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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是如此广阔。
迷醉在晨露夕阳中,一路行来一路看,仿佛一切都忘记了。满地的花黄如入黄金海,繁华的官道和城镇,幼嫩的少女和老迈的人,许许多多新鲜的玩意和风景。有的她从书中读到过,有的也是外面进贡给她曾经玩赏过的。
她将脑袋搭在马车窗子上,伸着脖子往外看,累了就闭眼睡一会,醒来又贪婪地看这个世界,一点不放过。偶尔飞来只蝴蝶,她一高兴一个咒语弄得满身是香,蝴蝶跟着车马走,煞是好看,伊齐看着他摇头,果然不安分的招蜂引蝶。
玩得累了,她却一眼看着伊齐的黑马,乌亮的毛色,在太阳低下闪闪发光,她回头给了伊齐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伊齐一惊,一旁的邬永默默地落在伊齐后面。
才在马上一会儿,她便吃不住痛,没料到她竟与马儿根本不对盘,她往左,马往西,伊齐坐在马车里干着急,邬永赶忙过去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帮她坐稳,季烯心在马烦躁的嘶叫中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缥缈而宁静,是从邬永身上传来,她一愣马竟然脱缰,人就往后倒去,下一刻她已被邬永整个捞了起来。
马跑了,伊齐看了他们一眼,抢过金欢的缰绳急忙赶车去追赶, 季烯心被邬永抱着骑马赶上,那马蹄突然在她眼中就变得极慢极慢,她的身体一下就变得极软,一丝力气都被抽走,只静静地被抱着向前方奔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怀抱是很舒服的。
野外的风柔和绵长,吹得邬永的发丝垂下来,擦过她的脸,刹那间她看见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恍惚得如水中花,他笑的时候竟非常好看,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下一刻,她只讨厌自己脸上那易容过的面皮,实在是丑陋,难怪他都不看自己。
她以为过了很久邬畅才喊了一声: “哥,等等。”邬永放下了她,只见满坡地的野花招摇,伊齐追上了黑马,与金欢明乐已经在前方停下来等他们。
回头,高云意与邬畅正不急不徐的赶过来。
她站在两拨人的中间,邬永跟在她身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山丘,鸟飞过云少天蓝,阳光温暖而不浓烈,一点风就将她的衣襟和长发捧起,发在纠结,心却在开阔。她看见了小却很威武的山,远远镶嵌在天边犹如一粒棋子,她动山动,仿佛天上的仙人信手拈来对弈中,她看见了点点银光的河流,比那珠宝玉器更鲜活诱人,她想象自己是一尾鱼儿拥抱着银光奔向大海。
好一派自在逍遥的人间!季烯心在心中喊:我看到了江湖!
伊齐看见的是夺目如日光的一身淡黄衣装,那人面目如仙子一般,就如从前自己望着画上天仙梦见的人一般,不,比那更多了娇媚和迷眩,正如这日光一般照耀了所有人。自己头昏了吗?不,我没有爱上她,只是这副容颜实在叫人难以挪开眼,很快她选夫,我将要回到血龙门去,但今日此景我必记在心。
日夜刀剑相见,年少相伴那么多日子,季烯心,我会将你留在心里。
果然,遗天宫的女子各个都如妖孽,但最妖孽的却是这还在长大的这一个。高云意也不由得一惊,什么时候他连眼都挪不开了,他还记得这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子,叫他这半个师傅既骄傲又担心,有天凤凰高飞时,他在哪里?
邬畅只看着她不说话,总有一天,她会站在遗天宫的最高处,收尽天下的美好和痴爱,那时他还在此么?如果不是,那他会在哪里,邬畅的心中一窒,一股难言的痛苦笼罩了他。
况羽倾只是远远看着她,眼中仿佛只有惊艳。
只有邬永平静如常,面色如水,只看着她的后背,纤细的腰肢,日光在头顶,光落在眼中却刺痛了心,太过明亮的美丽,一点点阴霾都是亵渎,却不知将来会落在哪里。
金欢满脸的欢喜却不是装的,明乐心中却在打鼓,此去前途未知,只她与金欢知晓宫主厌恶杀人尚未碰过血,追凶谈何容易,阿弥陀佛,指望快些回去!
