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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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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州在今年七月陈孝严“宫观”去职后这数月都没有新州官前来上任视事。又怎能看得懂兵书懂得多少战策与兵法呢?”

    刚见面时李华看到陈君华那粗壮结实的身材后坚信自己地想法不会错此人肯定是个有力无脑的蛮夫。可谈起话来后他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这位钤辖——陈君华不但识文解字看过的兵家书籍比自己更多。且对各种兵书都有很深入透彻的理解还对现时已经蔓延到南剑州、邵武军的本州官兵、盗贼双方形势了如指掌。战策方面李华这个连纸上谈兵也做不好的人是没法和陈君华比地了而陈君华这位久历战阵将军的兵法就更非李华所能望其项背。

    李华并没能说服陈君华同意出兵去取罗坑隘陈君华只说了一句就把李华地嘴堵上了:“罗坑隘山险寨坚别说以区区两千役丁加我这不到六百的制武军了就是王祖忠所率的三千五百名神劲军全到此地也休想在短期内拿下若是李大人与本将军商量的话本将军地回答就是两个字:不去。”

    陈君华看李华一脸不忿。知道他心里想要逞强平静地对他说道:“请问李大人你曾去罗坑隘实地看过那里的地势和守卫的难易么你能提出我们在进攻那亲隘时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将其夺下么?若是没去看过也提不出令人信服地攻战之法我是不会带人去送死的。假如你以监军之位强行下令要我带兵去取桃源岽罗坑隘本将军也只好遵令依从。但不敢保证一定能取下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真把城内仅有地二千厢军派了出去一旦城中有警那就不是有功无功的事了。不战失地那可是大罪……”

    邱胜道:“连早年纵横荆湖、江南诸路无敌手的霸王枪也说取不下那就一定取不下的。李大人依属下看还是打消这个主意的好罗坑隘的三千贼兵也是从前我们汀州的厢军比现有临时征招役丁来充数的厢军可强得太多了别要到时候关隘打不下连这汀州城也被激怒了地贼人夺去那才得不偿失呢。”

    丁元胜也出言相劝:“李大人除那淮西将王祖忠及其所带的淮西兵我不清楚外据下官所知此时福建路还没什么能与陈将军一较高下的将领还是静待招捕使陈大人的命令听候调遣吧。”

    “福建路提点刑狱、福建招捕使兼知南剑州陈华陈大人到。一见面就吵翻天。陈君华知道一旦让他们两个斗起嘴来没个把时辰恐怕难以停下。不由喝道:“放肆陈大人当面还敢争闹不休成何体统。”

    早年积威之下邱胜、王祖忠本能地立即住口。躬身道:“属下知错。”

    陈华拉着陈君华向厅内走笑道:“好了陈老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别管他们了让这一对欢喜冤家自行吵去就是。不过说真的老夫想起你行军令时地模样也不禁会生出一股畏惧之感。走我们进内去细说。”

    李华直到这时方知邱胜和王祖忠都是陈君华的老部下也清楚了为什么邱胜对陈君华所说的话都支持不禁觉得有点失落。

    众人方坐下不到半刻有一位部将进来向陈华报告:“大人鄞水对岸不知从那里来了一队打着宋字白云旗的军伍说是双木镖局的镖师正与我们的守在河岸上的十都淮西兵对峙……”

    王祖忠奇道:“耶镖局?会有多少人怎么敢谎报说是一队军伍。他们有多少人数实力如何如实报来。”

    那部将道:“据传信地人禀报说他们的衣着鲜亮地武士服但没有盔甲约有六七百人马自称是要过河回汀州的家里硬是要强行渡河戚将军说讲得不好时恐怕双主会起冲突动上手。”

