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流产

“大海，快把手机递给我。”高山的手机在办公桌上响了起来，是柔柔的专属铃声。

    “高山，”电话里传来柔柔冰冷的声音，“因为孩子有你一半，所以我和你说一声，你放心，孩子我会自己解决掉，不会缠着你；另外，你不用找我了，门钥匙和车钥匙我会交给吴阿姨。”

    “柔柔！”高山冲着电话大吼，可那头却传来了一阵忙音。

    “怎么了？”听见高山的怒吼声汪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柔柔那丫头凭着一股猛劲儿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柔柔她说，”高山一下子傻住了，“柔柔她说她会自己解决掉孩子，让我不用找她了。”

    “我操，赶快走！”汪海招呼着，把拐杖递给了高山。“柔柔现在在哪儿呢？”

    “不知道，她没说。”高山从来没这么没主意过，任由汪海指挥着。

    “接着给她打电话。”

    汪海已经冲出去了，可高山还是步履蹒跚的走不快。

    “我先下去开车，你在大厅门口等我，我把车开上来。”

    高山一个劲拨打着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怎么样？”汪海把高山搀上了车，问道。

    “没人接，怎么办？”高山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别急别急，咱们先回家里看看。”说着拿出电话，“英子，赶快给柔柔打个电话……对，她怀孕了，跟老大吵了架，老大打电话她不接……对，怕她会做傻事，你问她在哪儿……行行，你先打着。”

    汪海挂了电话转头看高山，只见高山面色憔悴的一遍遍拨着电话，那样子看了让人心里难受。“先别打了，我让英子打着呢。别紧张，没事儿的。”

    能没事儿吗？刚才汪海一直念叨生啊死的，现在他是没事儿了，可这会儿高山脑子里却都是柔柔死在手术台上的画面，他一面暗骂自己这不是咒柔柔嘛，可一面又忍不住这么想。

    ——————————————————————————————————————————

    高山走后林柔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不要这孩子，她本以为她说出她怀孕了高山一定会特高兴，可没想到高山却只是冷冷的说“这孩子不能要”，为什么？

    林柔哭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中她梦见自己生了个漂亮的女孩，跟高山长得一模一样，她抱着女儿给高山看，高山笑着伸出手来接，可一接一送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撒了手，小女孩摔到了地上，血肉模糊……然后柔柔就被吓醒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了：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别管是她妈，还是高山，都说不能要这孩子，看来这孩子确实跟她无缘；既然生下来也会被摔死，那不如让她早死早脱生吧。可是我不要你们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我不用你们任何人陪着去医院，我自己可以解决！

    于是林柔给高山打了那么个电话，然后上楼把钥匙交给了吴阿姨，打车去了医院。

    其实林柔的出租车和汪海的车在大马路上擦肩而过，可是谁也没有看到谁。

    ——————————————————————————————————————————

    “把塑料布铺上，把裤子脱了，内裤脱一条腿，躺上去。”医生毫无感情的命令着。

    林柔磨磨蹭蹭的把塑料布铺在那张造型奇怪的椅子上，脱了裤子，内裤脱掉了一条腿，脚蹬在扶手上坐上了那张椅子，皮肤接触到冰冷的金属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屈辱的姿势，林柔哆嗦的想。她觉得自己像头待宰的小动物，服服贴贴的待在案板上，而且还要大开大放着她的私/处，竟然给一个陌生的……男医生看，这一刻她真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医生看林柔摆好了姿势，却并不急于诊断，而是翻着她的病历，把毫无遮拦的她晾在那儿了。

    “林柔，33岁。”医生念叨着，“以前生过孩子吗？”

    “没有。”声音依然颤抖。

    “哦。”医生说着站了起来，戴上橡胶手套，拆开一次性/器具，很粗鲁的塞进了林柔的下/体。

    “啊。”林柔没忍住叫了出来。

    “疼？”

