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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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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慈寺?”

    徐青看着眼前的庙宇,目光沉凝。

    记忆回转,时间回到来小慈寺的前一天。

    瞿阳郡郊外,一人一猫结伴而行。

    乡道两旁有良田无数,深秋时节新发的麦苗连成一片青碧,倘若有风吹过,嫩绿的波纹便会沿着沃野,层层荡漾开去。

    此时的玄玉又变回了猫,只是变回猫的时候,它也跟着变回了活泼好动的性子。

    比如跑到麦浪里,隐藏身形,先一步来到前面,等到徐青牵着马走来时,它便扭动腰肢,积蓄力量,猛然从麦浪里窜出,把那高大的马儿吓得直往旁边蹦跳闪躲。

    除此之外,这猫还会时不时的用爪子兜一兜路边石子,或是追赶着麦田里的飞虫。

    谁又能想得到这样一只活泼的猫儿,会是一只妖怪呢?

    穿过连绵十余里的田地,徐青这才来到乡中。

    眼前乡镇有个好听的名儿,叫水月乡。

    水月乡本是大足膏腴之地,溪水河流众多,哪怕是干旱之年,水月乡都能凭借地利优势,保证五谷丰收。

    根据舆图地治上对水月乡的评价,徐青下意识觉得此乡必然是一处富庶之地。

    然而,当徐青真正踏入乡间时,却发现整个乡里完全是一副穷困潦倒的灾年景象。

    破损的屋宅,衣不蔽体的乡人,就连正处于活泼年纪孩童,眼神都麻木无光.

    徐青低下头看向满是锦绣之言的地治介绍,膏腴富庶。

    接着他又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穷苦乡人,却只看到了饥寒交迫。

    徐青只觉匪夷所思,他从黔州城出发,一路辗转三百余里,来到瞿阳境内,期间他所遇所闻甚多,却从未听到过今年收成不好,可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人食不果腹?

    而且还是在水月乡这等地界?

    徐青询问乡人,却无人愿意回答,或者说是已经麻木,不愿在他这外乡人身上浪费气力。

    “这乡里好生古怪。”

    徐青并不气馁,他沿着乡道一路行走,不时向一些乡人打听消息。

    当来到一家村户门口时,徐青止住了脚步。

    只见眼前柴门外,有白布挂孝,若仔细听时,还能听到悲恸的哭泣声。

    徐青推动柴门,没有上闩。

    来到院内,能看到老旧的正屋里,有一老一少,正在给一具男尸擦拭身体。

    当看到徐青走进破落小院时,两人明显愣了愣。

    停下手中擦拭动作,老人家颤巍巍来到门槛处,开口询问徐青可是有什么事?

    徐青实话实说,坦言自己是个白事先生,平时专做一些风水堪舆,殓容送葬的活计。

    老人家顿时回过味来,原来是个想做他家生意的游方先生!

    “老儿家徒四壁,没甚值钱事物,便是连顿像样的饭食也不见得有,还是不麻烦先生了。”

    徐青摇头道:“所谓日行一善,今日我行到此处,恰好遇见你家搭设灵堂,这是你我之间的缘法,我不收钱,也不要你管饭,只当是我和这死者有缘。”

    说话间,徐青踏步走进灵堂,说是灵堂,其实就是一张草席,几个野菜饼子勉强凑成的供果,除此之外,便是连一支蜡烛,一口棺材都没有。

    老人家没再阻拦,徐青此时仔细看时,才发现这户人家死的竟还是个正当年的顶梁柱。

    余下两人,皆是老弱病残,最年少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岁,枯瘦的肩头尚抬不起这一家重担。

    再看死者,三十来岁,脸上遍布淤青,鼻梁骨折断,浑身都有挫伤,就连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这是被活活打死的!

    徐青还未超度尸体,便已经看出对方死因。

    死者后脑生前遭受重创,乃钝器击打所致,且明显是奔着一击毙命而去。

    徐青念诵度人经文,为尸体做经文超度的同时,看向对方的走马灯。

    死者前半生平庸且枯燥,都是在为地主种田,赚取些佣金,或是抽取些粮食,维持生计。

    直到五年前,一场持续三个月的大雨,让黔江河水决堤,淹了黔州大部郡县,而瞿阳郡水月乡就在其中!

    水月乡田亩万顷,有一多半都是归属于慈照寺掌管。

    慈照寺距离水月乡尚有几十里地,为方便管理这片沃土,慈照寺便分派僧众在乡外搭建了一处小庙,名为小慈寺。

    这小慈寺建立二十年以来,圈占的良田何止万顷?

