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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双胞胎之一(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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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枝初中毕业就辍了学,挑了梁给她爹守摊子。盖枝虽然出力却是讨不了她爹的好,除了她娘吝惜她打小受累受气,向着她一把,她爹向来不待见她。她爹压不过她姐,何况还有她姐夫,那是她爹的靠山。盖家人倒腾买卖的路数坑蒙拐骗,个个都是自轻自贱,唯一的清高就是盖叶。她爹心疼的是盖叶,盖叶从市舞校又进了省舞校,连她爹都觉得自己这鸡窝里出了凤凰,是盖家唯一的炫耀,像供奉祖宗一样地供着她。外面的时髦玩意儿总忘不了带给她,就是她姐夫都一时三刻想着她,就从没想过她!盖枝手长,尽人皆知,也就越发地没了顾忌。

    看摊子看了两年,不但得跟她姐斗还得跟她爹斗。她爹给她的佣金卡脖子,眼瞅着自己挣的钱哗哗流进她爹的腰包,气不过,撂摊子进了纺织厂。干了没两年,算来算去挣的钱还是跟她爹给的没法比,又扔了工作跑回来。不同的是带回一个白面小生来!

    这良斌生得精致,个头不高,百态媚生,有着一双男人脸上不多见的媚眼。盖枝一进厂就被这双眼睛勾去了魂,迫不及待地做了他的俘虏。盖枝妖冶,旁人不能企及,刚进厂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小家子,视钱如命,一个票子一个票子地攒,买了坤车买坤表,置起一身的行头就得几年工夫,离着穿金戴银还差老远。可盖枝那一身的行头做派齐备,一天到晚地零食不离口,嘴巴闲不着。她跟良斌露了底,把良斌惊得翻白眼:“你都存了上万了?你不是万元户的闺女吗?万元户的闺女都上了万,那你爹得是几个万元户?”

    盖枝哧鼻:“几个万元户?商城里半条街的服装料子都是我们家的!我的钱不过是我爹手指缝里漏下来的!我从四年级就跟他挣零花钱你知道吗?到现在才攒了万把块钱还能叫钱?”

    “可我们挣工资得挣多少年?”良斌掰了指头算:“你说你还在这上个什么劲?”

    “是没劲!起五更睡半夜的三班倒,挣的钱还不够我吃零食的呢!这要干一辈子不是活受罪!”

    “那还不如回去跟你爹干呢!”

    “我就是受不了我爹的剥削才给他撂挑子的!跟谁干都得叫人扒层皮!”

    “剥削跟剥削可不一样,你爹剥削你那也贴不到外人身上?”

    “贴谁身上还不知道呢!”盖枝转了脸嗔他:“瞅你这点出息!要干自己干!挣自己的钱那才叫挣钱!”

    “自己干,你当老板娘,我当老板!”

    “你?你跟我当个提鞋的还差不多!”

    “没说的,提鞋提裤子都成!”良斌已经眼热心跳,迫不及待地要傍了这盖家的富姐去做大款。

    盖枝没出仨月便怀了孕。一连坠了两次胎,盖枝躺在家里歇病假,老娘看出了毛窍,赶到盖秀跟前唠叨:“老二几天没去上班了,说是歇病假。这是得的什么病?”

    “她哪儿来的病,爱上不上!她那个班呢,上不了几天!”盖秀忙着照应自己的摊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上回也是,一连歇了十几天,这回又歇上了!”

    盖秀不明白她娘说什么。

    老娘一指头戳到她闺女额头上:“我是怕她跟你一样!我是叫你们这俩冤家闹怕了!”

    盖枝厂里有人已不是秘密,盖茂跟他姐一起进的厂,分在一个车间,盖枝一进厂就成了新闻人物,流言蜚语走哪儿撒哪儿,盖茂受牵连,自然回家发牢骚。

    盖秀转了转眼珠子,拽住她娘:“给我看会儿,有事没事我一看就知道!”

    盖秀进屋围了盖枝看来看去,姊妹俩对了眼较量。

    “看什么看!不认识?”

    “啥病?”

    “啥病我也没找你头上,你是瞧病的?”

    “病假条呢,我瞅瞅。”

    “交厂里了。你瞅得着吗?”

    “真病假病?”

    “啥时候你关心起我来了?你管我真病假病!”

    “真病假病你蒙得了厂里你蒙不了我!你姐我可是过来人,甭打了牙就往肚里咽,咽几颗了?”

    “我的牙我爱往哪儿咽往哪儿咽!你管得着?”

    “老二,我可告诉你,做月子你可别在娘家坐,出了这个门你爱上哪家上哪家!”

    盖枝一下子红了脸,支起半个身子半天才骂出口:“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你的月子是在哪儿坐的?你哪个孩子不是在娘家养娘家生的?”

