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站低点

    “青冥天地？”

    林初生看着上方突然出现的身影，一边摩挲着顾九秋的手，一边轻声呢喃，又忽而露笑。

    “这么说来，今朝天地，倒是有点意思，突然想四处走走，见见新天地的光景，也看看能否遇见些故人。”

    “我陪你。”

    顾九秋轻声说道。

    林初生低头，将她脸上的一缕散发捋过，道：“只是苦了你，采念不知年，新天地间的光景，你怕是早就看腻了。”

    顾九秋闻言一笑，道：“光顾着采念了，其实没怎么看过念外光景，又哪会腻？”

    林初生一怔，随即看顾九秋的眼神，似有无限柔情，轻抚着她的面庞。

    古今光阴，无数年来，两人为了彼此，生来死去，如今终于重逢，却没有说过一句感谢对方的话。

    他们之间的情，早已经跨越纪元，超越生死，一个“谢”字太轻，心中的一思一念，都抵得过千恩万谢。

    可这老两口的视他人为无物，让上方屹立之人，神色已是一片铁青。

    这位来人，是一位女子，亦是一位仙神。

    她见二人始终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终于站不住，拱手沉声道：“红尘紫陌忘忧仙，替主上向前辈，问一句好，恭祝前辈，轮回有生！”

    “哦？”

    林初生听到女仙的话后，有些诧异，抬头重新看向她道：“你认得我？”

    忘忧仙摇头，道：“并不认得！”

    “那是你家主子认得我？”林初生再问。

    “也不是！”

    忘忧仙再次否定，继续说道：“晚辈只是遵命行事，若前辈得以复生，吾主有一句话，要传给前辈。”

    林初生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又低头看了顾九秋一眼，道：“既然他们主仆都不认识我，那就是与你有关了，被人盯上了？”

    顾九秋眨了眨眼，道：“忘记了，只记得在这无数年间，有许多人都追逐过我的身影，这位忘忧仙，算是跟我比较久的一位。”

    “对了……”

    顾九秋似想起了什么，看向林初生时，眼中闪过一抹古怪，道：“记得在很多年前，我遇见过一个人，也在收集你的残念，他自称张小天。”

    林初生听闻后，眼中也闪过一抹怪异。

    这张小天，曾与林初生一起在死后同生，通过神神鬼鬼法复生，还莫名其妙成了林初生的娃，甚至还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

    顾九秋之所以怪异，就是因为先前林初生提到过这些。

    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张小天应该是完全不记得有过林初生这么个爹了。

    “你，将他杀了？”

    林初生问出这句话时，心中愈加古怪。

    “额……差一点。”

    顾九秋有些尴尬，“只是斩了他的首，后来见他身上有旧纪元的因果，就留了他一命。”

    以往的顾九秋，虽然因为忘了太多，导致记忆中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可她还是明白，自己来自旧纪元，与那些肉土众生一样，只是轮回的方式不同。

    所以在面对旧纪元众生时，她往往也会念下这一份旧，手下留情。

    其实不止是顾九秋，包括其他的旧纪元众生也一样，在他们的记忆里，都有大片的空白。

    所以在很多时候，让他们在面对同为旧纪元众生时，会有所顾忌，哪怕陷入彼此道争，也多会选择留手。

    因为谁也无法确定，当往后的某一天，记忆中的空白被填补时，是否会因为杀了一位故人，而感到后悔，留下心结，从此道心难平。

    尤其是那些大能之修们，更加注重这一点，极少会出现旧纪元众生彼此道争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选择与新纪元的众生道争。

    不过这种情况也导致了一个问题，新旧众生双方无数次的道争，也逐渐激发了双方的矛盾。

    甚至有些新纪元众生，将旧纪元众生，称之为是“异端”，说他们并不属于新天地，早该在旧纪元覆灭时，就一同消逝。

    但类似这样的声音，十分微弱，纵使有很多人赞同，也不敢大肆宣扬。

    因为在青冥天地中的大能巨擘们，无论是仙神，或是至高仙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旧纪元，可以说与新纪元的众多大能巨擘，各占了半壁江山。