    “嗯，有一点儿。”废话，那么粗鲁谁会不疼？

    医生没言声，而是调整着器具观察着林柔的内部，时不常的还用手触碰一下，林柔很像知道那个医生在干什么，可从她这个位置除了医生的白帽子她什么也看不见，而下面也只感觉到冰凉，其他一无所知，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别紧张。”医生也感觉到了林柔的颤抖，“第一次怀孕？”

    “第二次。”林柔答着，为了防止抖得太厉害，她两只手使劲的绞着，可是没用。

    “哦，现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确定不要？”说着拨下一器具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手套也扔了进去，“起来吧，把垫子扔在旁边垃圾桶中。”医生叮嘱着。

    林柔使了很大劲才从椅子上直起身来，虽然自己的私/处已经被人看了个一览无余，但她还是害羞的转过身去穿上裤子，整理好自己才把垫子扔进了垃圾桶。

    “有没有什么病史或者过敏史啊？”医生问。

    “没有。”林柔刻意隐瞒了她的过敏体质。

    “那是想要药流还是人流？你这个属于早孕，还可以药流。”医生问。

    “有什么区别？”林柔红着脸问。

    “你不是第二次怀孕了吗？连这个都不懂？”

    林柔脸红得快要哭了，医生这么说好像她在装，可是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药流就是吃药流产，没有器械进入子宫内，流产后引起感染的可能性比较小，子宫内膜受伤的可能性相对减少，如果你要想做药流呢先去做个B超，看一下是不是宫外孕，再测量一下胎囊的大小，如果太大了就做不了药流了。不过还有一点得跟你说清楚，药流是有失败率的，如果流不干净还是需要再刮宫的，并且存在大出血的危险。”

    听得林柔一身冷汗，“那做人流，今天能做吗？”

    “今天？今天肯定不行。做人流前1周内不要有性生活。”

    “没有。”林柔抢着答道，她和高山半个月有一次还要高山千求万求。

    “那也不行，我看看这两天能给你约上哪天？嗯……后天吧。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术前1周内不要有性生活刚才说了，术前1日要洗澡、更衣，避免着凉和感冒；手术当天早晨禁食，可有稍微喝点儿糖开水，如果当天体温超过37度5就要改日手术，还有，不要过分紧张。就你今天这么紧张也没法给你做。”

    “我不紧张了，您能不能今天给我做了？”林柔很怕如果今天不做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做了。

    “要不你就药流吧，先去做个B超，没什么问题今天就开始吃药，三天，也还是后天来。”

    “好吧。”林柔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趁着她有勇气一定要赶紧完成。

    “那出去交费吧，然后去对面B超室，多喝点儿水一定要憋尿。”

    林柔坐在诊室外使劲灌着水，越是急着憋尿越是没有感觉。走廊两端的椅子上三三两两坐的全都是女人，所有人都有人陪，只有林柔形只影单，谁让自己较劲呢？一会儿功夫从手术室里搀出一个脸色惨白的姑娘，虽然被人搀着可还是一只扶着墙，连腰都直不起来。看着那姑娘的样子林柔已经吓得快哭了，她本来就怕上医院，经过这一上午的惊吓，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要赶快逃开。

    “听说了吗？今天手术室带实习生，一大群学生有男有女围着看。”两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一边坐在椅子上等叫号，一边聊天。

    “咳，哪有什么啊？上次我做的时候也碰上过，我是局麻，连他们聊天都听见了。”另一个姑娘满不在乎的说。

    林柔突然觉得很想跟人说说话来消除紧张，也许应该打个电话给Ruby，哪怕是被Ruby骂一顿也好啊。

    林柔翻出了调成了静音的电话，上面竟然有30多个未接电话，肯定都是高山打的，林柔懒得理会，正想拨Ruby电话号码的时候屏幕闪动了起来，是英子，跟英子聊聊天也是好的，林柔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喂，英子。”林柔的声音不自觉还是在颤抖。