    “我能你不能!我堂堂正正的养光明正大的生!有本事你也大门外挑个红帘出来?”

    “你当我是你?呸!有脸说呢,有脸没皮!”

    “小蹄子你还恶心上我了?有本事你脱了裤子叫我瞅瞅!你要脸?要脸把脸夹屁股沟子里?”盖秀说着上前动手。

    老娘进门:“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一个个不要脸的东西!”

    盖枝看她娘进来撒泼大哭:“她凭什么埋汰我?她不要脸就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自己腆着肚子嫁人还站在别人身上挑虱子,不说别人还不知道你怎么养的?”

    “不知好歹的浪货!有本事别叫我逮着,逮着了我叫你立马滚蛋!”

    “你敢?别拿自己当回事,这是你娘家也是我娘家!大月子小月子我没坐你家!轮不着你撵我!”

    “你还敢跟我强……”盖秀给她娘搡出门外。

    盖秀不出气,叫盖茂引着去厂里找良斌。良斌一见盖秀的架势就发了蒙。

    “你就是良斌?”

    “是。您是……”

    “你甭管我是谁!我问你:你跟盖枝啥关系?”

    良斌不知所措,瞅了一眼盖茂,盖茂跟在盖秀的衣襟前整个一老小儿。

    “盖枝在家歇病假你知道不?她啥病?咋得的?”

    良斌两腿发软:“大姨……”

    “甭叫我大姨!我是你姥姥!”盖秀怒吼:“作践完了老盖家闺女就想溜沟子是不是?有这便宜?”

    “没有……我巴不得立马跟她结婚,可是我们不够年龄……”

    “结婚?跟老盖家的闺女结婚你先上磅过过,看够不够份!你指吗跟她结婚?啊?你挣了几个毛子儿了?上班没三天半呢你就急着上床!”

    良斌低了头不吭声。

    “瞧你这副猢狲相,等够了年龄你都不知道玩几个了!这是第几个了?”

    “我跟盖枝是第一个!就一个!我发誓!”

    “我问你跟她上了几回床?打了几次胎?我告诉你良斌,盖枝可什么都说了,你要是敢跟我绕弯子,我立马揪你上你们厂长那儿去!”盖秀说着就动手。

    良斌慌了神:“别别,您老大德大量,高抬贵手,我说实话:两回了,盖枝她她做了两回了……”

    “成!你给我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您老高抬贵手饶我这回,您要是捅到厂里去,我的脸面完了,我爹的脸面也完了!”

    “顾得还挺全的呢,还你爹的脸面?你大姨的脸面都叫你夹屁股沟子去了还你爹的脸面!你爹是干啥的?”

    “我爹是供销科的科长,我正准备出了徒进供销科呢!您老要是一张扬我这事就泡汤了……”

    “你爹还是供销科长?那你更得给我写!你放心,我不去厂里给你捅娄子,这是我手里的字据,日后敢不认帐我就拿了这张纸去挑你们老良家房梁!盖茂,把纸笔给他!我告诉你,敢吃鱼就别怕腥!腥瞎烂臭她都是你的!”

    “哎!哎!”良斌点头如捣蒜。

    盖秀拿了良斌的自白书凯旋而归,一巴掌拍在盖枝面前:“我看你认不认帐!白纸黑字写着呢,这可是姓良的招供!盖茂,念给她听!”

    盖茂瞅了一眼他二姐,没敢接茬。盖枝伸手拿过那张纸,又给盖秀劈手夺下:“这可是罪证,你别给我毁了!听着!”盖秀朗声念到:“我与国棉厂织布车间女工盖枝未婚先孕,打胎两次:第一次在某年某月某日,第二次在某年某月某日……没错吧?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想干吗?”

    “我就敲锣打鼓上你们厂里去报喜!”

    盖枝嚎啕一声夺门而去。

    老娘一叠声埋怨:“你到底想折腾啥?叫他立这字据到底想折腾啥?还嫌不闹心?捂还捂不住你还给她张扬!怕她不死!我这是发贱呢,管不住自己这张嘴,非得给你说!”

    “你还亏得跟我说了,不然她就能躺在家里给你养孩子!寻死?有那肚子她就不干这事了!你知道这字据是怎么立下的?良斌那王八蛋拿我当娘才给我立下的!”

    “呸!”老娘一口啐过去。

    “我就是要给老头子看看,看看他这未来的女婿!”

    她娘一把抓过字据扯了:“你还不是一样?你还有脸说她!”

    盖秀三把两从她娘的手里往外夺,门外的盖枝反应过来回身扑上去,三个人各攥了一片纸,盖秀看时,纸上的仨瓜俩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意思,逮了她娘搡:“叫你护叫你护!不是拉着打狗棍叫我给你打狗的时候了?瞅你这仨拉秧蛋子成人了是不?我到看你能指望上她啥?早晚叫那花心蛋子玩完把她扔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她娘回了脸看盖枝,盖枝回应:“她当人家都跟她一样没人要?”