    不过随着天地的不断变迁，新纪元里诞生的仙神与至高仙神，已经越来越多，有了逐渐要压旧纪元众生一头的趋势。

    林初生在得知张小天并没有死于顾九秋剑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怎么说也曾是他的娃，叫了他好几千年的父亲，要真说一点都不在乎，也不可能。

    若张小天当真被顾九秋给斩杀了，那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上方，忘忧仙见两人竟然又无视自己，聊了起来，不由深深皱眉。

    可在采念女面前，她并不敢太过造次。

    虽说林初生在她看来，也是平平无奇，但采念女可是实实在在的至高仙神。

    而忘忧仙，不过是仙神圆满，距离成为至高仙神，还差一步。

    可这一步之遥，难倒了多少仙神，或许穷极一生，她也跨不过去。

    更没有仙神，敢在至高仙神面前造次，哪怕忘忧仙的主子，也是至高仙神，甚至是九大至高天之一。

    不过在她的心中，仍然还是升起了强烈的不满，主要针对于林初生。

    尽管她口口声声称呼林初生为前辈，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敬意，只是因为采念女，而对林初生没有丝毫敬意。

    恰在此时，林初生又抬头看去，道：“说说，你的主子，是谁？”

    忘忧仙凝视着林初生，不明白对方哪里来的底气，用如此语气说话。

    修真界里，达者为先，可他区区轮回初期，就因为有采念女在，便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前辈？

    但忘忧仙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厌恶，只是在提起自己主子时，她眼中虔诚很深，躬身朝远方遥遥一拜，吐字如珠。

    “晚辈之主，青尘天，曾为前辈留下道言：

    若前辈侥幸走过了轮回，在新纪元里醒来，红尘紫陌四海平，忘忧忘情莫同行。

    她为你采念万古岁月，若欠你的，早已还清，前尘情缘，而今，当断！”

    忘忧仙的话，让林初生眉头上扬，并不难听出那话中之意。

    而忘忧仙之所以叫忘忧仙，可能也与她被派遣跟随采念女有关。

    可顾九秋在听闻忘忧仙的一番话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在远方，正静静盘坐在一个角落的轮回大修，才是真正的无人在意。

    此刻的他，已然有些头皮发麻，甚至忘了自己一开始是为了突破。

    “青尘天？是那个九大至高天中的青尘天？”

    轮回大修心中掀起了巨浪，方才恍然，原来青尘天，早就对采念女有意，甚至始终派一位仙神在暗中跟随。

    而那位复生的白发前辈，明显与采念女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至高仙神之间的争风吃醋？好大的八卦！”

    轮回大修想到这些，立刻忍不住心中激动，本意是想留下来看一场好戏，可本能又告诉他，继续留下去太过危险。

    他们很可能会打起来，甚至说不定，青尘天也会到来。

    “命要紧，老夫还是先走为妙！”

    轮回大修打定主意，开始偷摸着一点点往更远的地方后退，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另一边，林初生见顾九秋发笑，也不禁跟着摇头失笑起来，道：“看来这位青尘天，也是狂傲之辈，管天管地，还管到我们之间的情与债上来了。”

    顾九秋似觉得很有趣，展颜笑道：“我怎么说也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至高仙神，有那么几位追求者，很奇怪吗？”

    “自然不奇怪……”

    林初生对她微微一笑，接着于抬眸之间，一念骤起。

    与此同时，被置放在一旁的日月星辰剑，霎时震颤嗡鸣，随之出鞘而起，如同瞬芒，点向了忘忧仙的眉心。

    忘忧仙登时大骇，没想到林初生会突然出手，而且会如此迅速，还动用了日月星辰剑。

    此剑，跟随采念女无数年，在整个青冥天地，都有着鼎鼎大名，死在日月星辰剑下的仙神，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可她不明白，为何林初生能够在一念之间，就催动此剑。

