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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万,也不是一半。
李文锦拉来了整整两万精锐党项骑兵。
至于他是怎么拉的,用了什么手段和方法,胡文庆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只看到了爵位在朝自己招手。昂~还有一座位于杨柳巷的四进宅院。
李文锦的偷感很重,明明是定难军少主,却比胡文庆还要着急,拼了命的率领大军进入六盘山,一路上还不许停歇。
连胡文庆都觉得有时候真的可以稍微歇一会,但李文锦斩钉截铁的摆手表示——不行。
木已成舟,此刻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要么拿下渭州城,要么回来挨鞭子,胡文庆从李文锦的眼睛中看到了只有赌坊里的人才有的红光。
六盘山沿路全是郑军岗哨和城寨,但胡文庆说这些都是他哥的人,叫李文锦放心干。李文锦并没有完全信任他,而是留下了一部分人接管了这些寨子和哨所。
此举让胡文庆心中忍不住想骂娘,这得少拿多少战功啊!
这些人绝对不会去通风报信的,怎么自己说真话这小子还不信呢!
风吹林野,飘落散叶。
马蹄隆隆惊起飞鸟,无数骑兵挎刀持枪,驱赶着胯下的马儿疾驰,让原本空气清新、幽静茂密的树林里弥漫起一片经久不散的黄尘。
渭州城头。
天空中阴云密布,但并不深厚,浅薄处的白光如同蛛网般交错串联,电光闪亮,更显的黑白分明、脉络清晰。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狂风裹挟着黄沙肆无忌惮的在天地间起舞,将城头上插着的旗帜吹的猎猎作响。
城墙边站着一个人。
肩宽背阔,头顶束着高髻,所有头发都整齐的由前向后拢去,于耳根下散开,披落在双肩和后背。
脖颈修长雄壮,一身白色麻衣有些旧色,从左胸肋下伸上来一根宽大的皮带,斜着贴向右肩,将黑棕色的宽大披风紧紧锁在吞兽肩甲下。
浓眉黑厚,脸型冷毅,鼻子比较长,下三角有些方正,嘴唇细长,上窄下宽。
人中的胡须修的细长整齐,均匀的分向两边,下巴处是简单的山羊胡,但很短,显的他整个人非常干净精致。
腰腹背后横着一柄长方形剑鞘的宝刃,宽厚的腰带左侧挂着一颗三清铃,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太极图案,脚上踩着大郑武将的制式官靴。
孤心守孤城,胡马把门敲,高墙之下烈火烧。望斜阳落、残旗飘,马蹄太吵。闲坐云观,补战袍。
尘世访一遭,登遍崆峒道,绝顶之上众生小。看朱颜老、人去了,只付一笑。于风啸处,寻逍遥。
李孝通,四十一岁,字明达,道号无为子,崆峒山——白云观——紫霄殿的火居道人。
尘世中的身份是——大郑帝国陇右府步军都尉,西路行营关西经略。
这个身影,只是远远望过去,就让人不得不谨慎和小心,生出防备之意。
因为他的后腰上横挎着一柄一米三长、足足有一个成年男人手掌宽的兵器,由于剑鞘是长方形,所以谁也分不出里面是刀还是剑。
腰间还挂着一个黄铜材质的三清铃铛,握柄处有点像三叉戟,晃动一下,就会听到摄人心魄的空灵之音。
李孝通在渭州的威望已经无人能及,百分百胜率的战绩往那一甩,没有人敢去质疑他,也没有人配质疑他。
“经略,百姓们都已经撤离出去了。”
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校尉从城墙楼梯处上来,径直走到李孝通身旁,毕恭毕敬的朝着他行礼。
“文辉啊……你说,这秋叶为何而落,这怒拳又为谁而握呢?”
这……
胡文辉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经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神神叨叨的,我哪知道为啥?你去问风啊……
“经略恕罪,末将资质愚钝,并不能参悟其中的道理。”
“呵呵呵~”
李孝通低头一笑,抬眼望向远处巍峨连绵的群山,又看向阴沉昏暗的天空,爽朗大笑道: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算算时间,你那胞弟也快到了,你去准备吧。珍惜今时今日,这场雨过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党项人了。”
胡文辉抿了抿嘴唇,再次行礼道:“是。”
一只飞鸟拼命扑腾着翅膀,从距离不到地面三五米的地方低空掠过,似乎是在阴沉闷热的雨前捕捉飞虫,但紧接着,后面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黄沙漫天的地平线尽头,冲出了无数扬刀纵马的党项骑兵,他们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手持大旗,身体前倾,一个接一个的快速从地面踏过,望不到边沿,也望不到尽头。
从高空俯瞰下去,只能看到一片黄色的烟雾扑向了屹立不动的渭州城。
这一路上遇到的探马、岗哨、城寨全是被胡文庆的长兄事先调度安排的,见到他们不是放行就是主动打招呼,探马们非但不跑,还朝着他们过来,想要加入。
李文锦并不信任他们,好声好气的给上两个赏钱,让他们全部到大军后面去。
如果到时候真的拿下了渭州城,那就证明他们是真心投靠,到时候再行封赏也不迟。
自己已经带着大军奔袭了两天一夜,就刚才休息了小半天,本来是准备等到夜里进攻的。但现在马上就要下雨了,大军走的匆忙没有带帐篷,泡一夜怕是会影响军心。
反正有内应,直接进!去渭州城中过夜!
