤哥儿便……便将他们藏在了城外。只是不知为何,凤哥儿竟将她父亲的财货搬来了府上。”

    说完,王夫人偷眼去瞟王熙凤,眼皮急急眨动。王熙凤看得明白,这是要她独自担下这滔天大祸。

    鲁科多逼问:“藏在了城外何处?”

    王夫人咬了咬唇,终是吐出一个地名。

    王熙凤听得真切,身子一软,若非平儿扶着,早瘫倒在地。她万没想到,这位素日里吃斋念佛的姑母,卖起亲侄女来竟这般干脆。

    鲁科多转向王熙凤:“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熙凤如丧考妣,任由鲁科多审讯,一句话都不说。

    鲁科多对贾母道:“请老夫人劝她从实招来,否则本官便唯有将她及其丈夫下人皆拿去衙门里关押严审了。”

    贾琏本在发愣,听到这话儿,指着凤姐儿骂道:“你这害人精!自己作死还要拖我下水!”

    贾母见状,也忙道:“难道你要连累琏哥儿陪你吃官司?”

    王熙凤缓缓抬头,先瞪了贾琏一眼——这个同床共枕好几年的夫君,此刻面目竟如此可憎;又看向贾母——老太太眼中的嫌恶毫不掩饰;最后望向王夫人——这位她素日里百般奉承的姑母,此刻正悄悄往老太太身后躲。

    忽然,王熙凤瘫软在地。

    “奶奶!”平儿忙扑倒在地,抱着王熙凤,哭得梨花带雨。

    王熙凤惨笑道:“是,我藏了父亲的财货,我父母……已逃了……”

    这一刻,她眼前忽然浮现姜念的面容。若当初不是存了算计之心,好生巴结姜念,或许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

    ……

    鲁科多审问已毕,对贾母拱手道:“老夫人,这王熙凤已是朝廷要犯。下官顾及贵府体面,暂不锁拿,待请旨后再定。还望老夫人严加看管,若走失了人……”话到此处,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只怕整个荣国府都要吃挂落。”

    说罢,带着众官兵,押着几箱财货,呼啸而去。

    脚步橐橐,踏碎一地的雪花。

    刚离开荣国府,鲁科多便急忙命麾下一名武官率一队官兵去捉拿王子期、冯氏归案。

    凤姐院,王熙凤见官兵离开,突然指着人群中的赵姨娘,对贾母道:“老祖宗明鉴!必是这起子下作东西使的坏!那揭帖定是她叫人写的!”她声音嘶哑,发髻散乱,金凤钗歪在鬓边,哪还有半点往日琏二奶奶的威风?

    赵姨娘闻言,立刻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天老爷在上!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写什么揭帖?你自己犯了王法,倒要栽赃……”

    话未说完,贾母突然将拐杖重重顿地:“都给我住口!”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熙凤骂道:“你这孽障!犯下这等抄家的大祸还不安分,还来攀咬旁人?”又瞪向赵姨娘:“你也消停些!”

    赵姨娘立刻噤声,缩到周姨娘身后,却偷偷冲王熙凤撇了撇嘴。

    王熙凤见状,一颗心又直往下沉。

    她忽然明白,且不说眼下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证明是赵姨娘作祟,凭赵姨娘是探春、贾环的生母,贾政的宠妾,老太太也不会严惩赵姨娘,而自己……忽然觉得荒唐可笑,往日里她鄙夷赵姨娘如脚下泥,如今自己倒连这泥都不如了!

    赵姨娘回到自己小院,一进门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踢掉绣鞋,盘腿坐在炕上,抓了把瓜子嗑着,对贾环道:“我的儿,你可瞧见了?那凤哥儿也有今天!”说完,自己又咯咯笑起来。

    荣国府已炸开了锅。

    林黛玉拉着探春的手,轻声道:“想不到凤嫂子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余一声叹息。

    迎春绞着帕子不知所措。

    惜春却冷着脸道:“早知她贪财,不想竟糊涂至此。”

    丫鬟们三三两两聚在角落,这个说“听说抄出好几箱金子”,那个道“二奶奶往日克扣咱们月钱,原来都放了印子钱”,叽叽喳喳如雀儿闹林。

    凤姐院中,平儿正给王熙凤梳头,而王熙凤正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不承望我王熙凤……竟活成了个笑话。”

    窗外北风呜咽,卷着雪粒子打在窗上,沙沙作响,似在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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