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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据我的了解,法兰西帝国海军的新学派精英们的理由在于:首先,如果要在近距离上经受住铁甲舰自重达到80吨以上的后膛重炮的打击,那么按照现在的装甲防弹性能,装甲的厚度至少要达到600毫米以上。但是由于重量的限制,没有任何一艘铁甲舰能够在全部重要区域覆盖如此厚的装甲。因此在受到鱼雷攻击或冲角撞击时,仅有部分区域重型装甲防护的铁甲舰与轻型战舰的水线以下部分的防护力从本质上讲一样脆弱。”
“其次,从使用和功效上看,1艘铁甲舰的经费可以建造3艘巡洋舰;巡洋舰可以通过重炮轰击、鱼雷攻击,甚至冲角战术对付仅在部分区域拥有重型防护的铁甲舰。这样,铁甲舰的作用与功能就可以通过大量的小型、快速、有防护甲板,以及装有强大火炮和鱼雷的巡洋舰来替代。虽然二者火力总体上相当,但巡洋舰的航速更快,更机动灵活,其数量优势决定了可补充性与可替换性更强。”
“第三,从防护能力上看,现在建造的巡洋舰只有覆盖重点部位的甲板装甲,而新式巡洋舰的甲板装甲应涵盖整个舰长,并尽可能向下层布置,最好延伸到水线下。通过横向与纵向的隔壁划分成众多水密舱,形成水线下水密隔舱与甲板装甲及煤舱共同组成的防护体系;由于帆桅索具的取消和载煤量增加,煤舱防护的范围也会由此扩大。于是煤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替代装甲的防护。这样较轻型的巡洋舰,也能在保持较高航速和续航力的同时拥有接近铁甲舰的防护能力。”
“这些认识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以至于英国在9084年推出了乔治?伦道尔设计的第一艘防护巡洋舰,即为智利海军建造的排水量2977吨的‘埃斯美拉达’号巡洋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被称为‘阿姆斯特朗型防护巡洋舰’的系列。”
听到这里,奥贝和他的好友加布里埃尔?夏尔梅的脸上都现出了凝重之色。显然林逸青提到英国海军的动向对他们产生了触动。
奥贝的“新学派”思想之所以能够得到广泛的传播,和这位记者先生是分不开的。
加布里埃尔?夏尔梅是一位记者和作家,是奥贝的好友,他用生动的文笔使法国民众了解到了“新学派”的思想,使新学派得到了民众的广泛支持。奥贝曾邀请夏尔梅随法国地中海舰队巡航,使夏尔梅得以了解关于海军的很多知识,这些宝贵的经历让夏尔梅在奥贝的“新学派”思想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思想,比奥贝更加激进。
夏尔梅不但将鱼雷艇的作用做了曲解和放大,还发展了“任务分工”的概念,铁甲舰应该有冲角撞击、火炮和鱼雷攻击三种打击方式,他认为应该使用不同的舰型专司其中一种攻击职能,因此提出应该分别建造专门进行撞击、专门使用火炮和专门使用鱼雷进行攻击的舰艇。如专用炮艇使用140毫米火炮,其尺度与鱼雷艇相近;另外还要有两种功能不同的鱼雷艇,一种是仅装备鱼雷的“攻击鱼雷艇”,另一种是配有速射炮和撑杆鱼雷、保护攻击鱼雷艇不受敌方轻型舰艇骚扰的“防御鱼雷艇”。这些轻型舰艇组成“战斗分队”,编成包括2艘炮艇和4艘攻击鱼雷艇、4艘防御鱼雷艇。从理论上讲,炮艇和防御鱼雷艇用来撕开敌方舰队的防御线,向其发射速射炮火并释放烟雾,以掩护攻击鱼雷艇突破并向敌方铁甲舰发动鱼雷攻击。另外,战斗分队还配备有专门的后勤支援母舰——鱼雷艇母舰,能向4艘炮艇和16艘鱼雷艇提供后勤支援!
