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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的地方离着窗户比较远,原本书房的窗户开的就不大,离这么远,光线差了许多。
于是宁清洛点上了蜡烛。
烛火忽然暗了暗,宁清洛抬手拨了拨灯芯,火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跳动。
“父亲先讲。"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您是长辈理应先讲。"
纤细的手指忽然按住那枚走错的棋子:“若父亲不先讲……"棋子在她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局棋,清洛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
宁尚书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取过茶壶正要添水,却发现壶嘴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在烛光下颤巍巍地悬着。
“眼见年关了……"话才开头,宁尚书不疾不徐的落下了一子。
水珠随着宁尚书的一子落下,也“啪"地砸在茶托上。
宁尚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一道褶子:“昨日与广平王饮酒……"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宁清洛突然绷紧的手指关节:“你跟个广平王府婚事的时间不是迟迟没有定下……"
宁清洛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棋盘的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年后的话,柔儿跟长宁侯府就要大婚了……"宁尚书试探的看向宁清洛:“爹爹想着喜上加喜,柔儿二月大婚侯,你也就嫁入广平王府吧。"
铜炉吐着淡缈的檀香,红烛高燃,烛影摇动间,将人影投映在雕花屏风上,忽明忽暗。
紫檀木棋盘在案几上静静展开,黑曜石与羊脂玉磨制的棋子各列一方,在烛光下泛着莹润冷光。
宁尚书端坐于梨木圈椅内,指尖轻拈一枚白子,指尖摩挲棋盘三线交界处,微微思忖,落子成局。
对面,宁清洛一袭青纱长裙,袖口细细绣着银线蝶纹,手腕微抬,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捏住一枚黑子,
“父亲又在书房翻那些旧书,自己给我看的黄历?”宁清洛眉眼未抬,语气淡淡。
宁尚书轻盈一落,清脆地回应道:“爹爹觉得爹爹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关于你大婚的日子,爹爹看完了,又去找国师看了看,国师也说日子好。”
宁清洛怔住了:“国师?”
“是啊,爹爹我有面子吧。”
宁清洛心中突然隐隐的不安了起来。
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清洛还没有搞清楚,让国师知道她的婚期,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无所谓了,如果她的婚期定下,肯定会公布于众,国师早晚都会知道的。
宁尚书不语,低眉又落一子,白棋渐渐形成围势。
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日自己就定在了二月初八,爹爹保证是个好日子,你以后会事事顺遂的。”
宁清洛指尖一顿,抬眸看宁尚书,唇角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父亲是怕夜长梦多?”
檐下冰凌微微震颤,烛火摇曳,在她眼里映出一簇明灭不定的光。
宁尚书指尖停住,似在思索如何布局,又似思忖她的问话。
良久,他低低一叹:“是有点。”
宁清洛轻笑,黑子在宁清洛手中轻轻敲了下棋桌,再行落子,封住白棋一路退路。
“父亲怕什么呢?怕我反悔?”宁清洛声音极轻极软,却似一把薄刃:“还是怕别的?”
棋盘上阵势渐紧,黑子步步为营,白棋看似松散,却暗藏连珠之势,只待一击断宁清洛生机。
宁尚书神色不改,捻子再落,却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宁清洛:“爹爹知道你不会反悔。”他语气笃定,目光深而沉,像是早已算尽她所有棋路:“利弊交互,清儿是懂得权衡和比较的。”
宁清洛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凝,指尖捏住的棋子隐隐发凉。
“嫁给广平王……”宁尚书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就算是有一千个不好,也有九千九百个好。”
棋子终究落下。
“啪。”
一颗黑玉棋子在棋盘上叩响,沉沉如铁。
紫檀木棋盘上,黑白交错,已至中盘。
宁清洛垂眸凝视,黑子在她指尖轻轻摩挲,半晌,指尖微抬,落子于天元东北三路。
棋子叩落,声如玉碎。
白棋被这一手压住了气口,不得不转向中腹求活。
宁尚书双眉微皱,指尖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一角轻敲两下,随即稳稳落下。
白棋一尖,黑棋左侧的活路骤然收紧。
宁清洛不慌不忙,手指轻轻点了点棋案边缘,若有所思。
“那父亲是在担心什么?"宁清洛语气轻缓,似是无意开口,可眸底藏着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宁尚书的指尖稍稍一顿,呼吸微微放缓,但很快稳住,抬手补了一手,白棋立时连成一片厚势。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如渊,深深望向她。
“我在担心广平军。"
窗外呼啸的风声掠过屋檐,烛火随之剧烈晃动,映得两人脸上的阴晴不定。
宁清洛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提子一刺,黑棋直接点入白棋腹地。
这手棋甚是辛辣,若是硬断,白棋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宁尚书神色一凛,指节微屈,沉思片刻,最终选择了贴住,白棋勉强求稳,却让出一条通路。
宁尚书声音低沉,似是在讲述一局既定的棋谱:“你跟广平王一日不大婚,赫儿就一日不能入广平军。”
黑棋步步紧逼,又是一手跳,直指白棋的要害。
宁尚书见状,呼吸微沉,白棋匆忙应补,布局被打散了几分。
他凝视着棋盘,语气渐渐凝肃:“你跟广平王大婚的时候,就是赫儿入广平军之时。”
宁清洛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可眼底却无笑意。
“清洛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已,这个清洛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很,父亲不用有什么顾虑。"
宁尚书指尖一抖,白子差点落下错位。他稳住手指,沉声道:“现在朝廷有些动荡,很多双眼睛盯着广平王跟广平军,陛下也对广平军虎视眈眈,你还是早点嫁过去,让赫儿早点进去广平军,也能让有些人闭嘴,爹爹的心里也就能踏实一些了。”
黑棋忽然一碰,不按常规行棋,反而逼入白棋看似稳定的腹地。
这手颇为诡异,宁尚书眉头紧锁,不敢贸然落子。
“爹爹也不想让你那么早就嫁人,可现在形势所迫,没有别的办法了。”宁尚书的声音更低,隐隐透着几分压迫。
宁清洛单手托腮,指尖摩挲着棋盒边缘,黑玛瑙般的眼眸倒映着烛光,深不见底。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我得快些嫁过去,好让赫儿早点入军……"宁清洛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如果有什么状况会发生,有什么人要下手,也能早些处理,总比拖拉到情况更糟糕的时候要好,毕竟广平王身体抱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挨住别人的再一次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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