    那边好像没有发现她声音的异常，“柔柔姐你怎么老不接电话啊？你今天陪我去挑礼服吧！”英子娇滴滴的说。

    “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认识的人中就你审美最好，你不帮我挑谁帮我挑啊？你不想我结婚的时候穿得丢人现眼吧？”英子知道，只要和柔柔说好话，柔柔属于有求必应。

    “嗯……”

    “你现在在哪儿啊？我去找你！”

    “妇产医院。”

    “妇产医院？哪家妇产医院？府右街的？”

    “嗯。”

    “行，那你等我啊，20分钟就到，正好我有同学在那儿，中午还能一起吃个饭。”

    英子挂了电话，林柔心想如果英子这儿有同学，也许可以早一点做了，于是又使劲灌了一杯水，还是没感觉。

    “大海，柔柔姐终于接电话了，她在府右街的妇产医院，你们赶快去，她声音听起来很吓人。”

    “得嘞。”

    “那我还用过去吗？”英子问。

    “算了，你别过去了，人多到麻烦。我晚一点儿给你打电话。”

    “行，那你开车小心，多照应着点儿老大。”英子嘱咐着。

    “放心。”

    “柔柔找着了？”高山紧张的看着汪海。

    “找着了，妇产医院。”

    “赶快，调头！”高山指挥着，刚才到家看见柔柔把她一直戴在身上的结婚戒指连同项链一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高山彻底绝望了，即使离婚柔柔也一直戴着这枚戒指，而现在她不要了！高山又一次看到柔柔面无血色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

    “这儿不让调头。”

    “快点儿，调头！”高山的态度是不容分说。

    “行，扣分你给我担着，坐好了！”汪海掉了个头，一路向西狂奔了过去。

    ——————————————————————————————————————————

    “哎哎，没看见上面写着‘男宾止步’吗？家属去外面等着去。”护士拦住推开门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的汪海。

    “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人。”汪海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挺招人喜欢，高山还在后面没跟上来呢。

    “找人你也不能就这么往里闯啊，里面都是女人，注意点儿。”小护士白了汪海一眼，却并不反感他。

    “是是，您说的对，对不起啊，我就是一着急，没注意。大哥，来来，”汪海上去搀了一把跟上来的高山，“我大哥和我嫂子俩人吵了两句，我嫂子脾气拧就说要做流产，这不你看，给我大哥急的，麻烦您能帮我们找一下吗？我嫂子叫林柔，树林的林，温柔的柔，多谢您啦！”

    小护士抬眼看了一下这大高个儿却拄着拐杖的男人，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好像被那双眼睛电住了，赶忙答应，“好好，那你们先坐一下，我去里面看看。”

    “多谢多谢！”高山连忙道谢，脸上也挂起了迷人的笑容，小护士快要被电晕了。

    “林柔？哪位叫林柔？”小护士在走廊里问道。

    “我，我是林柔。”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以为要去做B超，“不好意思，我还没觉得憋。”

    “哦，没事儿，”小护士上下打量了一通林柔，确实和那男人挺般配的，“外面有人找。”

    “多谢。”林柔以为是黄英到了，把水杯往垃圾桶里一扔就磕磕绊绊的往门外走去，她觉得自己的腿一直发软，心慌得厉害，眼前有点儿冒金星。

    “柔柔！”看见门开了汪海抢先一步迎了上去。柔柔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两个人，接着只觉得一股气往上顶，晕了过去。

    ——————————————————————————————————————————

    “你醒了？”高山坐在椅子上，一手撑住拐杖以持身体平衡，一手握住柔柔的手，看她醒来了马上轻声的问道。

    柔柔使劲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无奈自己太虚弱，只是徒劳的带动输液管一阵乱颤。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可以走了。”既然挣不脱，柔柔索性闭起眼睛不看他，说出话的声音却十分冰冷。

    “我的目的？”高山不敢大声说话怕吓着柔柔，可还是忍不住要问，他不明白柔柔在说什么。

    “是啊，你的目的，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现在孩子没了，你可以放心了，你也可以走了！”柔柔说着便哭起来了，自己怎么能这么狠心的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她现在很后悔。

