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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惊动前来观礼的百姓,龙霆特地绕道从神庙后方穿入那片梧桐林之中。他很快找到那棵发现“冰儿”的大树,用锐利的目光仔细地一遍遍巡狻。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茂盛的树冠间除了几个隐蔽在绿叶浓荫下的小小麻雀窝以外,什么都没有。龙霆微微眯眼,这么快,人已经跑了?但是,她若像别人一样来观看祭天大典,为何典礼未结束就跑?
“九爷,你在找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封磊没有任何发现,于是开口询问。
“刚才树上有人,一个很像冰儿的女人。”龙霆简扼说明。
懂得这个“女人”几年来在九王爷心中的重要性,封磊二话不说,立刻施展点水凌云步升上树顶,像一只轻灵的燕雀,飞快踩遍这片梧桐林每棵树的树梢尖。
“九爷,林中没有人。”封磊勘查完后向他回报。
“林外呢?”以封磊刚才使用轻功的高度,当能将梧桐林四周数里范围内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几条道上都没有行人。”封磊毫不含糊地回答。
点点头,龙霆陷入微微沉吟。林内没有人,林外也没有,这么短时间她能跑到哪里去?举目回望祭坛,萧笛凉装腔作势的夸张动作仍在那儿继续着。显然老头子花样快玩完了,好几招剑式已经重复第二遍使用,只能骗骗祭坛下那一大片黑压压看热闹兴致不减的人群。
突然,龙霆一手拍在老梧桐粗裂的树皮上——他想到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唯一能跑去“隐身”的地方只有一个。
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颇带愉悦意味的笑容,犹如碰上棋逢对手的人,“封磊,你说要在前面的人群里找到一个女人,会不会很容易?”
前面的人群?封磊顺着龙霆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这片梧桐林距离最近的观礼人群不过十几、二十丈左右。他也明白了,短时间里最安全的藏身处就是前面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不解消去,封磊代之以皱眉,明确回答:“不容易。”
是啊,是不容易。除非他搞砸整场祭天大典,派禁卫军过来封锁人群,然后再一张一张脸数过去……如果他这么做,别人暂且不说,光萧笛凉那老头子肯定会跟他拼命!
再看了眼祭坛,萧老头好像快要沉不住气了,脚下踩错方位、握剑的手发抖、还有,怎么好像他眼皮在跳?龙霆知道自己耽搁了不少时间,应该赶快回去结束大典,可是,他嘴角的笑容隐去——他也要找“冰儿”,一定要!一想到刚才神龟剑反光过后失去了“冰儿”的脸,他的心至今仍止不住发慌,这种茫然失落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尝过。
“马上派人将雪獒牵来。”
“是!”封磊明白用意,转身执行命令。
他离去前,龙霆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闻到特殊的香气?”
顿了一顿,封磊皱眉说:“没有。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你去吧。”
淹没在人群中的荀萧菀正拉着周承璨寻找姑父姑母,并不晓得自己刚刚“躲过一劫”。之前,她和周承璨藏在树上,太太平平看了好一会儿祭天大典。这个位置离祭坛不是太远,她看得还算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护国巫师的一举一动十分牵强甚至可笑,全场仪式不仅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神圣,反而更像小时候随阿爹去看的大戏。
心中正这么嘲讽着,神龟剑突然在太阳底下射出一道强烈的金光,随着护国巫师的动作毫无预兆地投在她脸上,耀得她仿佛一瞬间失明,眼前唯剩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情况好像同时传染到她心上,连心里也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如同冬日里降过大雪的大地,白茫茫空无一物,把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与丑陋、欢乐与悲伤轻轻掩埋……这一瞬,竟让她有某种陌生的感悟,而这种陌生令她微微心乱。
难怪师傅们说,天下“力量”三分,他们“生一”派与另两派互成犄角,相生相克。这另两派,一是龙家皇脉,应天命开国立朝;二就是以“神龟剑”为宝器的“两仪”派萧家,历代受命护国护民。难怪她被“神龟剑”的反光照射后,心神会出现微微异相,因为眼下的祭天大典上护国巫师和皇室成员俱在,她自然抵不住他们的影响。也难怪师门中一直教诲远离这种场合……
“……小菀,小菀,你怎么不动也不说话啦?”
正出神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周承璨一张极近距离放大的脸。荀萧菀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忘了身处树木枝丫间,整个人大大往后一缩。身后空无一物,她大惊之下,眼看就要摔下去,周承璨及时伸手拉回她。她的确被他拉回来了有惊无险,但他因为用力过猛,一个重心不稳自己反而栽倒。虚弱的荀萧菀怎么可能抓得住他?于是,周承璨就那么狠狠栽倒在地。
“承璨,承璨?!”
荀萧菀急忙爬下树,急忙探问他,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幸好梧桐树下的泥土软软的。周承璨虽然摔得很痛,但听见小菀唤他,顾不得其他就先回答:“小菀,我在这儿。你别爬那么快,当心摔跤!”
他挣扎着起来,才跨出半步便“哎唷”一声差点软倒。荀萧菀正好赶上扶住他。
“小菀,我好痛哦!”周承璨可怜巴巴地。
“笨蛋,谁让你急着爬起来!”她一边骂,一边蹲下身检查他的脚踝。还好只是轻微扭到。荀萧菀按照阿爹教过的,按着他的穴道用力一掰,将他错位的筋脉移归位。
小菀所按的穴道正可以减轻痛感,所以周承璨在她动手的时候只轻轻“哼”了一声。
“走一步看看,还痛吗?”