    盖枝去找良斌,逮了他一扑而上,掐了脖子不松手。

    “掐死你我掐死你!作践我你没完了!白纸黑字写上去了,怕人不知?”

    良斌大叫:“干吗你干吗?不是你叫我写的?我还问你呢!说得好好的,转脸就变卦!叫你妈跑来找我,训孙子一样地训我!我敢不写?”

    盖枝一楞,开口大骂:“你放屁!”

    “回家问你兄弟,就是他带你妈来的!”

    “你这混蛋!她是我姐!她跑来讹你,你就上她的套!我叫你写?我叫你写还不叫你交我手上你交她手上干吗?”

    “你、你姐?你姐干吗叫我给她签字画押?”

    “问你自己!认载吧你!叫人抓住把柄还说什么说?”

    “这把柄不是你给她的?她跑来找我你都不给我说一声?你姐都能骑我头上拉屎,你还有脸面吗你?”良斌忿忿不平。

    “我知道她跑来找你?我给她什么把柄?不是你我能做人流吗?吃苦受罪不是你给我找的!”

    “行行,甭说这些没用的。她到底想干吗?”

    “拿我一把呗,还能干吗?她是招进门的女婿你知道不?称王称霸惯了!她是怕我找的女婿比她老公强,抢了她在我爹眼里的气势!这下可好,没进门呢叫人家兜头一棒!你那字据叫我爹见了你瞅我爹能给你什么好?还想扒了我爹的门槛子挣钱呢!”盖枝缓了气。

    “你早跟我说呀!早跟我说能出这事?是她跟我说你都招了,我要不说实话她就把我揪厂里去!我敢不说吗?”良斌埋怨,又止不住地问:“你爹是不是特稀罕你姐?”

    “稀罕她?你瞅她哪点儿招人稀罕?我爹是稀罕我姐夫!招女婿进门要的是我姐夫!拿他比儿都亲!我姐夫当初就一盲流,叫我爹跟屁股撵,撵得慢了我姐就攀不上!我爹要是看顺了眼能给他当孙子,看不上他能扒你三层皮!可别以为我爹的钱好挣!”

    “你别吓我,当心把我吓跑了!”

    “你敢!我姐手里可有你的招书呢,敢跑你瞧我爹不抽你的筋!”

    “你姐要告状咋办?你爹会不会找我?”

    “死不认帐!反正那招书让我娘撕了!我娘向我!”

    “撕了?那还有盖茂,盖茂要是做证呢?”

    盖枝回家逮了盖茂相要挟:“四溜子我告诉你,咱爹回来你给我老实点!要是敢跟着老大说我的坏话我就找人卸了你的胳膊腿你信不信?卸了还叫你找不着是谁卸的!叫你这辈子都找不上媳妇你信不信?良斌的哥们可多着呢!”老四生来的埋汰邋遢,两根过河鼻涕从小扯到大,才干涸了没几天。

    她爹回来的那天她便提心吊胆。盖秀得意洋洋地瞅着盖枝拉长的脸,逮着机会给她爹告状:“爹,您老不在家这些日子老二给你添喜了,可惜,落空地去了!”

    盖老帽瞅了一眼他闺女那张破嘴。

    “我这要不报还真就没人给你报!人家还真就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爹,你可就丢大发了!”

    “争得个啥?金元宝?”

    “金元宝也比不了!”

    盖枝知道躲不过,接了口反驳:“我偷你的梁了?换你的柱了?”

    “跟我是没关系,有本事你跟咱爹说!爹,你的脸面可不比金元宝还值钱?你这闺女是留不住了,赶紧打发了,省得隔三差五在家做小月子抱空窝!”

    盖老帽站起来瞪眼,一巴掌掴在老二脸上:“咋回事?”

    盖枝捂了脸哭叫:“她放屁!她诬陷!她才抱空窝!”

    “我诬陷?不认帐了是不?你当你把那证据撕了就没事了?爹你要是不信你问我娘,有这事没这事?姓良的那小子都承认了她不承认!”

    盖老帽看她娘,她娘砸地有声地回口:“她还叫你给她立字据呢!”

    盖枝壮了胆:“你以为我是你,大不了肚子就嫁不了人?不要脸的你自己不干净就想把别人也泼脏了,怕我跟你一样家里生家里养卧家里吃一辈子你就陷害我!”

    盖秀吃了哑巴亏,冲了她娘指天骂誓:“老不死的卷着舌头说话天打五雷劈!我为啥叫他立字据?还不是为你闺女好?老嗑碜一脑门子糨子你还护犊子?你不认帐不要紧,你就不怕他不认帐?四溜子你过来!你说!有这事没有?”