夏尔梅心目中鱼雷艇的形象很受法国民众的欢迎,但在林逸青看来,却是将法国海军引入了发展的误区。
而林逸青今天的演讲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摧毁夏尔梅的思想基础,不能让他毁掉法国海军。
“尽管这种新式巡洋舰在一就表现出了相对于其搭载的大口径火炮存在着排水量不足、续航力低下、没有双层底、干舷过低影响航海性能等一大堆问题,但由于大口径速射炮、新式装甲钢、蒸汽轮机等一系列与新式铁甲舰的发展息息相关的新技术尚处于技术开发的襁褓期,因而防护巡洋舰依然备受各国海军,尤其是一些战争需求急切的中等和新兴国家的极大关注。”
“在英国人的忽悠下,英国著名的舰船设计师威廉?怀特爵士等人设计的多艘改进型防护巡洋舰:为意大利海军建造的‘乔万尼?鲍桑’号、为日本海军建造的‘浪速’号与‘高千穗’号,将这类新式巡洋舰推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
“英国人的新思想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在‘内外有别’的英国皇家海军看来,新式巡洋舰是作为以主力舰为核心的舰队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不是替代工具来加以发展的。英国海军部既没有用这类新武器取代铁甲舰的传统地位并使之成为皇家海军核心的打算,更没有因为看好巡洋舰的前景,而放弃发展新式铁甲舰及其关键技术。”
“实际上,尽管不同时期对航速、防护、火力的战术要求侧重不同,并由此引发了许多对现役铁甲舰的批评,但是将铁甲舰作为英国皇家海军的发展核心这个基本点,却始终没有被动摇过。我不知道法国海军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天天对外界和潜在竞争对手强调铁甲舰的各种问题,甚至一本正经地告诉其他人铁甲舰行将过时,但自己却从来没有放松对铁甲舰的开发建造并以之为核心不断构筑和加强自身的战斗力。”
听到林逸青突然之间转了风向,奥贝和夏尔梅都是一脸错愕。
林逸青当然注意到了奥贝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但他知道,为了不让法国海军的建设发展陷入“挥刀自宫”式的毁灭性打击,他必须要给奥贝的“新学派”思想作出“有益的补充”。
公允地讲,奥贝看到了通过摧毁敌人的航运进而摧毁敌人的战争潜力来赢得战争的可能。在理想条件下,这就提供了一条在传统的舰队决战之外战胜敌人的途径。只不过,这个敌人不是敌人的舰队,而是敌人的整个经济和整个国家。
形象地讲,奥贝看到了工业革命时代的海上战争的较量不仅是舰队的较量,而且更是国家意志和实力的较量。此时,只要抽掉敌国的那根“釜底之薪”,那么敌人的舰队也就失去了作用。
奥贝的理论其实已经超越了战术和战役理论的层次,而进入到了“总体战”的国家战略的高度。但是奥贝明显忽略了几个问题:
第一,如果敌人的主力舰队在轻型舰艇的护卫下找上门来决战该如何处理?奥贝理论最重要的实证支撑是俄土战争的海战中,俄国鱼雷艇对土耳其军舰的战果,以及日本西南战争中,萨摩杆雷艇和人力潜艇对日本铁甲舰的战果。但是奥贝明显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奥斯曼土耳其舰队和日本铁甲舰致命的问题就在于大舰在没有轻型舰艇屏护的情形下,直接面对了俄罗斯鱼雷艇和萨摩杆雷艇的冲击。而这些轻型舰只的攻击作用是极其有限的,不可能有效地面对一支同样装备了大量轻型舰艇的完整的大舰队的攻击,即使是在近岸防御中也是不可能的。
第二,轻型舰只的远洋持续作战能力极其有限。而奥贝主张的远洋破交战使得攻击方的袭击舰必须深入大洋航线。但是在现在,除非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鱼雷艇之类的轻型舰艇除了用作近岸防御是没有意义的,根本不可能突破作战能力完备的敌人依靠以大型舰艇为核心的舰队实施的远程封锁。在缺乏海外基地的情况下,钢质巡洋舰的续航力必须大大提高。而续航力的提高又必然导致火力、防护、速度这几个关键性因素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受到削弱。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面临敌人的追捕,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逃之天天。而敌人一旦组织护航船队,再伴以铁甲舰队的远程警戒,那么破袭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三,奥贝理论的假设是:对手不建造轻型舰艇对付轻型舰只的威胁。换句话说就是,对手永远也不会掌握这个“技术优势”。这也就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那就是如果对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又该若何?事实上,海军理论一旦提出,就不可能成为一国海军独享的专利。轻型舰艇在对抗轻型舰艇时,主要靠战术素养。在战术运用正确的情况下,如果技术差别不大,那么强势海军一旦开始大规模建造轻型舰只投入到对等对抗中,那么这个理论的有效性就会迅速失去。
奥贝这种纸上谈兵的理论用“理性化的外衣”掩盖了其庸俗的实质:将复杂的系统对抗,当成了田忌赛马式的与白痴的博弈,全然不考虑对方可能采取的对抗措施。
奥贝及其新学派的鼓吹者们完全不理解大国间的现代战争已经是一种将动用整个综合国力和武装力量的系统性对抗,而醉心于仅仅依靠一两件独门优势兵器或者武林秘笈就足以发动对优势之敌的袭击。这种思路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热衷于将极其稀少的海战个案当成具有普遍性的真理,从而对依靠完全不顾规则的战争解决,产生偏执狂式的路径依赖。