    王祖忠怒道:“胡说一个小小的镖局竟然敢与我淮西神劲军动武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了么……咦不对啊‘民不与官斗’这话谁都清楚明白一旦起冲突的话定然是那镖局地人吃大亏他们怎地会那么呆傻得与官兵起争执……啊……肯定是你们这些不守军纪的家伙又使出征收军用的借口想要夺人家的兵器、财物了……你去告诉对岸的儿郎们差不多就好千万不要做得太过分又再激起另一次民变。”

    “哎哟不妥!”陈君华叫道他非常清楚只有十都一千余人地淮西兵真要和林强云的六七百亲卫打起来一旦引了这侄儿的怒火用上雷火箭、火铳等兵器的话官兵们怕是片刻间便会折损一半以上。唉你没见过当时的景况自是不了解林飞川有多厉害。别多说了我们快些赶去阻止千万别要酿成大祸才好。”

    巫光和姑母四娘各带了一什人分成两拨作为探路的拆侯先走的巫光远出与稍后一步的四娘相距半里。因为已经有了五月间官兵由此一路向汀州进击倒是没见着晏梦彪的头陀军甚至连劫路地小蟊贼也没见到半个。为了等后面的大队。时时要走走停停外行得还算顺利哨探地度相当快能探查的范围也不小。

    林强云这一路行来心情非常不好自出了漳州治所龙溪县的北门后第二天所行的路上开始能看到沿途地村寨虽有破损但还算不失完整勉强可以让人安顿住下。向还残留在本地的人们一打听。让他也搞不明白到底盗贼所为更让百姓们的日子难过呢还是官兵的征剿更加残害小民百姓。

    进入龙岩县境后博平岭的东南麓还稍好些西北地一面就目力所见的道路两边已经没有一个村寨完整也没有一个穿着像样些的人了。

    十月本应该是收割完早熟大冬(单季晚稻)或正收割晚稻的时节但走过的地方却并没有往年那种收获劳作成果的喜悦和忙碌。可以看得出田地里只有小部分可见些收割过的旧稻茬其他的大部分是上季所种下没收割就被饥饿地人们用手捋下谷粒的光秃秃稻秆。没种田也就没得食这叫百姓今后如何过活?

    这些究竟是由于今年四月以前晏梦彪的头陀军干的或陈三枪在入闽配合行动攻下龙岩时做的好事还是剿贼的官兵所为?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给林强云一个正确的回答了。

    反正这一路走来几乎所有的田地都荒废掉村寨里看不到牛羊鸡鸭犬豕;几乎所有的青壮男人都被造反的农民军裹胁成盗或是被官兵征役为挑夫押走剩下的都是些基本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弱妇孺;这样已经入冬的天时里人们都还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面无表情大部分人眼里流露出的几乎是一种疯狂的野性——也即是那种准备不惜一切去获得食物、衣物以饱腹暖身的求生**另外就是挨得一天是一天到什么时候实在挨不过了就此默默死于哪个角落物的绝望之色。

    出前林强云已经大体了解到闽西因连年遭受盗灾兵祸知道家乡的粮食很紧张他也把所有的马匹骡子都用来驮运粮食。回时稍好些。但也将我们的鸡鸭猪狗……唉连赖以种田的宝贝耕牛也杀了吃掉……”一位老人抓住林强云地手站起身干涩无神的眼睛有些湿挤了好几下才滴落两颗泪水他已经没泪可流的眼睛向天看了一下又回到林强云的脸上:“总算都是作田人赣盗没将东西抢光还给我们留下一点能勉强渡命的薯芋。”

    沈南松问道:“老人家既是还有点吃的怎么大家都还饿成这样?”

    老人苦笑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无奈:“唉看你这个细人仔说的赣盗们走了以后所有人都以大薯芋艿野菜山产为食一直苦熬到收谷子地时候。只因为轻男人们逃的逃跟贼人走的走剩下的几个男人和老少男女拼死拼活才收起一些稻谷……谁知……苦嗳!”

    五个老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态停下嘴不再说话。南松急道:“老叔家快讲下去呀收了稻谷就有吃的了怎么又还是这个样子?”