    老四瞅了他二姐止步不前。

    “老四,你说!”盖枝两只眼睛锥子一样盯着她兄弟。

    老四撒丫子撤了。

    “没肚子的玩意!小骚货你以为撕了字据就没事了?有胆量你跟我上医院去检查看你还是不是黄花闺女!”

    “都给我闭嘴!还嫌我丢人不到家?”盖老帽大吼,他早听说盖枝跟个一批进厂的小青工好上了:“咋回事?”

    盖枝噘了嘴争辩:“我正儿八经谈对象!”

    “正儿八经谈对象?鱼找鱼虾找虾,我就知道你找不了什么好东西!趁早给我拉倒!”

    “爹,你这话可是说反了,咱家老二怕怕是只能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了,别棵树她还挂不上!”盖秀阴风阳气。

    “我爱挂哪棵挂哪棵!要你管?”

    “把那王八犊子给我找来!”盖老帽大吼。

    良斌拎着手里的东西跟着盖枝往家走:“我说多买点,就这点东西你说寒碜不!”。

    “买多买少都得扔出来喂狗!扔了白扔!我告你啊,咬死了不能认帐,听见没有?反正那字据叫我娘撕了!”

    走到门口,良斌不由得两腿打颤。

    “等着啊,叫你啥时候进去再进去!” 盖枝抬腿迈进门去。

    良斌站在门外候着,盖叶从门里出来,直着眼睛从他身前走过去。

    良斌急急跟上去:“哎哎,干吗去?”上下打量她:“我说你干吗去?把我扔这儿?这么一会就换了身衣服?”

    盖叶看他一眼扭头走了。

    良斌看直了眼。

    盖枝出来:“看什么看!”

    “你、你还有个双胞胎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没听过的事多着呢!走啊?”

    良斌回过神来,提了提气迈进门去。

    盖老帽靠在躺椅上抽烟,良斌弯了弯腰:“大、大爷……我、我来孝敬您老人家……”良斌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盖老帽半天没吭声,坐起身来瞅他一眼:“你就是那个良斌?”

    “是……”

    “在哪上班?”

    “纺、纺织厂,跟盖枝一起……”

    “你也在那儿纺棉花?”

    “您、您老误会,纺织厂不全是女人,也有男人……”

    “贵庚?”

    良斌没听明白,一愣。

    盖枝抬起膝盖给了他一腿子:“报数!几岁了!点头哈腰你怎么跟个小日本似的?脊梁骨拉门外了?”

    “二、二十二,快了……改、改了……”

    盖老帽打了个哈欠,闭了眼不吭声。

    盖枝接口:爸,你别瞅他现在不济,他爸是供销科科长,一出徒他就能进科室!”

    “官够大的!”

    “官不大,实惠。我们厂的布匹紧俏,一律出口!要想弄点出口转内销都得排着队给我爸送礼!我进了供销科,那条子都不用我爸批!”

    盖枝说:“我俩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从他爷俩手里进货,到咱家摊上去卖!他爹当科长,自己不能做生意,就得打咱家招牌!爹,到时候我这破班也不想上了,还跟你回去看摊儿!”

    “那我得怎么跟你分成?”

    盖枝想了想:“四六得了!”

    “谁四谁六啊?”

    “我给你看摊我给你进货?要不就五五,谁叫你是我爹呢!”

    良斌壮了胆:“大爷,您看……”

    “看啥?”

    “我、我跟盖枝还得您老成全……”

    “我成全?你还用得着我成全?你不都立了字据吗?”

    良斌看盖枝,盖枝大叫:“有没有这事你不知道?说呀!”

    “没……没有,您老不发话,我怎么敢……”

    盖老帽盯着良斌看,看得良斌一步步朝后退。

    “话还没说全呢你急着养儿防老?给我重打锣鼓另开张!”盖老帽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再敢先斩后奏我可不想要你立字据!”

    盖枝撵了她爹出来:“爹你啥意思?”

    “我说老二,再不济你也得给我找个男人吧?这是男人吗?你姐夫当年出轨的时候还敢梗着脖子跟我叫板呢!你瞅他那副德性!自己屙下的自己都能吧它吃了!”

    盖枝赶紧翻供:“是我叫他赖的帐!早知道你乐意我叫他认下不就得了!”

    盖老帽咂舌:“老二,你说你爹我啥时候把你看走过眼?你说你怎么就偏偏把你爹给看走了眼?还四六五五,你这是给我拍马屁呢还是下钓饵?我他娘的没见过出口转内销?”盖老帽一口唾沫喷在地上。“叫他老子来给我对话!”

    盖枝拉了脸回屋,一脚踢翻了礼物。良斌问:“你爹说啥了?”

    “你没听清楚?重打锣鼓另开张!屁都不会放了?嗑!嗑!磕!磕起来没完!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平时的能耐哪去了?”