如果没有内应,就先杀了胡文庆,然后回家挨揍,眼下就这两条路,没有别的选项了!!
一身甲胄的李文锦一边骑在马上飞奔,一边朝着身旁的胡文庆厉声喝问道:“确定是西门吗?”
马蹄声太吵,即使党项骑兵们没有呐喊助威,胡文庆也有些听不清李文锦的话:“什么——”
“我说!你确定你兄长是在西门值守吗?!!”
“嗷…是!确定!!”
李文锦听完后,抬起左手朝着身旁的一名将领挥了挥手,那人便调转马头朝着渭州北门奔去,还分走了一部分兵马。
但大部分人马都跟在李文锦和胡文庆身后,不断的抽着马鞭,踢着马肚。
大夏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上去就上去了,上不去就基本没了。
城头上已经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警锣声,城门楼子上的洪钟和鼓声同时响起,听着十分急切和紧迫。李文锦听到这些令人内心不安的聒噪,一直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一点。
这说明,里面的人真的没有准备。
“儿郎们!我们被这座城阻拦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南边是什么模样!还记得夏州和陇右的血债吗?!还记得死在这面城墙下的兄弟父叔吗?!
记住!一会城门大开之后,不要停下你们的马蹄,杀光看到的每一个人!烧毁遇到的每一间房!直到横穿整座城!!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冲啊!!”
“杀——”
铺天盖地的呐喊声瞬间冲破云霄,上万匹马跃蹄狂奔,将大地震颤的微微抖动,飞沙走石,人喊马嘶!!
“吱呀~~”
随着一道酸牙的声音响起,那道永远都不会为他们而开放的渭州城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里面的城洞、砖石、拒马、甚至连房屋瓦舍都已经隐约可见,原来里面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冲在最前面的党项骑兵直接一股脑的钻了进去,硬生生的用马将门撞开,里面为他们开门的那些内应,也因为挡了路而被无情的挥刀砍翻!!
这些人冲进城中后,发现有许多散兵游勇都匆匆忙忙的从街道和巷子里跑了过来,妄图拦住他们。党项骑兵们立刻就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可算是等到今天了!!
双方也没有废话,直接展开了厮杀!
这些守城的郑军明显不是党项骑兵的对手,抵抗了一阵以后,纷纷丢了武器抱头鼠窜。党项骑兵们立刻分成数道洪流,沿着街道一路追杀而去,四处纵火,见人就杀!!
城外的李文锦很谨慎,并没有急着带头冲,直到看到数千名骑兵都进入了城里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就算胡文庆是诈降,也无所谓了。
城门已破,结局再无悬念。
“听令!全军入城!清理城内的所有郑军,男人杀光,女人任由你们处置!谁抢到就是谁的!小孩抓回灵州发卖!”
“是!!”
军令一下,剩下的党项骑兵们也纷纷争先恐后的涌进了渭州城中,生怕慢了一步,金银财宝和貌美妇人被别人捷足先登。
被留下来驻守城门的定难军脸色难看,这么大的顺风局,他们偏偏被分来守门,看着别人在里面发财享乐。大家都是长途奔袭而来,累的跟狗一样,凭什么??
正当他们长吁短叹之际,一个刚刚将马拴好的小卒余光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望去。
满地的马蹄印,有些地方还有几坨马粪。
可是,远处那些人是哪来的??
我们……还有后军步卒吗?
等到那群横跨整个视野的步卒走到近前时,这些负责守城门的党项骑兵才发觉不对,他们手中的盾牌、长枪、刀剑和铠甲,好熟悉啊……
郑军。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不要关!不要关!!”
负责把守城门的定难军百夫长正要下令关门,从城里飞奔过来一骑,远远的就挥着手狂喊!而且还面色惊恐,神情慌张。
“砰!!”
坐下马儿已经透支了力气,前蹄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将马背上的骑兵重重的甩飞出去!那马口鼻皆吐白沫,眼看是被累的不行了。
“呃……”
这名骑兵挣扎着抬起脸,满脸都是黄土,口唇煞白,艰难的说道:“快……快去挡住他们……我们……中计了……”
用尽全力说完这些话后,他就重新一趴,昏了过去。
党项百夫长和留守城门的这几十名士兵懵了,纷纷扭头看向已经距离他们不到百步、密密麻麻根本看不见尽头的郑军,就凭这几十个人,怎么拦?