直到太阳落山,季烯心满手的野花,满裙子的草叶泥土从丘陵下慢慢爬上来,伊齐抱着刀做在马车上静静看邬畅陪着她,高云意探出头看看月亮要爬出摇摇头,顺着这条漆黑的路走下去今夜估计要露宿野外。
玩累了的季烯心扑在软软的卧具上睡着,突然她心中异动,血珠热了一下,瞬间她听见了很远的地方传来女子的很微弱呼救声,凄惨而惶恐。
她警惕的样子惊动了金欢与明乐,不过多时众人就都听见了,伊齐皱眉,高云意与邬畅连忙防备,况羽倾也是一脸惊慌的样子,只有邬永依旧淡淡。
“去看看。”季烯心道。
“不,宫主,我们可不要节外生枝。”如红婆所说,一行人都未出过江湖,定要小心再小心,必要季烯心尽快完成宫主的历练,手不沾血归来,金欢立刻截住了话。
“金欢!”季烯心突然怒喝一声,她盯着金欢的眼睛满脸不悦,一想到金欢杀人成瘾也是为了她又按下了怒火:“到底是一条人命,去看看。”
她径直向那处去,其余人也跟上,越过一片长长的林地,顺着丘陵起伏的曲线,他们确切的听见了甚至看见了一切。
满地的都是死人残缺的尸体,一看就是残忍暴虐又武艺高强的人所为,马车翻在地,马腹划开流了一地肠子,家丁武师都死干净,一地的行李箱笼翻倒却是空空如也。在马车上,一个衣衫半露群翻带解的女子睁着眼在惊惧中死去,喉咙右侧插着枝金钗。
呼救的人就在马车后,声音纵然微弱却还是叫人听见了。金欢立刻抢在了季烯心的前边,绕过马车她看见一个满脸是血仿佛连五官都没有的女子趟在那里,被马车狠狠地压住半边身子。
“活不成了。”金欢冷冷道:“宫主不如发慈悲叫我送她好上路。”说着便举起了刀,那女子虚弱得只剩下了满眼的惊恐。
“住手。”季烯心又想起了那些死在深沟中的男子,“救!”她转身离去,抑制不住地发抖,幼年时温宗命刀战怎么训练她处死那些恶人她都不肯,血淋淋地直叫她厌恶,就如现在,她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
不知道邬永与况羽倾是怎样处置那女子的,整整两日后那女子才从惊恐中回神。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陈衣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那女子名叫陈衣儿,是名孤女,是陈家的婢女,陈家乃是镇子上一小富户,此次因独女之外祖母生辰欲前往黎县探望便携了她同往,谁料到半路遇着强盗劫杀,小姐遭了侮辱愤而自尽,自己挣扎中被强盗砍去半边脸,又在惊惶中被翻到的马车压到,侥幸又遇见季烯心他们捡到一条命。
季烯心看着那一半脸被削去,连讲话也痛苦得眼泪直流的人实在可怜。
金欢唰的丢下块银子冷冷道:“这银子够你回去过好些年了。”
那女子咋见银子面有喜色,刚欲捡却又似想起什么黯然缩手,“小姐救我。”说罢不断泪流,只听她断断续续道:“我本是陈家婢女,陈家待我严苛,此次小姐死去我独活,即便回去也要被那陈家责罚,必死无疑!求小姐可怜我这苦命人。衣儿不要银子,衣儿只求小姐收留,衣儿做牛做马誓死服侍小姐!”说罢跪下一阵大力地磕头,邬畅连忙上前阻拦,亏得她重伤力小,但额头上仍是血淋淋一片,合着半边血肉翻卷的脸一看,仿从地狱来。
伊齐也不忍看,高云意侧过脸,邬畅眼中湿润,连况羽倾也低头,只金欢决意不许:“此事绝不容节外生枝,小姐勿做他想!”
邬畅抬头道:“小姐若是带着她不便,不若带她同行,远离了此处后再行打算不迟,江湖儿女以狭义称道,小姐之家亦是江湖大家,这道义二字勿——”
金欢不知哪里来的戾气,指着邬畅便骂:“不过小姐一随奴,胡乱招惹他人若给小姐招了什么不好,你全家陪葬都嫌少!”
邬畅脸上一片青白,金欢向来冰冷,但此次话出口竟也毫不留情,他眼见季烯心闭口不答,心中一片凄冷,原来她竟把这些人都当做随奴么?先前的一片金光立刻变做黑冷冰狱。
良久,季烯心看了邬畅一眼才道:“带上她,远了这里再打算。”邬畅猛地抬头不敢信,金欢一怒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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