    “我本来不磕!没磕过!刚才在门外见着你那双胞胎,吃了一惊;进门见着你爹,又吃了一惊。一肚子的话全忘了!”

    盖枝冷笑:“我还真不敢要你了,这往后要进了我们家你还不得天天吃惊?不用吃饭了!”

    盖秀远远地看见盖枝两个人进了家,撂下摊子跑回家,正碰上两人往外走:“呦,新女婿上门可是贵客啊,怎么就走啊,老二,赶紧打酒烧菜留饭呢?”盖枝赌气拉了良斌就走。

    “这回认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大姨!”

    盖秀笑嘻嘻地见他爹:“爹,咋样?”

    盖老帽叹气:“这老二是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了!一个破科长都能拿来抖搂,他娘的老子市长也放不到眼里!还他娘的出口转内销!他还当我是走街串巷挑货郎担的等着他批条子?”

    “爹,你也甭忒把人看扁了,这老二也就这样了,你还指着她找回第二个郑长河?好歹还有得条子批,不批白不批!你要不趁热打铁把她嫁出去,没准回头比我还臭,你想处理都处理不了?那你这闺女可就白搭上了!”

    “我得叫他知道哪头沉!”

    然而良科长始终不上门,摆明了不买帐。

    怕鬼鬼叫门,说话就砸了脚面子,没出仨月盖枝又过了界。医生说再打以后就保不住了!站在大马路上盖枝就对着良斌吼。

    “再打了以后怎么办?”

    “以后叫你断子绝孙!你舒服了,你叫我一次一次地挨刀子!”

    “这事也不能光怨我,一个巴掌拍不响!”

    “放你娘个屁!不怨你怨谁?你说!不怨你怨谁?你给我找出个替死鬼来!”

    “怨有什么用?赶紧结婚不就得了?”

    “你说的轻巧!结婚证明都开不出来怎么结?怎么结?”

    “哎呀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改呀,我去改!”

    “你改得了年龄还改得动我爹?我爹还没同意呢!”

    “你爹没同意,我爹还没同意呢!”

    “你爹凭啥不同意?你说,你爹凭啥不同意!”

    “你爹凭啥不同意?他拿我撒气还不够,还得叫我爹去给他低头赔罪?好歹我爹也是科长!他啥时候看过人家的脸色?”

    “他低头还不是为你?他不低头我咋办?你总不能叫我卷了铺盖卷就走吧?我爹可是暴发户,我不能陪了我连我的财产都陪进去!你就乐意叫我光身子走人?”

    “那也不能叫我爹给他当王八蛋!我爹说了,爱结不结,我又不是没得娶!搁咱们厂我动动眼皮子屁股后头能跟一大串!到叫你们家看不上!”

    “良斌你个王八蛋!你跟你爹都是王八蛋!我姐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个花心蛋子!还没结婚呢你就想把我甩了?我告诉你,别当我是好欺负的,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叫我爹剥你的皮!”

    “是你不想嫁!别以为叫我们家向你们家讨饶就能得着你爹的好,我爸说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爹压根没把你放眼里。我跟你说啊,趁着你肚子里这孩子,叫我爹看在他孙子的份上赶紧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不结拉倒,反正孩子也没在我肚里!”良斌撂挑子走人。

    “给我站住……”盖枝蹲在马路牙子上哭泣。

    盖枝回家央告她娘想结婚,把自己又怀孕的事说了。她娘一指头戳到她的额头上:“记吃不记打的东西我怎么跟你说的?非得现了眼你才能嫁人?你就不能学点好?你叫我怎么跟你爹说?你这不是找抽!”

    “不能跟他说!你就说我想结婚!”

    盖老帽却拧了脑袋不同意:“结婚?门都没有!谁答应她的?”

    盖枝憋了气跺脚。盖秀一旁打量:“老二,你这还没定亲呢,就是定了亲那也得个仨月五月的吧,你可得锣鼓喧天明媒正取,这可是咱爹的脸面!再说,怎么着也得给你置办一套象样的嫁妆吧?急啥?总不能跟我那时办得窝窝囊囊。”

    “你还窝囊?你那才叫轰轰烈烈呢!”盖枝冲了她爹:“我不要嫁妆,给我钱就行!”

    “你想的美!狗肉上不了桌子你还给我长脸了!还结婚,你畴他家稀罕你没有?”

    “稀罕不稀罕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把你爹的脸都夹腚沟子去还你的事?我告诉你老二,你要非他不可你就给我光腚走人!”

    “凭啥你凭啥?我辛辛苦苦流血流汗的在你们家干了二十年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你凭什么不给我?”

    “你他娘的从□□里钻出来就干活去了?你他娘的这二十年没吃人粮食?”

    盖秀不怀好意地劝架:“爹,你就成全她吧!没准肚里又长虫了!是吧娘?”