试了试,果然不怎么痛了。周承璨兴奋地咧开大大的笑脸,抓着她直说:“不痛了,不痛了!小菀好厉害,小菀最好!小菀对我最好了!”
“以后小心,做事先顾着自己!”荀萧菀忍不住像个姐姐般教导他。
可周承璨似乎不受教,满不在乎地道:“不管,只要小菀没事就好!”
“你……笨蛋!”荀萧菀仍旧冷淡地骂他,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声音好轻,根本不具“教育力”,轻得几乎有点温柔。
因为周承璨栽倒的事,荀萧菀决定去找姑父姑母,若能找到,等会儿大典结束就能坐他们的马车回去,承璨的脚可以得到休息。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让随后赶到梧桐下寻人来的龙霆和封磊白白跑了一趟,也让祭坛上尊贵的皇上、皇太后、王公大臣们在厚重的礼服礼冠“压抑”中足足多晒了许久的太阳,特别让年事已高的护国巫师累得头昏眼花、气得全身发抖。
龙霆重新在祭坛上出现,所有人都好好松了口气,那心情——就算看见浪子回头、倦鸟知返也不过如此吧,可怜啊!
皇太后僵硬着脖子“哼”道:“九王爷总算回来了,否则皇上和哀家真不知要站到什么时辰!”
“那是!”龙霆依然那付理所当然的笑容。
虽然是一句应声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口气就好象皇上、太后合该等候他似的。让皇太后憋闷地差点咬碎一口凤牙,也让一旁以水柬君为首的一干老臣们气得吹胡子瞪眼。
全部仪式很快结束了。最后,萧笛凉几乎是烧到手那般,迅速地将神龟剑赛进龙霆怀中,生怕这小子一个不巧又玩出什么花样。
龙霆好笑地看着萧老头眼皮颤抖、嘴角隐隐抽搐的气恼样子,丢了一个安抚的懒散笑容给他,好像说:“别气坏了身子,你老保重啊!”
接过神龟剑后,按礼九王爷大将军王该直接领兵出发了。其实今日一早,三军将士便在奭络城鄱掖门外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只等九王爷令下。
真帝亲手送上“大将军王”帅印,两手交接的时候,他看着一身铁甲峥嵘的龙霆,幽幽道:“九叔,你定要平安回来!”
龙霆不顾礼仪约束朗笑着,一边大力拍拍皇帝侄子的肩头,一边却说着与动作不相符的恭敬官话:“皇上厚爱,臣惶恐,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皇上,哀家累了!”太后已经坐在凤舆上催促。
皇上、太后、大臣们俱已散去,前来观礼的百姓们也随后散去,各自取道回家。
热闹的神庙祭坛前终于恢复了空旷的老样子。
龙霆佩剑跨上战马,萧笛凉正想上去说话,突然一阵“汪汪汪”的凶恶狗吠传来,吓得他立刻缩回神庙。原来是封磊牵着头雪白大狗骑马赶来。
萧笛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恶狗,而且龙霆的这头雪獒还专喜欢和他过不去。他上下牙齿打着颤说:“小子,你、你把这头畜牲赶一边远远的去,我、我有话要说。”
雪獒仿佛听懂有人对它使用侮辱性字眼,即刻冲着萧笛凉好一阵乱吠,更将他唬回去了。
龙霆“哈哈”笑道:“萧老头,你在祭坛上就手抖脚抖个不停,如今雪獒在这儿,你还是快回去睡觉吧,免得吓出病来,本王可担待不起!”
“臭小子,你、你说什么……”
话没讲完,龙霆便拍马走了,雪獒被放跑在最前头。
“臭小子,鄱掖门在北,你往南跑什么?!”
“本王赶着找人!”一眨眼,这话已经是远远地传来了。
“什么?你撇下三军不管先去找人?找什么人?臭小子,你给我回来!”眼看龙霆几乎跑没影了,萧笛凉的声音越喊越低,“我是真有话要说,我这话很重要、非常重要,你非听不可!我在祭坛上何止手抖脚抖,分明是嘴角抽搐、眼皮直跳,你猜为什么?老头子这回真卜占出来了,这么多年头回真占出卦来,可这占出来比占不出来还担心哪,卦象显示的是‘非战’,你小子又下定决心非战不可,这如何是好?唉,老头子命苦啊……”
奭洛城天子驰道上,一头凶恶的雪白大狗吠吼着在前,两匹快马风驰电掣在后。敢这么嚣张地占用天子驰道,自然只有九王爷龙霆。可这会儿他不是应该领兵出鄱掖门了吗?怎么反而出现在城内,而且还像拼命追赶什么?
一路上,车马、行人都叫这吓死人不偿命的犬吠马奔声音弄得没了主意,纷纷停下来,不知道出了啥事。龙霆可不管这许多,放纵雪獒照跑不误。他就要出征了,三军正在鄱掖门外等候他,他没时间,可他必须找到“冰儿”!此刻心中从未有过的茫然失落紧紧揪住他,叫他千万不能错过“她”,无论如何,他定要找到“她”!
终于,雪獒在路边一辆通厢马车前停下,还冲着它大叫不停。疾驰中的龙霆和封磊也随后刹住,两匹马因主人突然收缰而人立嘶鸣。
驾车的车夫和车内数人被这突发状况惊得目瞪口呆,忘了反应。唯有荀萧菀还维持着冷冷的、无甚波动的表情。但向来敏锐地感觉已不停对她报警,这一次,感觉强烈告诉她,情况大大不妙。
果然,很快就传来一句强势命令:“里面的人,全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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