更麻烦的问题还在于,奥贝的祖国是法国!法国是仅次于英国的第二大殖民帝国。换句话说,法国自己也是高度依赖远洋航线的,那么一旦本土舰队被强势海军封锁,而航线又被敌人派出的轻型舰队切断又该如何?事实上,法国对于这种破交战略的应对能力很有限,而以殖民地为支撑点的轻型舰队面对敌人优势兵力打击时的防御能力也极其薄弱。
奥贝的理论许诺了美好的前景,片面夸大了轻型舰只的作用,忽略了技术的进步对轻型舰只破交可能造成的致命影响。其内在要求则是一个国家海军的畸形化和轻型化。在这个时代,这无疑等于通过阉割了一支均衡海军的决战能力从而剥夺了其争夺海权的存在价值。此举对其潜在敌人当然会产生不可估量的价值,足以使其能够以小得多的代价获取压倒性的战略主动权。
正面对抗能力对于一个大国而言是必须的。奥贝之流的思想主张看似先进,实际上必然会导致误入战略歧途,其在大战中的结局也必然是悲剧性的。从长远看,一个大国海军即使是将其作为权宜之计,也是不经济的。
大国如果采取这种取巧的发展战略,对于掌握强势海军的对手所能施加的压力也必然只能是辅助性的。在正常情况下,不但远远达不到足以令对手崩溃的压力临界点,甚至也不可能如一支更加均衡的力量那样,令对手出于对付出更多代价的担忧而谨慎行事。因此,在海军发展上,跟踪先发大国战略尽管显不出多高明,但对一个后起的大国海军而言,至少在发展前期,却是完全必要的。尤其是对于一个企图争取和平发展机会以平等地位参与世界秩序的大国来说,以跟踪战略为基础,谋求完整的对抗手段体系,是防止大国间冲突,和预防某些不负责任政权通过故意恶化大国间的关系和制造区域紧张态势从而达到借刀杀人的“搭便车”行为的必须途径。
“伯爵阁下,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夏尔梅率先向林逸青提问道。
看到夏尔梅的举动,奥贝不由得吃了一惊。
林逸青还没有完成他的演讲,夏尔梅在这个时候发问,应该说是非常失礼的。
“请讲,夏尔梅先生。”林逸青不以为忤,而是礼貌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观众们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夏尔梅身上。
“伯爵阁下,您指挥的‘纪伊海战’是世界海战史上一次非常经典的战例,我对这场海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仔细的研究了每一个细节,我想向您,这场著名海战的指挥者和亲历者确定一下日本海军的主力铁甲舰‘扶桑’号,先是被杆雷艇击伤,最后是被一艘潜水艇击沉的,而不是被铁甲舰击沉的,是这样吗?”
“是的。”林逸青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已经很清楚的证明了铁甲舰的作用并不是象以前的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大的吗?要知道,您指挥的舰队当中,有两艘吨位和战斗力同‘扶桑’号相当的铁甲舰‘比睿’号和‘金刚’号,但真正给了‘扶桑’号致命打击的,却是一艘法国式杆雷艇和一艘人力潜艇。”夏尔梅又说道,“为什么您现在会得出刚才的结论呢?”
“在那场海战中,的确是杆雷艇和潜艇击沉了‘扶桑’号铁甲舰,但一个重要的事实是,如果没有‘比睿’号和‘金刚’号之前同‘扶桑’号的长时间缠斗,杆雷艇和潜艇都不会有出击的机会。”林逸青回答道,“如果不是‘比睿’号和‘金刚’号削弱了‘扶桑’号的炮火,杆雷艇根本无法靠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击的杆雷艇有三艘被‘扶桑’号的主炮和速射炮火击中而毁灭,只有一艘杆雷艇成功的击中了‘扶桑’号的舰尾,使它的行动受到了阻碍,正是杆雷艇部队的勇敢牺牲为潜艇的攻击创造了宝贵的战机,使它的水下攻击得以成功。”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观众席上顿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新学派”的军官们在议论纷纷,而“传统派”的军官们则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林逸青的身上。
“夏尔梅先生,我知道您非常看重鱼雷艇的作用,但是我想您可能也发现了,鱼雷艇之类的轻型舰艇,除了波平如镜的罕见海况外,几乎无法进行远海作战。过小的吨位与高海况下的适航性之间,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林逸青接着说道。
听了林逸青的话,奥贝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正象林逸青说的,夏尔梅提倡的“专用炮艇”其实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彻头彻尾的失败”,经过试验,这种小型舰艇是极不稳定的火炮发射平台。而奥贝寄予厚望的鱼雷艇根本无法在远海进行象样的作战,遇到了一系列的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稳性差,不久前的“舰队大演习”中,它们不是险些被海浪打翻就是被敌舰击中,没有一艘鱼雷艇能够完成作战任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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