    盖老帽盯了她娘看,又盯了老二看。盖枝不敢跟她爹对眼转了脸冲她姐:“你才长虫呢!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当我是你?许你带羔子嫁人凭啥就不许我?”

    “爹你听听,说漏了吧?她要没这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赶紧打发了,她要叫人扔了回头比我还臭!”

    盖老帽抄起柳条棍撵了盖枝抽去:“贱货!伤风败俗的东西成心恶心我?”

    盖枝哇地一声大哭,围了她娘打转转。

    “老不死的你给我说清楚了!她到底有没有这事?”盖老帽不分青红皂白地照了娘俩身上抽。

    她娘一边护着盖枝一边数落:“你自己生的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就把她打死了又能怎么着?”

    盖秀抱了膀子瞧热闹:“爹,这回你信了吧?我说什么来?老二,你说你这是跟你姐过不去呢还是跟你自己过不去?没这金刚钻你拦得什么瓷器活!爹,我说你也甭打了,我早说过,你这闺女是个过水货,提不上价了!真要是打折了只怕赔了钱都没人要!”

    盖枝一边躲她爹的棍子一边冲了她姐破口大骂:“不要脸的我愿意!许你就不许我?赔钱我也没赔你的钱!”又朝她爹吼:“恶心?恶心我没大了肚子上花轿!恶心我没披了黑纱拜天地!你还没恶心过?不是你把她大了肚子领回家?我也不是我娘带来的野种,凭什么她能丢我就丢不起?”

    盖秀扑上来:“骚蹄子你还跟我攀上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大肚子你开的什么怀!”

    她娘怕打坏了老二,用自己的身子护着:“你们想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就不恶心了是不!”

    盖老帽大叫:“滚!叫她给我滚!从此别进我的门!”

    盖枝跑进屋卷了一个大包袱卷往外就走,给她娘拽也拽不住。

    “我滚给他看!我告诉你,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你还他娘的贞洁烈妇!” 转过脸来骂老婆:“瞅你给我生的这些个埋汰货!祖宗八代的脸都给我丢尽了!”

    盖秀娘眼瞅着闺女负气出走,哭鼻子抹泪:“我给你生的?都是你自己生的!什么秧子开什么花,什么种子结什么瓜,你活该!”又冲了盖秀骂:“舒坦了你?把她撵出去你就舒坦了?”

    盖枝裹了自己的包袱千仇万恨地离开她爹的门,一头扎进了良斌家。三天后婆家草草办了场。

    盖秀娘闻听便扯了鼻涕嚎哭:“老大老大带孝结婚,满城的人都来看笑话,丢人现眼还不够!老二老二就这么一声不吭又走了,叫我跟人都张不开口!这算怎么档子事?你丢人现眼完了也得叫她丢人现眼?

    “活该!我丢人现眼?丢人现眼也是打你那儿开的头!谁叫你生的这些个拉秧蛋子?”

    盖老帽冲了盖秀勃然大怒:“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老子拉屎放屁!你他娘的是老几?算帐你还算到老子头上了!老子现在是堂堂个体模范户民营企业家!老子过去要不是在水里能容你给我臭场子?乌鸦站在猪身上你只瞅见别人黑?!”

    盖秀啪地摔了手里的东西:“后悔了吧你?后悔了吧?跑了你那出口转内销你心疼了是不?怪我呀?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怪我呀!你以为人家瞧得起你?你闺女天生就是个吊秧子祸!还民营企业家模范个体户,呸!谁给你倒的洗脚水你不知道?没有我你翻得了身?没有郑长河你有今天?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是我给你挖的这口井!”

    “老子他娘的叫你爹……!”盖老帽跳了脚,爷儿两个噼里啪啦地扯了东西朝对方摔。

    没张灯没结彩,盖枝结了婚。结了婚却没坐住胎,没出蜜月又流了产,歇了婚假歇产假,盖枝窝心,从此再不肯去厂里上班。

    盖枝给厂里除了名,在家里无所事事,满大街逛荡,远远地看见她爹的服装摊子彩旗飘飘。盖枝看得眼热,想着自己净身出户,连多年的辛苦钱都没拿到手,更甭说将来的遗产。回到家里跟良斌商量,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我想好了,还得找我姐夫,只要能把我姐夫拉过来,就能要他们好看!”

    于是两人请了姐夫吃饭。郑长河也因为丈母娘的嘱托去赴约:“老二,我这阵子不在家,你就结婚了?够快的啊!这是我的喜礼,后补吧!”

    盖枝拿了红包抚在手里:“姐夫,这可是我收到的娘家唯一一份喜礼!你瞅我这婚结的,寒碜吧,叫人赶出家门的!”

    两口子围了姐夫不住地劝酒,殷勤无限。

    “这可就得怨你自己了,终身大事就这么草草的了了?”

