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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后,他找来一名他最信任的交通员,把这个密信交给他,指定他必须当面、亲手,将这个东西交给华北局情报部的某位领导。除这位领导外,不能交给任何人。“你要以党性做保证!”他极其严肃地说,“人在,这个东西在。如果遇到危险,立刻将这个东西销毁。你要以党性做保证!”他再次重复这句话。
这是一名四十岁出头的老交通,经验丰富,谨慎细致。他郑重地向他点头。
但是,这位老交通却在路上出了事。他在河北廊坊过关卡时,受到敌人的怀疑和追捕。他在临牺牲前将这个蜡封的密信扔进火里。
杜自远等了两个月,未见交通员返回。上级在给他的电报中也未提到此事。他明白,交通员出事了。他又写了第二封密信,交给另一名可靠的交通员送走。
但那时,国内的局势已经非常混乱。华北局情报部秘密离开山西。杜自远指定的那位领导工作调动,去了中央。这位交通员辗转奔波,直至全国解放也未能找到那位领导。他不得不返回南京。但杜自远此时也离开了南京,不知所踪。
这位交通,是一个严守秘密工作规则的人。他为自己未能完成这项任务而自责。他将这封密信密封在一个小瓷罐里,深深地埋入地下。这一埋,就是整整七年。
在秘密战线里,有太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也有太多的秘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最可痛的,是那些秘密消失的人,谁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只是想告诉各位看官,这个“水葫芦”在很长时间里,无人怀疑。
七年后,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交通,在南京码头上当缆工。他偶然看见一位赴外地上任的省委书记在南京码头下船。他认出这位省委书记就是当年华北局情报部的那位领导,他埋在地下的密信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些都是后话了。容在下慢慢叙述。
第二天夜里,左少卿再次来到“旋转门”海棠间时,她对门上的门牌看了一眼。她回头看看走廊里无人,轻轻拔下门牌下面的钉子,推着门牌转向一侧。门牌的下面出现一个小小的纸条。她取下这个纸条,进入房间。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今夜送货。”她明白,军火交易终于成功,今夜就要起运了。她心里感到一丝轻松,这个任务终于告一段落了。
老天开眼。就在左少卿看到密信的这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淋淋的小雨。至午夜十二点时,小雨变成了中雨,且持续不断。
雨夜,永远是秘密行动的好时候。
潮湿的风在南京的大街小巷里飘动着,也飘动在南京的轮船码头上。
常福穿着一身便服,站在码头边的雨篷下,看着空旷无人的码头,看着雨水冲刷着苫布下的货堆和停靠在码头上的一艘渡轮。
廖凤山悄悄地走来,站在他的身边,轻声说:“常先生,快了吧?”
常福点点头,“快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廖凤山,“廖会长,这是你的那一份,请收好。”
廖凤山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支票,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将信封收进怀里。他问:“常先生,这个生意结束后,你怎么着?”
常福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士兵点点头,“我不知道,可能还得回去。”他眼睛里藏着忧虑,小声说:“廖先生,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你说。”
“能给我弄一支枪吗?现在。”
廖凤山注意地看着他,点点头。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支小手枪,“这是我自己用的,你拿着吧。只是,兄弟,不可鲁莽呀。”
“我知道。只是为了万一。”常福把手枪插进裤子口袋里。
这时,他们都听到隆隆的汽车声。片刻,十几辆蒙着帆布的载重卡车开到码头上。有人从值班室里跑出来,向卡车挥着手。卡车一辆接着一辆开上渡轮。一些士兵从卡车上跳下来,四面察看着。
从渡轮里跑出一个人,打着一把雨伞,在卡车之间穿行。他每看见一个士兵,便递给他一个信封。那些士兵靠在卡车旁,打开信封看,互相露出笑脸。
十几分钟后,渡轮一声长鸣,缓缓地离开码头,顺江而下。
常福和廖凤山默默地看着。他们知道此后大约的过程。渡轮两个小时后会停靠在一个小码头上。按照约定,第二十军的一个连会在那个小码头上担任警戒。卡车上岸后,会停在一片小树林里。到夜里时,卡车会继续南下,直至共军游击区。共军会有一支部队在那里接货。
至此,军火交易结束。
董正明从阴影里走出来,轻轻地咳嗽一声。常福回头看他一眼,知道生意已经结束,他也该走了。他转身和廖凤山握了一下手。
廖凤山轻声说:“兄弟,保重。”
常福什么也没说,转身向董正明那边走过去。董正明向他点点头,张开一把雨伞,陪着他一起向远处的汽车走过去。
常福上了车,一回头,发现两个士兵并没有过来,而是向另一边走去。他的心不由纠了起来。他把右手插进口袋里,握着那支手枪。
汽车开出去很远,最后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街里。董正明熄了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枪。常福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手枪贴着身体,对准董正明。一声轻响,他的大拇指拨开保险。
董正明回头看到他手里的枪,抬头盯着他,轻声说:“兄弟,不要这样。我这支枪是准备送给你的。”他停了一下,“你还要吗?”
