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烙印

    “大本营所有人，每天喝的水中都含有一种药剂，这种药剂只要定期服用，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但一旦超过两个月未服用，身体就会如万虫啃食般，难受程度如戒毒般难捱。”吴维看着高一阳。

    “一定有解药！”吴野站起来扑到他哥桌前。

    吴维摇摇头，“为了防止有人离开，没有解药，连总指挥都没有。”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首次发作时间会持续12小时，之后发作间隔会逐渐缩短，而发作时间会慢慢变长，直到……”直到前后两次发作时间连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24小时不间断的发作。

    “让阳哥带着药剂，带着药剂就行了。”吴野说。

    “你觉得远航会让他带着药剂走？”吴维看着他反问。“除此之外，要离开的人还必须被烫上脱离远航的烙印，只要有此烙印的人便再也不能成为远航的一员。”

    这些他都能承受，哪怕最后他不堪疼痛，死掉了，他也能接受，可其他人呢，秋天呢，杜峰和周齐呢。因为自己，让他们承受这些，他接受不了。

    吴维突然看向吴野，问了一个问题，“你大概多久出一趟任务？”

    吴野没明白，为什么突然话题就转到了这儿，“.…..大概一个多月。”

    吴野突然明白了他哥什么意思，眼睛放光看向高一阳。高一阳显然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我会告知总指挥，之后会走流程……”吴维话没说完，被高一阳打断，“烙印可以代为执行吗？”

    “.…...我争取。”吴维知道，他不会是一个人离开。

    高一阳的告别并不是很顺利，因为好多人要跟他一起走。虽然高一阳没有说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他们选择跟随他。

    秋迪故意把话说得难听，“你想单独把我妹妹拐跑，门都没有，我得看着你，省得你欺负她。”

    徐磊话说得直接，“我是因为你和秋天，才来得这儿，你要离开，我自然不会留在这儿。”

    小文、小武、吉飞、齐煦、单耽都是被高一阳救回来的，他们也选择跟高一阳一起走。

    丫丫太小了，安然选择留下。

    即使高一阳告知了药瘾的事，也没能劝退这些人。

    小武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兄弟俩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如果远航让你有了不得不离开的理由，那我们兄弟俩就算搭上性命也要跟你离开。”

    吉飞也是高一阳从感染者手里救回来的，当时为了躲避感染者，俩人一起从高处坠落。高一阳垫在他的身下坠地，右腿骨折。那一刻开始，吉飞就告诉自己，这个人今后他要护着。“你劝不动我，我也不想多说。让我留下，除非你打断我的腿。这样也好，正好还你。”

    齐煦进入大本营后，非得要跟着高一阳。但他体能不行，加入不了开拓部。虽然进了防御部，但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开拓部跑，时间久了，简直成了开拓部三小队的编外人员。有好长一段时间，别人见了高一阳都要问句，“你的小跟班呢？”

    单耽性格内向、胆小，刚进远航的时候，除了高一阳，跟谁都不说话。他只在高一阳身边才会有安全感。所以，为了让他适应大本营的环境，他天天往返于开拓部和医疗部，还惹得齐煦吃醋了好一阵，以为他阳哥要再收一个编外人员。所以单耽能说出“我之所以能待在这儿，都是因为你，你不在这儿了，我不可能再待下去的。”这句话，高一阳也没太意外。

    江雪跟着杜峰，黄玲跟着徐磊，热恋的人，怎么可能分开。

    所以，最后要跟高一阳一起走的是：秋天、秋迪、杜峰、江雪、周齐、徐磊、黄玲、小文、小武、吉飞、齐煦、单耽。

    当吴维知道他要带走这么多人时，一时无语。

    “烙印都我来。”高一阳跟他说。

    “你说你来就你来吗？就这个事儿总指挥同不同意都还另说。”吴维说：“你觉得烫那烙印是为什么，处罚你们吗？疼就完事了？那是为了鉴别用的。他们的烙你身上，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受伤。”高一阳态度坚决。

    吴维来回踱着步子，“如果这事儿我能做主，我谁都不会让你们受伤。”吴维知道高一阳在了解真相后，肯定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他选择离开，他自然不会强留。可真的能离开吗？姜树棠眼底泛起的暗涌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高一阳不能完全隐瞒离开所要付出的代价，但他隐瞒了烙印，只提了药瘾。因为他没打算让其他人承受这份痛。

    吴维本以为姜树棠绝不会轻易放人，可令他意外的是，对方竟答应了——不仅允许他们离开，甚至默许了由高一阳独自承担烙印。只是，姜树棠的条件是：“必须当众执行。”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缓慢，“总得让其他人明白……离开的代价，不是谁都能付得起的。”

    训练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大家都诧异于有人会想着离开远航，更诧异于这人竟是高一阳。而且有那么多人跟他一起离开。

    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离开远航的庇护，将自己再次暴露在未知的风险中。

    最前方的高台上想起了呲呲拉拉的电流声。

    姜树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低沉而清晰：

    “远航自成立之初，便以互助为宗旨，病毒蔓延以来，更是为所有幸存者筑起最后的庇护所。正是每一位成员的付出与信任，才让这片净土得以延续至今。我们给予每个人选择的自由，但选择，永远伴随着代价。离开的人，将永远失去远航的庇护，也永远失去重返的资格。这不是惩罚，而是最基本的规则。我们宽容，但不代表我们愿意保护不再相信我们的人。我们仁慈，但不代表我们要心寒第二次。”

    他的视线如刀锋般划过外围的人群，最终定格在中央那十几道身影上，“远航的规则，脱离者必须烙下印记，只要有此印记的人便再也不能成为远航的一员。今天，高一阳选择带着十二个人脱离远航，他选择独自承受烙印。本来这是不被同意的，但是他在远航期间，为远航付出了很多，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我们破例满足他的要求。”

    十二个人同时看向高一阳。

    秋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从不知道，离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疯了？”杜峰最先质问他，“我用你替吗？”

    “阳哥，你要一个人接受13道烙印吗？！”小文喊道。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高一阳便被带到一处刑架旁。

    其他人要上前都被拦了下来。任他们如何挣扎，也越不过阻拦的人。

    眨眼的功夫，高一阳上衣已被褪去，手脚被固定在刑架上。

    吴野不知道他要一人承下这些印记，他转身抓住吴维，“他会死的，哥！你想想办法呀！”

    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又怎会走到如今这般。他太了解姜树棠了，能答应放这些人走，都是他在网开一面了。过多的干涉，只怕会惹怒了姜树棠，那就真没有退路了。

    如果高一阳能熬下来，他就自由了。吴维紧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高一阳，对于吴野的催促没有表露出半分情绪。

    人群中也爆发了骚乱，不少人是被高一阳救下来带回远航的。这些人都对他心存感激，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离开，但要眼睁睁看着他承受酷刑，这些人眼中都燃起了愤怒的火光。

    高一阳绷紧全身肌肉，紧紧握住型架。当烧红的烙铁贴上皮肤的瞬间，剧痛如雷霆炸裂。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喉间滚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像是受伤野兽最后的克制。豆大的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滚落，在焦糊味弥漫的空气中砸出无声的痕迹。他死死咬住的后槽牙开始渗血，背脊的肌肉像拉满的弓弦般颤抖，却始终挺得笔直。烧焦的皮肉黏在烙铁上被撕扯而下，露出血淋淋的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