    “不结还能怎么着?你是没瞅见!”

    “那也不能就这么结啊?”姐夫事后充好人。

    “我可听说,是你自己尥蹶子跑的!你娘到现在一天到晚的念叨你,叫我问你这胎保没保住?得空还是回家看看吧!”

    “他们不逼我我自己能跑?你是没瞅见就差把我掐死了!我要是回去了还不得叫我姐笑话死?也就我娘还稀呼我,回去跟我娘说,胎早叫我爹给打掉了!”

    “你这才叫想不通呢,你回不去她才笑话你!你不想想,你爹的生意可是水涨船高,你就这么把你那份丢了?”

    “还是姐夫心眼好,还替我们想着,一个娘胎里的都巴不得把我挤兑出去!我们都想好了!姐夫,我们宁肯跟你也不回去求我爹!”

    郑长河闻言发了愣。

    “您甭怕,我们跟你也不白跟你!良斌现在进了供销科,他爹又是科长,我们厂的布匹整个的出口,特别是那牛仔布,供不应求!我们有这方便,弄好了咱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就是,姐夫,您在外头跑路子,捎带就出去了!”良斌一脸的讨好。

    姐夫笑而不答。

    “您嫌少?好说!好说!”

    “老二,你叫我背着你姐你爹捞你们的好处,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姐夫,你还真拿他们当太上老君了,我爹我姐有什么啊,你得叫他们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追!过去你是不济,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现在还用得着在他们屋檐下吗?你瞅我姐,整个一黄脸婆!扔了都没人拾,你还要她!我巴不得你立马就把她甩了!只要你有钱,儿子照样是你的!姐夫,我跟你是一条心,不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向着你!”

    “行了老二,这事咱回头再说!”姐夫不想与她纠缠,起身。

    “姐夫,到底啥意思?”

    “你叫良斌回去,我跟你单说几句。”

    盖枝回头叫良斌先走,良斌心生狐疑。

    “老二,这主义是良斌给你出的吧?”

    盖枝不知所以:“他哪有这脑瓜子!怎么了?”

    “你姐可跟我说,说你要是再落了胎,以后就不能生育了!”

    “关她什么事!她就想咒我!”

    “不关她的事,可关你的事。他们家对你怎么样?他爹妈?”

    “姐夫,你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盖枝唏嘘。

    “那就随你了!”

    “你想,他们家要真是看重我,起码结婚前也得往咱们家去一趟吧?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其实他们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让我结的婚。婚结了,孩子又没了,姐夫,我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所以呀,你还是得回娘家找靠山,你爹要是想给你撑腰,谁敢把他闺女怎么着?”

    “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你干吗非得要我去求我爹?叫我连个发嫁的地儿都没有我记他一辈子!我缺的不就是钱吗,有了钱,谁怕谁?”

    “你在这边挣的钱再多可是人家良家的钱!你还是姓你的盖!良斌可是独子,你要是不能生育了,他们家还能怎么待你?你还当良斌的面说这胎是你爹给你打掉的,这不是受人以柄吗?回头要是两头不讨好,笑话你的可不止是你姐了!哎,我这也是妄猜,你别当真啊!”

    盖枝哑了口,半天不出声。

    “你让我跟你们合伙,可这责任我担不了啊,后患太大,回头我里外不是人。”姐夫摇头:“真要是以后你和良斌闹了别扭,能撑腰的还是你爹,我算是怎么回事?再说了,你回头找你爹,你爹只要认你,就少不了你那份!那良斌就是想反强他也得掂量掂量,不光你爹的钱,还有你爹的势,那才能把他撰手心里!”

    “可我爹要不认呢?”

    “他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你有事他不难看吗?再说你手里不有敲门砖吗?”

    “我爹他不稀罕!”

    “那是你跟他不一心!你就真想赚良斌的钱那也得跟你爹合伙赚!明白不?”

    “姐夫,这可是你让出去的啊,甭说我不跟你做买卖!”

    盖枝回到家,跟良斌说还得去找她爹。良斌不满:“你姐夫跟你说什么了?他怎么还背着我跟你嘀咕?”

    “背着你你就别打听,反正我姐夫是为了我好!”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胡说什么呢你?你当我姐夫是你?哼,我到是想呢,他要是跟你一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就冲老大,我也得把他拖下水!”

    “这可难说,成天说你姐夫多好多好,多有本事!我算看见了,今儿头回见面,他就撵了我跟你嘀咕!”良斌依旧忿忿。

    “他不就是比你有本事?这还用说?你不就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我告诉你:我姐夫劝我还是得投靠我爹!我一连堕了三次胎全是你祸害的!日后你们老良家绝了后,你可别都推我身上!瞅你爹妈那张脸,现在就横鼻子竖眼的!我可告诉你,日后你敢对我不好,我可不光有我爹,还有我姐夫!”

