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哑柏西河桥

一三六

    西河桥

    一九四六年夏末，正是关中地区碾打晾晒小麦的时节。张光天根据西北局就中央对全国形式的全面分析和部署，号召干部到白区艰苦的地方去搞武装斗争，他积极报名参加，要求回到家乡。

    经过西北局同意，协同扶风，岐山，宝鸡，眉县几位同志，从延安西北局通过道道封锁线，在各地武功队的护送下，经过多日时间，从宝鸡的陈仓回到眉县。

    在眉县横渠同志张衡的带领和介绍下，他们在横渠张载祠（横渠小学），见到了在这里任教的眉县地下党员王醒悟。王醒悟是青化风池村人，张光天见到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王醒悟，两人一见如故，相互热情握手之后，王醒悟为两人各倒了杯水，坐了下来，一边交谈起来。

    两人向王醒悟介绍了中央对目前全国形势的分析，以及全面部署，要大家努力为党工作，发展党员，做好迎接解放战争的准备。

    经过和王醒悟多半上午的交谈，王醒悟也向张光天介绍了眉县方面的情况，在午饭后时间，张光天告别了王醒悟，回到了阔别九年的谭家寨老家。

    当张光天怀着高兴地心情，走进城门，拐向西街，踏进家门，径直走进上房母亲卧室，见到相隔了九年时间的母亲谭氏时，张光天双膝跪在地上，面向炕上，仰望坐着的老人，发现她已经老了很多。

    “妈，”张光天叫了一声老母亲，说，“您儿子希灏回来了。妈，您还好吗？我爹他……”

    母亲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张光天来，向他简单地说了他父亲在他走后的第二年冬天过世的前前后后。

    张光天听了老母亲的叙述，方才知道自己一九三八年正月初十离开家里，第二年冬天父亲就与世长辞了。他来到中房的供桌前面，看见了父亲的遗像，用手轻轻擦了擦，放好之后，用火柴点燃蜡烛，取来香表，敬上香。跪在父亲遗像前面，又点燃纸表，一张一张烧完之后，向父亲遗像磕了三个头，挺身直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夫人谭氏坐在上房炕上，用竹皮扇子煽着凉风，好大一会时间，也不见儿子光天回来，拄着拐杖，迈着三寸金莲来到中房。当她跨进偏门时，看见张光天跪在供桌前父亲遗像前面，她心里明白，这是儿子光天在惩罚自己。她向儿子跟前挪了过去。

    这时，正在心里默默向已故父亲祷告地张光天听见母亲拐棍的声响，转过头来，看见母亲走路趔趄不稳的样子，赶紧起来，几步来到老妈跟前，搀扶住老妈，再一次双膝跪在地上，拉住母亲的双手，望着母亲，无声地流下了辛酸地泪水。

    “妈，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很长时间，张光天仰望着面前的老人，认凭着眼泪流着，他在悲痛地哭泣。老母亲看到眼前跪在地上的儿子张光天，慢慢扶了起来，说：“灏儿，千百年来，国孝不能两全，你爹在九泉之下是不会怪罪你的。他了解你，更支持你。”

    这时，给场里晒麦子的人送水的金兰拿着棍子从腰门走了回来，正好碰见老二光天扶着母亲向上房走着的金兰，丢下棍子，赶紧跟了上去，从另一边也搀扶住婆婆，回到上房卧室，让老人上炕坐好，这才询问起二叔张光天来。

    张光天向嫂子说了自己回来的时间，并且询问了哥和孩子的情况。一会儿时间，嫂子金兰退了出去，准备做晚饭去了。

    房间里，母子二人长谈起来。母亲从一九三八年正月初十，张光天告别家人上西安，直到他回来的今天，将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告诉了他。张光天问起妹妹希挺和侄女菊叶，以及儿子国益和侄子教益的情况，老人一一向他说了。他才知道了自己离开家里九年来，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妹妹希挺已经结婚，担任周至女子中学校长。侄女菊叶也二十岁了，在西安读水利专业，国益和教益正在县上二曲镇上高小。家里现在只有七岁的小侄子林林在祠堂上学。

    天快黑时间，什一和老三归完晒干的小麦，从仓库回来。两人一见老二张光天，相互亲切地问候了一下，洗了手脸，坐在当间饭桌周围。金兰和志贞端来饭菜，一一放好，要老二和婆婆出来吃饭。

    张光天搀扶母亲来到卧室外面的当间，坐在靠墙的一面，和大家一起慢慢吃了起来。说话之间，老人问起什一场里的事情，什一告诉母亲，截至今天，今年的麦子也就全部晒干归仓了。只等下雨后把场犁了就没事了，也就可以好好歇上一阵子了。

    母亲谭氏点了点头，算是听明白了，随后说：“好了，场里的活完了就好了，你和老三这阵子把力出了，好好歇上一阵子，缓一缓精神。”

    什一和老三都点了点头吃起饭来。金兰接住身边儿子林林手中吃完饭的碗筷，放到桌上，引上已经瞌睡的林林，回到南房，点上油灯，给林林脱去衣服，扶着睡下，闭上房门，来到当间饭桌跟前，拿上碗筷回灶房涮洗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光天洗过脸，拿上扫帚前前后后打扫去了。金兰和往常一样，洗过脸，也拿上条帚从后房开始清扫起房间来。

    因为志贞前几年要照看儿子国益在哑柏上学，和国益住在哑柏庵结居房里，内务的担子全部放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了。好在家里人也少了几个，她也感到轻松了些许。

    金兰按照正常时间做好早饭，马房老三也正好回来。大家围在一起吃了早饭，金兰送出林林上学去了。老夫人让什一陪伴老二去父亲坟上给父亲去烧些纸，祭奠祭奠。

    什一来到中房大秦桌上，取来现成的纸表香蜡，和老二张光天来到西河渠父亲坟茔。张光天老远看见，父亲坟上的柳树已经长到碗口粗细了，他的内心一下子生出悲痛来。来到坟头，伏趴在父亲坟上，痛哭起来。

    张光天撕心裂肺地哭诉惹得跪在一旁整理香蜡纸表的什一也流下了眼泪，他来到老二张光天跟前，一边劝慰着。两人在父亲坟头，什一点燃蜡烛，张光天拿上香来，在蜡烛上点燃，一一插入土里，又点燃纸表，一张一张地烧了起来。等纸表烧完之后，兄弟两人给父亲各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

    张光天和兄长什一一步三回头地向回走去，什一一路上向二弟张光天说了自己马上就要去哑柏粮管站去，因为站上要开始收购粮食了，要张光天有事到哑柏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