    不过忘忧仙好歹也是仙神，且在仙神层次中，也属强者。

    即便日月星辰剑的速度已经很快，可她的反应更快，就要运转某种玄奥身法，轻松避过。

    然而就在此时，一双猩红眼眸，看向了她，将她完全倒映在眼眸之中。

    紧接着，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响起，就如同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咒，印在了她的身魂，也印在了她所有修为之上。

    “定！”

    当这一字落下的瞬间，甚至连忘忧仙的思绪，都出现了一瞬的停顿，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下一刻，日月星辰剑的剑尖，就点在了她的眉心，鲜血顺着她的额头，自鼻尖滴落。

    “许多年不曾用你，都生疏了。”

    林初生看着日月星辰剑，缓声说道。

    顾九秋仍然仰躺在林初生的怀中，不禁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在逝古桥的时候。

    一个来自辄家，叫辄金钱的家伙，对她献殷勤，想要挖墙脚，引得林初生不管当时正在比武，提着剑就砍了上去。

    虽说那时的林初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辄金钱算旧账。

    可谁又能说，这里面不是林初生的小心眼在作祟。

    不然怎么会说，最了解林初生的，还是顾九秋。

    从阴冥之地开始，因为姑娘的那句信任，两人几乎是从那以后，就开始互相扶持前行，深知彼此的一切，没什么秘密可言。

    所以在听到忘忧仙的话后，她就大概知道林初生会做什么了。

    那位青尘天，她知道，也不惧。

    顾九秋之所以不是至高天，仅仅是因为她无数年间，只在采念，不争而已。

    不过林初生在一瞬之间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大大超乎了顾九秋的预料。

    她已经从林初生那里得知，上一个纪元发生了什么，知晓林初生走出了九重因果。

    可以说在那个时候，林初生的实力就已经堪比仙神。

    如今他又伴随天地，走完了一个大轮回，以九重因果，踏入轮回大境，实力必然更进一步。

    尽管忘忧仙在仙神之中，也属于强者，可顾九秋却不认为她是林初生的对手。

    可林初生在轻描淡写，一语之间，就将忘忧仙给镇住，使之短暂失去了行动能力，还是让顾九秋感到惊讶。

    不止是她，远方正在偷摸着离开的轮回大修，已经是瞪大了眼睛，都无法相信所见的一幕。

    本以为林初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轮回大境初期，没想到竟然能轻松拿捏仙神。

    “难怪！难怪之前在看他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是因为老夫眼界浅，看不透而已。”

    “不愧是依靠‘和光同尘’的古法，走完一个大轮回的狠人，前辈还是你前辈啊！”

    为了不遭受波及，轮回大修远退的速度更快，想要尽快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可若论最惊者，非忘忧仙莫属！

    她甚至忘记了眉心传来的剧痛，双眼死死盯着下方青年，眼中全是无法置信。

    尤其是在青年张口吐出“定”字的瞬间，那种彼此之间层次的不同，已经不能用实力去形容。

    忘忧仙在那一瞬，如面神明，好似整个人落入了神明的眼中，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忽然，林初生眉头微微一皱，察觉到忘忧仙身上气息的变化，似有什么存在，沿着其因果，欲要降临而来。

    下一刻，属于忘忧仙的因果开始在她的头顶汇聚，竟然凝聚成了一道巨大面孔，如同天地意志的面孔，俯视众生，看向了林初生二人。

    林初生轻轻拍了拍顾九秋的头，顾九秋会意起身。

    上方巨大面孔看着这一幕，瞳孔明显一凝，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可林初生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当即并指一斩，斩出了第六灭道，将巨大的面孔一分为二，又溃散于天地。

    随即，林初生再一挥手，日月星辰剑洞穿了忘忧仙的眉心，又一个扭转，飞回到剑鞘之中。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本座不喜欢抬头与人说话，下次见时，站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