    “有这样的连襟吗,挑拨离间,头回见面就拆我的台?”

    “人家这是成全你,懂吗?除非你像我姐夫说的那样想甩了我!你说你是不是?”

    “谁这样想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人家要是自私,人家才不管你我!多赚一份是一份!现在叫我回去,是想叫我拿我应得的那一份!我爹的生意越做越大,拔跟汗毛也比你的腰粗,我不能把我那份白白赔到他们身上!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听明白了没?”

    “不都是你说的?回去也是你说的不回去也是你说的!”良斌心服口不服。

    郑长河回家给他老丈人说了细枝末节,盖老帽愤怒:“她想回来就回来?在人家没逮着好果子吃又想回来了?还当人家拿她当盘菜呢!”

    老娘一听孩子没了就哭鼻子抹泪:“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日后真要保不了胎她在人家里日子可怎么过?你说你这老不死的打她那顿干什么?把她打跑了不说还把孩子打没了!”

    “是我打没的?我打着她了吗?”

    女婿赶紧说:“打着了也不能这么说,她回来是想来家里找靠山,这么说不是往自己身上拦事吗?”

    “找靠山她想起我来了?活该!甭叫她回来给我丢人现眼!”盖老帽咬牙。

    盖枝两口子哆哩嗦唆上了门,双双跪在盖老帽跟前:“爹,我们来给你陪不是!”

    盖秀嘲讽:“老二,你这出口转内销转回娘家来了?”

    盖枝翻了眼皮不吭声,等着她爹发话。

    “你有什么不是?该嫁人嫁人,该养汉养汉,你有什么不是?又回来干吗?有本事出去你就别回来!怎么着?请我去喝百日酒啊?”

    两人低了脑袋不吭气:“说话啊,干吗来了?”

    良斌嗫嚅:“没、没留住……”

    “没留住?哎呀这可麻烦了啊,良斌,你小子可是单传呢,这往后要是绝了种,我闺女这罪过可就大了!你说是不,良斌?”

    “这、这不怨她……”

    “怨谁啊?”

    “怨、怨我……”

    “知道怨你就行!真要是绝了种,你可得给你爹妈说清楚,这叫自作自受!她受,你也得受!别一股脑地推我闺女头上!”

    “是。爹……我们、好好看病。”良斌甜甜地叫。

    “只怕看得了病,看不了命。”

    盖枝哭哭啼啼:“他爹妈眼里压根就没有我。我婆婆嫌弃我一进门就肮脏了地儿,你说这日子还有头吗?早知道这样我就听了您的话打胎,也没这把柄给人撰着!”

    “这把柄还让人家给撰去了?啊?你不聪明着呢吗?还让人倒打一耙?你不精明着了吗,算计来算计去还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盖老帽尖笑:“得亏你这孩子是结了婚没的,要早没了这婚你还结不了?这回知道哪头是亲爹了吧?你自己把宝给压错了!没了砣你还想翘起秤杆?”

    盖枝拽了她爹的衣襟子摇:“爹,你不能不管我!我的工辞了,不回来我就没地儿吃饭了!”

    “你还找我这儿吃饭来啦?你还想着你这二十年的打工费是不?你跟你爹找后帐你就有种!你不有你那公爹当科长吗?不有你那出口转内销吗?良斌,你小子说怎么办?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叫我闺女连饭都没得吃?”

    “不会的爹,盖枝是想回来跟您干,您老伸手拉我们一把,我给他批布,肯定比在厂里干得好,我们也能孝敬您!”

    “你小子嘴巴够甜的,拐弯抹角的还是把我闺女给我撂回来!你孝敬我?你怎么孝敬我?”

    盖枝两口子对了眼看:“爹,你给我们支个摊儿,打你的名义,我们私下里进货,咱们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这可是你们找上门来的啊!”

    盖枝重操旧业,又在她爹的摊子跟前跟她姐打起了擂台。盖老帽出钱出摊位,进了货加上三到五成利交给盖枝两口子,现货现钱,一次付清。盖老帽不算细帐,挣多挣少余头全是他闺女的,省事。盖枝不领情:“现钱现货?一次付清?都付你了我咋办?货底子没人要了怎么办?”

    “爱打折打折,爱赔本赔本,想怎么办怎么办!”

    “赚了都是你的,赔了全是我的?”

    “爱干不干!你要是觉得吃亏再回厂上班,我替良斌给你花钱买个工!”

    盖枝觉得她爹黑心,可也只能忍辱负重,她的本钱顶多支起个杂货摊。杂货摊早过了时,盖家已经更骡子换马地做起了时装衣料,五彩斑斓的服装占了市场的半条街,无可匹敌。要跟她爹抗衡那也只能是鸡蛋碰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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