    抓住林强云手的那位老人向其他几个人再看了一眼咬了咬牙道:“好小老儿就明说了刚收起大部分谷子正好又碰上外来的官兵来征剿盗贼。我们还以为这下官兵来把盗贼剿灭后日子就会好过些不再要提心吊胆的缺衣少食。可是……可是这些官兵比盗贼还更狠不但将我们才收下的稻谷全都征了去做军粮连赖以活命的些少薯芋也一个不剩全搜走还把全部男女青壮都捉去做挑夫。这下……我们连可以上山寻食的人也没几个……天啊……叫我们怎么活……老的还不怕已经活够了死就死吧……可……可怜那些小小孩儿……眼看……各家都要断……断种了哇!”

    老人泣不成声的哭诉、怯生生地站在远处如枯柴般摇摇欲倒能被风吹走老幼  男女让所有护卫队员都潸然泪下四娘更是把牙咬得咯咯响“啪啪”地一直以拳击掌。

    至此林强云知道了这时候的闽西粮荒有多么严重现在也是自己为家乡父老们尽一份心力的时候了。

    “啊……嗬。

    领先的什长摆手要护卫队员暂停往那刀出鞘、枪前指地官兵队伍前缓步走去。向小校陪上一副笑脸指了下后面打出的宋字白云旗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钞拱手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是双木镖局的护卫队汀州原是我们的老家。这不护完镖货后我们要过河回家去。小的这里有些草鞋钱给各位望将军笑纳请行个方便让条路予以放行如何。”

    钱小校倒是不苟言笑地纳入怀中了路却是没有一点可以通融让开地意思。只见他一脸狐疑的向远远行来的队伍看了几眼问道:“你们这支队伍虽然没穿盔甲但都是身着干净的武士服神情气质与他们所见过的保护人货镖师大不一样队列整齐、旗帜鲜明不说而且除了能看到的数十匹马以外人数也多得出奇怕是有六七百人之多。你一个小小镖局的镖师竟然会有这许多人马难不成与盗贼们有何关碍么。叫你们的人不要再进等本人去请将军示下再说。”

    小校越看越起疑心不等什长说话便“铮”一声抽出腰刀戒备着向后慢慢退进了官兵队里转身朝后奔去。

    从望远镜里能盾到渡口前地官兵队伍里有上百个弓箭手虽然没张弓搭箭但却已经上好了弦他们要射出利箭可能会比自己的弩手要快上一些。林强云向盘国柱吩咐了几句让他赶紧上前将护卫队向后撤到官兵阵前十丈以外并悄悄将钢弩上好弦准备箭。

    “南松你们的小炮队带了多少架炮和子窠?”好在还有沈南松的小孩儿兵他们不但带了小炮连子窠也好像有千余。不然林强云还真没什么把握自己这三百多护卫队和一哨兵卫在没有子母炮、雷火箭使用的情况下能否与一千多官兵相抗。他的叫声才出口沈南松就像从地上钻出来似的出现在他的马前一脸兴奋地向林强云行礼:“孩儿兵小炮队有十架小炮、随身带了一百个子窠另有一千枚子窠由骡马驮运。是否要准备射请局主下令。”

    林强云环视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向渡口指点着俯身小声对沈南松吩咐说:“你们的小炮选取一个能打到渡口前的有利地方万一等下要动手了就给我狠狠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记住相机炮万一有什么不对——比如我们打不过官兵时——你们就立刻逃跑找地方躲藏。”

    林强云:“既便招捕使陈大人在此林某人在不认识他地情况下也要向他讨出公文扎子来看上一看以便证实是否会有人假冒。更何况是要征用我们用以防身自卫的兵器征用我们千辛万苦从上千里外运到此的货物那就更是非要有当地官府的征用公文不可的了。至于不得过河进城的事是否可以商量呢不如这样罢小子奉上五千贯钱钞请将军网开一面让我们进城回家如何。”