拿头拦!!
冲进城里的李文锦一开始还很激动,因为城门附近全是郑军和手下骑兵的尸体,这说明对方在拼命抵抗,彻底将他遗留在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都打消了,直接扬鞭飞奔,直奔府衙所在。
他要亲手捉住李孝通,将他带到父王面前,狠狠的扬眉吐气一把!!
实在不行,把他的人头带回去也行。
反正今天过后,自己将一举超越大哥!甚至超越父亲!
可是,当他走进城中主要居民区后,在那么不经意间,突然就心里“咯噔”了一下。
地上还是有很多郑军的尸体,这作不得假。
但问题是,没有一具尸体是普通百姓的。
一股浓烈的不安从他心头升起,他又驱马向前跑了几十步,把周围的街道和小巷子都看了两眼,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百姓的尸体,一具都没有!
“胡先生!胡先生!胡……”
胡文庆呢???
左顾右盼的大喊了几句,没有任何回应,也找不见胡文庆的人影后,李文锦的后背汗毛直竖,冷汗快速渗出,在很短的时间内凝结成水珠状。
不……不会吧……
渭州城西门,立在马上的李孝通望着郑军杀进了城中后,缓缓将右手搭在腰后的刃柄上,左手背在后面按住鞘,将那柄神秘的兵器抽了出来。
非刀非剑,而是一把又宽又厚的双刃尺。
“一个不留。”
他话音刚落,无数郑军面目狰狞的嘶吼起来,握紧手中的武器,蜂拥而上钻进了熟悉的城门楼洞中!
“杀——”
在马克沁出现之前,骑兵冲锋完全无解,弓、陷、拒都只是限制手段,并不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对付骑兵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也用骑兵去对冲。
但在街道纵横的巷陌中,这些纵横大漠草原的党项骑兵和活靶子没有区别。
尤其是他们刚才已经耗尽了马力。
所以,他们不得不跳下马来,选择步战。
跟渭州城中的郑军步战,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们熟悉城中的每一处街道、每一口水井、每一家店铺。
而且,定难军对他们有个误解。
擅长防守战,并不等于战力孱弱。相反,在贴身对砍这一领域,对方似乎比他们更在行。
——
李遗景疯了!
当他知道二儿子带着自己的两万棺材本南下去了渭州后,已经是三个时辰后的事了。
而且李文锦为了不被他发现,更是一路狂奔,还留下贴身心腹专门阻拦他的传令兵,逼的他不得不点齐剩下那一万精骑,亲自率领着他们来追。
快点……
再快点……
一定要赶上啊!如果赶不上的话,不打也得打了!
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个混蛋玩意啊!!
李孝通是他能应付了的人吗?!
难道是上次自己把儿子骂的太难听了?
心乱如麻的追至六盘山雪台沟时,李遗景不再胡思乱想了,因为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峡谷前方列着整整齐齐的郑军,弓已经上弦,刀已经出鞘,枪尖四十五度向前倾斜着架在盾牌上,在昏暗的阴雨天泛着明晃晃的寒光。
为首的将领也不陌生,正是韩登手底下最不要命的那个疯子李卿,自己家的祖坟就是被这家伙强行接管去的。
李遗景冷着脸让他滚开,自己现在没空跟他纠缠,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自己的儿子和朝廷军队产生了摩擦或者误会,他要负全部责任的!
李卿连着冷笑了三声,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还有功夫管你儿子呢?先管好你自己吧!
一声哨箭飞上天空,山谷两旁的树林高坡上,瞬间钻出无数郑军。他们摇旗呐喊,挥舞兵器,还坏笑着推出早已准备好的圆石滚木,将李遗景和党项骑兵的马儿惊的不安转圈,马蹄拨土。
下一刻,一片箭雨从空中升起。
“杀——”
——
思维的差距是没有办法弥补的,李遗景和李文锦父子俩都忽略了一件事情,种平南下后,关中确实防务空虚,但还有将近五万人马。
由于他们分别驻守在各个城镇,所以李家父子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们掌握着主动权,打或不打,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可是,这五万人是可以聚集起来的。
渭州城也不一定就是个乌龟壳,它也可以是一口大瓮。
作为非常了解李遗景心思的关中诸将,种平、李孝通等人早就觉得李遗景会趁机搞事情,最起码有可能搞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还不如直接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在出发前往汉中前,种平联合关中各地的主要军事将领,向汴京呈上去一道札子,探讨引蛇出洞的可行性。
中书门下研究过后,觉得可行。
如果担心路边的椰子成熟后可能会掉下来砸到行人……
那干脆现在就直接把它摘了不就得了~
此举也并非大郑不厚道,如果李家没有异心,或者没有胆子,自然就不会有这等祸事。
但是很明显,他们有。
那就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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