常福伸出左手,把他的枪接到手里,这才把右手的枪收回到身边。
董正明笑着向他点点头,“兄弟,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这辆车也是送给你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常福手里。“兄弟,多保重。”他拿起身边的雨伞,推开车门下了车,向小巷里走去。
常福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小巷里。他谨慎地看看周围,发动汽车走了。十几分钟后,他看见路边停着两辆汽车。他在后面停下车,小心地看着。
前面的车门开了,一个人下了车,站在雨水里。正是蓝小雁。常福也下了车。蓝小雁看见他,立刻向他跑过来,一声不响地扑进他的怀里。常福搂着蓝小雁,向前面的汽车走过去。
左少卿坐在汽车里,摇下车窗看着他,然后把一个牛皮纸袋递出来。她默默地注视着常福,“常先生,再见了。”
两辆车无声地开走了,只剩下常福和蓝小雁。他们站在雨水里,拥抱在一起,许久,才互相搀扶着进入车里。汽车启动后,渐渐隐没在雨夜里。
常福和蓝小雁,就此消失。
也是这天夜里,叶公瑾得到确切消息,军火已经启运。共党的能量大到何种程度,就此可见一斑。另一方面,有人当着他的面刺杀王天财,又是给他的一个严重警告。这个警告,让叶公瑾憋了一肚子火。
黄枫林坐在他的对面,默默地看着他,用小调羹慢慢地搅着咖啡。
“叶处长。”黄枫林小声说:“我很难办呀。过去我有一个线索,就是调查张伯为。但是,张伯为死了,我又损失了一个弟兄。”
叶公瑾听到这个话,心里又生出一些恼火来。那个右少卿,实在是鲁莽。只一枪,就把他一个月来的努力断送了。
黄枫林继续说:“后来,我追踪到李云林,这是一个大家伙,结果呢,又是那么一个结果。左少卿连点皮毛也没有碰着。我现在直接跟踪左少卿,但左少卿又是非同一般的机警,一点破绽也不露。你叫我怎么办?”
“但是,你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呀。”叶公瑾笑着说。
“我知道,一个代号叫槐树的人,一个潜伏在国防部的**特工。”
“他身居高位,是我们的重大隐患。毛局长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
“可是,除了一个代号,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目标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你叫我怎么去追踪他?”
叶公瑾慢慢转向黄枫林,目光炯炯,脸上是诡谲的笑容,“枫林兄,你觉得,左少卿的根本任务,会不会和这个槐树有关?”
客观地说,叶公瑾第一次触到了左少卿的要害。
黄枫林张了一下嘴,又低头沉吟片刻,“叶处长,从重要性上来讲,这个槐树的份量是足够了。他处于我们的心脏之中,又身居高位,能接触我们的最核心机密。如果左少卿真的和这个槐树有关系,共党是值得为他下血本的。”他向叶公瑾伸出一只手,“共党甚至会用李云林为代价,是吗?”
叶公瑾用力点点头,“枫林兄,你说到要害了。”
“但是。”黄枫林也用力点点头,“我从未发现左少卿和国防部的人有联系呀。除了几天前,她曾去国防部检查过安全工作外,她从未去过国防部。你怎么认定她和槐树有关呢?”
叶公瑾轻声说:“只要槐树的重要性足够,这个可能性就是存在的,用你的话说,我们考虑问题,就要这么考虑。”
“可是,左少卿与国防部之间,总要有一个联系吧,哪怕是一个人都可以。”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国防部确实有一个人,和左少卿有关系。”
“是谁?”
“张雅兰。”
虽然是猜测,叶公瑾再一次触到了左少卿的要害。
黄枫林嗬嗬地笑起来,“叶处长,你牵强了吧。左少卿逮捕张雅兰,把她打了个半死。你去观察过,左少卿恨不得把她打死。左少卿去国防部检查安全工作时,我的一个手下,看见张雅兰注视左少卿的眼神,那是一个仇人的眼神。这个张雅兰会是左少卿的关系人?”
叶公瑾点了一下头,“枫林兄,重点不在张雅兰,重点是槐树。把你的思路拐一个弯就行了。”
“好,我拐一个弯,从张雅兰这个点上拐进去,切进去,去找槐树。不过,不会白用功吧,这个左少卿极少去国防部,你怎么把她和槐树连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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