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坦白

“怎么了Vivian？”大清早汪海拿着份文件要去找高山签字，刚进他那办公室套间的外间就看见Vivian在座位上抹眼泪。

    “汪总好。”Vivian慌忙站起来。

    “坐坐，家里出事儿了？”汪大少最见不得的就是姑娘哭，赶快安慰道。

    姑娘摇了摇头，高山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叮咣”乱响。

    “您要找高总？”Vivian听见响动终于反应过来了。

    “啊。”

    “那我先帮您打电话吧。”

    “多谢。”

    “高总，汪总找您。”Vivian带着颤音的拨通了高山办公室的电话。

    “让他进来！”虽然隔着一道墙、窗户上紧挂着百叶帘，但汪海还是听到了高山的声音，于是他拍了拍Vivian的肩膀，不用说，肯定是高山又犯毛病呢，怎么刚好两天又来劲啊？

    “老大，找什么呢？”汪海看着高山翻箱倒柜，把办公室弄得一塌糊涂，不知道他抽什么疯。

    “有事吗？”高山翻着抽屉，头也不抬的问。

    “签个字。”

    “放那儿。”高山“碰”的一声使劲推上抽屉，又打开一扇柜门。

    “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找啊？”汪海觉得高山好像不太对劲。

    高山突然停下来了，抬眼看汪海，眼底一片乌黑，“有烟吗？”

    “有，有。”汪海被高山的眼神吓了一跳，赶忙从兜里把烟掏了出来。

    高山低头皱着眉点烟，手抖得厉害，半天都没点着，汪海看不下去了，帮他把烟点着了。高山深深的吸了一口，瘫坐在椅子上。

    “老大，出什么事了？”汪海在高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紧张的看着高山。

    高山仰靠在椅背上，使劲的吸着烟，使劲的咳嗽着，却不说话。

    “是不是柔柔……”汪海小心的问着，除了柔柔谁还能让高山这样呢？

    高山还是不说话，汪海耐心的等着。

    “大海，”高山又点了一根烟，终于肯开口，“英子认不认识好一点儿的妇科大夫？”

    “柔柔怎么了？”汪海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怀孕。”高山吐了口烟圈，始终愁眉不展。

    “怀孕？好事儿啊，恭喜恭喜！”汪海松了一口气，“那是得找个好大夫，好好检查检查，柔柔身子骨太弱，这必须得好好调理调理，要不又该……呸呸呸，当我没说啊！”汪海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英子那儿要是没合适的，我还有其他门路，你放心。”

    “大海，你听我把话说完。”高山声音沙哑，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定要找个好大夫帮柔柔做流产。”

    “为什么？”汪海瞪大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孩子有问题还是……是不是柔柔那丫头又任性来着？”汪海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为什么高山会这么大火气了，一定是柔柔又说不要孩子他拧不过她，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事儿你别着急，我去和她聊去，这女孩儿吧要是没心理准备突然怀孕肯定不能接受，好多女的不就这么得什么产前抑郁症嘛。不过你放心，我跟柔柔聊聊肯定就没事了，咱柔柔心眼儿好。”

    高山双手撑在了桌子上，手指叉着头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关柔柔的事，她想要，是我决定不要的。”

    “为什么？”这回汪海彻底傻眼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就我这德性还他妈能要孩子？”高山自嘲的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么一句话把汪海激怒了，一拳凿在高山脸上，“你他妈什么意思？你丫不相信柔柔觉得她在外面偷人了是吗？”

    “你他妈说什么呢？”高山擦了下嘴角的血，也急了。他当然没往这方面想，他当然相信柔柔，他当然也相信那孩子是他的，于是汪海这么说在他听来就是对柔柔的侮辱，“你丫嘴放干净点儿！”