    “柔柔，你别激动，你只是血压低晕倒了，孩子还在。”

    “哦，是吗？”柔柔冷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好孩子还在，“那我和我的孩子从今以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放心，我不会用孩子来纠缠你。你走吧，走啊！”柔柔吼了起来，既然Ruby可以当单亲妈妈，那我林柔有什么不能？我不会再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这个无辜的生命了。柔柔想着便去拨手上的点滴，我现在是怀孕期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一点儿伤害，这种间接的药物伤害也不可以。

    高山看着柔柔拨针头的动作，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柔柔，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你别这样好不好！大海！”高山扭头冲门外大喊，“大海，叫大夫！”

    “干什么呢？”闻声赶来的医生和汪海看着红着眼睛的高山死命的按着林柔的手，林柔正狠狠的用脚踢他，但这姿势她完全用不上劲来。

    “大夫，我不能输液，我怀孕了，药物会对胎儿有影响吧？”

    “这是葡萄糖，能有什么影响？怀孕了要多注意，你这血压低得太厉害。以后不管是坐着、蹲着还是躺着的时候起身要慢，这样可以避免血压低，另外多增加些营养，多吃温补脾肾的食物，多吃易消化的蛋白食物，比如鸡、蛋、鱼、乳酪、牛奶等，少食多餐，家属多注意些。”

    “好好。”高山一个劲的点着头，可还是不敢松开柔柔的手，她真敢把针头拨了。

    “葡萄糖不输就不输了，注意少吃冬瓜、西瓜、芹菜、山楂、苦瓜、绿豆、大蒜、洋葱等降压的食品，多吃莲子、桂圆、大枣。行了，没什么事儿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得，回家吧。”医生走了以后汪海终于插/上了嘴。

    柔柔又要猛的坐起来，被高山搂住了，“大夫不是刚说过要慢些起身吗？怎么还这么不注意？”

    “不用你管！”柔柔喊。

    “你是我老婆，凭什么不用我管？”高山也大声了起来。

    “谁是你老婆啊？”林柔的声音更大。

    “你！你戴着我的戒指呢，你就是我老婆！”

    林柔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确实戴着早晨摘下来的结婚戒指，于是就往下撸，因为输了半天液，手有点儿浮肿，那戒指怎么撸也撸不下来。

    “哎哎，咱能不吵架吗？显得特没素质！”汪海在一边搭腔儿，“柔柔，老大也是为你好，怕你怀孕辛苦、怕耽误了你的青春才说不要孩子的。你以为他真忍心啊？你瞅瞅，这刚半天他脸都瘦了。老大你也是，有话不会好好说吗？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你当我们都是你肚子里蛔虫呢你想什么我们都知道？咱们现在是要当爹妈的人了，不能太冲动了。柔柔，你那大老爷们儿又出来了是不是？”

    柔柔放弃了脱戒指，却不放弃瞪着高山，“戒指等我回家了摘下来给你快递过去！”

    “你……”高山被柔柔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快递什么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怎么办啊？”汪海继续，“戴上就是戴上了，还摘什么摘啊。柔柔，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钻太小？我就说得买鸽子蛋嘛，老大，你这戒指买的确实不好，要我我也不嫁。对了，你求婚了吗？”

    一报还一报，当初你推我出去求婚，我今天也得推你出去求婚，汪海得意的想。

    只见听了汪海的话，高山真的撑着拐杖站了起来，然后手扶着拐杖一点一点往下移，最后双膝跪了下去。“柔柔，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很丢人，可是我没办法单膝跪地。”高山吸了下鼻涕，“柔柔，刚才捡到你的戒指又看到你晕倒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希望你可以再嫁给我，我从今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爱你、爱咱们的孩子、爱咱们的父母，做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不再自私、不再逃避、不再推开你，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柔柔坐在病床上抱着腿哭了起来，情绪这么大起大落好吗？高山一说就答应好吗？可她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