    “开口就能出手五千贯用于买路这是极有钱的大户才能出得起的价钱。如此一条大鱼万万到了嘴边不吃下肚去那可不是我们地脾性。这次该着我可以上一笔财。此人穿绸着缎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他也算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讨要公文看个明白。可他这种特意穿上武士服打扮成一副侠客模样的人一旦动起手来肯定是一触即败屁滚尿流逃得飞快。得将他擒到手中说不定还能从其家里迫出大把银钱来呢这个财的机会绝不可放过。”裨将压抑住欣喜的心情奸笑着大咧咧地说:“休得以些少钱钞行贿本将军不吃这一套。我们到此为尔等地方征剿盗贼你们就须得倾其所有以晏本军。不用多废话了将他们的全部钱财货物交出来算是本军征用了。”

    “既是如此将公文拿来看过。”林强云伸手向裨将索取。

    “咦征用些物事以为军用还须什么地方官的公文扎子哪不是笑话吗。”裨将也被林强云激怒了大声吼叫。

    林强云沉下脸不悦地大声问:“如此说来朝庭派你们到福建路征剿盗贼就可不须地方官府同意随意以军用之名征取任何能用得上或是用不上的货物了。这种行径恐怕并非朝庭或招捕使陈大人的本意是你们这些人自主自为借口军用而想出来的财之道吧。”

    那裨将嘿嘿一笑走到林强云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阴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说得明白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既然你已经把话说破这次不但要收缴兵器和财物连你们这些人也须得留在军中听用。你这贼囚看来和这些人一样都是身强体健之辈刚好用来做军中的夫役……”

    林强云勃然大怒往后退了两步探手从衣袍内抽出手铳朝那裨将一指厉声骂道:“该死的东西这不是明抢么如此作为与造反的盗贼何异()。难怪从进入漳州地界以来一直都有人向本官告状说有人借各种名目抢夺民财粮食。我汀漳泉三州乡役弓手总都头林带所属弓手在此查察奸究现在警告你若有人敢在本官面前以任何借口在这汀漳泉三州地面上横行不法无论是谁撞到我要林某人的手上都必将其捉拿绳之以法决不手软。”

    “哈哈……一会是镖局一会又是弓手。”满面虬须身高体大的裨将仰狂笑:“好大的口气好个狂妄不知死活的后生小子小小一个弓手都头也竟然敢在本将军面前口称‘本官’还要将我们捉拿绳之以法呢。好好得很让你这死贼囚见识一下什么叫在刀枪丛中厮拼出来的‘神劲军’。”

    盘国柱一见官兵真的要动手大急之下叫道:“这位将军不可无礼请约束部下不要动手这位是官秩六品的奉直大夫、提举景福宫公事林强云林大人……”

    “哦镖避不成而变弓手都头再从小小的弓手都头一下子又变成朝庭的六品命官了用这种鬼话来唬住我们么却是休想。听你们的口音都是这一带的本地人看来是与那些盐枭盗贼一伙的了。儿郎们蛮夷盗贼假扮了弓手都头和朝庭命官来向我们神劲军挑衅给我把这些死囚拿下有敢反抗的格杀勿论得了财物按老规矩分掉。”裨将根本听不进盘国柱的话他认为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绝不可能做到六七品的大官一个文官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盗贼横行的汀州即使此人是官也可找出种种借口将事情掩盖过去。至于这几百人的镖局护卫队么他还真看不上眼神劲军一动上手那还不是三几下就解决问题。裨将兴冲冲地大声下令看这么多的人马在眼前而且一个个穿得光鲜体面想必带有不少值钱的物事他准备让自己和部下们都上一笔小财。

    自上月二十三在临安活捉了井得仁招出了指使他在三月间对林强云暗算打击的幕后指使人为袁劲纲而袁劲纲却仅在说了“薛极”这两个字后就断气再无法讲出具体的细节时林强云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一直以来都没找到地方让自己好好地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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