    “是他妈我嘴不干净还是你丫心眼不干净？”汪海不服他，凭什么服啊？他现在站起来比高山高一大截，你丫以前再能打，现在你能把我怎么样？

    高山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汪海跟前，低头怒视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你丫瞪我我就怕你了？”汪海看着高山的神情渐渐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是说错话了，可即使说错话了那也是他高山自找的，“你丫脑子现在是不是有问题啊？自己的骨肉你也忍心不要。哦，对了，我忘了，我们老大女人多了去了，肯定骨肉也多，不差林柔这丫头的一个，说不定哪天就蹦出个小兔崽子来认爹呢，高家绝不了后。”想起高山曾经的荒唐日子汪海就觉得生气，他汪海自己再怎么多交女朋友却也没干过叫鸡这种脏事儿，更没干过逼着爱人打胎这样的缺德事儿，于是越说声儿越大，“林柔也是瞎了眼，怎么他妈的就看上你丫了呢？话说回来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林柔也是活该，这么大人了还不走脑子，被你伤了一次还敢继续往前上，呵呵，这确实是她干得出来的事儿。行，她不是勇敢吗？去打去吧，她就是死手术床上你高山不心疼我他妈的着这个急干嘛呢？”说着说着汪海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有那么一刻汪海真的觉得柔柔就快要死了，那个他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他的爱意。

    “大海，别说了！”高山颓然的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他不会觉得疼，这么多年了从来不会觉得疼，可如今他的心疼得快要碎了，“大海，我该怎么办啊？”

    高山第一次在汪海面前这么脆弱、无助，汪海慌了，想要过去把高山架起来，可是高山完全没有一点儿配合的意图，只是孤独的倒在那里流泪，汪海只得把他拖到沙发上放平，检查着他有没有哪里摔坏了。

    “大海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废物，连站都站不稳，走也走不利索，你是柔柔她哥，你忍心柔柔自己挺个大肚子还要照顾我吗？你忍心柔柔又当爹又当妈的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吗？她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是一个能照顾她的老公，而我，我不行。”

    “你他妈的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汪海一边说一边掀起高山的裤角看，还好，腿没有伤着。

    “呵呵，没试过？”高山的笑声很瘆人，“你不记得当年柔柔倒在浴室的样子了吗？我连给她穿上件衣服的能力都没有，你们来的时候我只好给她裹了条浴巾……”高山说不下去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里想着如果柔柔知道了当时的情景，那么害羞的一个人不得羞死才怪。

    “那只是个意外。”

    “能有第一次意外，就会有第二次意外。柔柔还太年轻，有些事情她想象不到。她现在想着给我生个孩子，可生完孩子她这一辈子就真搭上了，我不想她后半辈子都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这样做个了结算了。”

    汪海红着眼眶摆了把椅子在高山前面坐下，“你这人怎么越长越回陷、越活越悲观呢？以前那个只想跟发动机融为一体、勇往直前的高山哪去了？就你上次住院那次柔柔和我聊天，说她觉得你太大男人、不相信她，当然我还说了她一顿，现在看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柔柔怎样生活你能不能让她自己选择？你别老把她当小孩儿。既然柔柔想生孩子，我想她肯定不会是心血来潮，你能不能尊重尊重她？你能不能相信她啊？”

    “我不是不尊重她，我只是不想看着她受罪。”

    “大哥，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也不怕跟你坦白了。你还记得当年大师给我算的命吗？说我30岁那年能遇到真爱。所以当我看见柔柔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定她是我的真爱了。可那又怎样？她爱的是你，不是我，她甚至看不见我的存在。她爱你，才会不顾一切的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她都不在乎，所以她愿意为你生孩子，而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你还骗她说这是因为你爱她。在我看来你所谓的爱完全就是自私的，你是怕承担责任，你怕被伤害，所以你要抢先残忍的伤害她，你甚至不顾她的死活。你是个骗子、怂蛋包！”

    高山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汪海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他确实是骗子、怂蛋包。

    “老大，我还要叫你一声老大，实话和你说我至今爱着柔柔，但这种爱不同于对英子的爱你别误会，这种爱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种佩服，我佩服她爱的勇气，我羡慕你被她爱着。老天爷对你不薄，在这个时候给了你个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真的不希望你以后一直活在悔恨中，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