    莫说水月乡,就连周围其他乡里的田土,也多数被小慈寺以各种手段霸占。

    而乡里的百姓为了有口饱饭活命,便也只能成为佃户佃农,在这群和尚底下,讨口饭吃。

    五年前黔江河水泛滥,涝不保收,寺中管事和尚一怒之下,将佃契上的三成租息涨至五成,说是今年产量份额斩半,寺中亏损巨大,一定是你们平时种地不好好种的缘故,得赔!

    佃户们忍气吞声,想着等到来年,日子兴许就会好过。

    结果,第二年连续下了四个月的雨水。

    这一年,佃契租金上涨至七成。

    佃户心想,再一再二不再三,这都连续涝了两年,等到明年,我们的好日子兴许就会来了!

    然,第三个年头,全州大旱!

    素来有膏腴沃土之称,从未断过水源之利的水月乡,竟也只剩下乡外一处水源。

    这一年,小慈寺请来慈照寺禅师开坛做法,那禅师说是佃户们德行有缺,前世背负了孽债,故此才有上天降罚,如今有他诵经普渡,耗费大法力为佃户们积攒德行,将来乡里必然风调雨顺。

    佃户们信以为真,砸锅卖铁,凑够了足份租金,只求有朝一日能得佛祖饶恕,不再为口粮发愁。

    然而事情真能如这些佃户所愿吗?

    到了今岁,黔州四时和顺,稻谷盈仓,可佃户们打场的粮食却被和尚们尽数收走,除此之外,佃契租金也上涨到了十二成!

    也就是说,佃户们非旦得不到一粒粮食,还要去付费种地,掏钱给庙里。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有佃户上告官衙,官家却在核对过账册后,宣称寺庙无责,佛田确实历年都有欠债待偿。

    为了安慰这些佃户,官家也说了,人家寺里的大师傅们慈悲,给了你们田种,是你们不好好打理,短缺了收成,这不怪人寺庙,反而是你们德行有亏。

    慈照寺香火多旺盛啊,那可是瞿阳郡最大的地主,官衙还指着人过活呢,郡守养的七八房小妾,吃的山珍海味,各县官员每年收取的白花花的银子,那可都是平日里烧香拜佛拜来的,再看你们佃户有什么?

    郡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借着佃户告状这事,去慈照寺里拜了拜佛祖菩萨,回去时整个轿子都金光闪闪,像是镀了层佛光。

    大和尚们经过此事后,也愈发仁慈,时不时的就会济施些掺杂谷壳谷糠的陈粮旧谷,让佃户们始终保持营养均衡,不至于饿死。

    而且每逢朔望日,就会举办放生法会,为这些佃户宣讲佛法。

    慈照寺也因此名声响彻州郡,像这样慈悲为怀,时常做济施善举的,那必然都是些有德高僧,也难怪人家香火会如此旺盛。

    徐青继续往下看,佃户一年前家中缺粮,眼看难以生存时,就去小慈寺找里面的管事,想要赊些口粮维持生活。

    接待他的是寺里的虚云和尚,那和尚曾去过佃户家里收账,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便对佃户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赊粮不成问题,说起来施主来的正是时候,贫僧有一件事刚好要寻人帮衬,若是施主肯去慈照寺里走一趟,替贫僧送个口信,贫僧就是送与施主一石粮食又有何妨?”

    佃户感恩戴德,但人和尚又说了:“这粮食需得等你送信回来后再给,此事甚急,寺里有饭食,你用过饭,便快动身去吧!”

    佃户不知和尚打算,竟信以为真,带了口信便径自往大慈寺去了。

    然,佃户前脚刚离开小慈寺,虚云和尚后脚就去往了佃户家中,说是寺里济施了米粮,让佃户家人前往寺中支取。

    佃户的妻子问丈夫何在,为何不见他领取粮食归来?虚云和尚则说佃户领了修缮寺庙屋瓦的活计,要在寺中连做五日才能回来,只因他怕家中断了口粮,才让贫僧前来知会一声。

    佃户妻子不疑有他,就留下年仅八九岁的孩子和年迈的公公在家中,她则只身去往了小慈寺。

    等到佃户从慈照寺回来时,小慈寺的僧人却告知他,自家妻子前来寻他时,不小心失足跌落山崖,没了性命。

    死无对证,佃户几次去往山崖搜寻,也未找到妻子尸身,便信了和尚的话,以为是被野兽叼走,只埋个衣冠冢,草草祭奠便算完事。

    然而,就在前两日,佃户再次去往小慈寺时,却无意撞见两个喝的烂醉的僧人。

    那两名僧人见到他来,顿时起了玩闹之意,于是就拦着他好一通推搡,佃户为了取粮,强自忍耐,任由他们取笑侮辱。

    眼看佃户是个闷葫芦,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两个浑僧顿觉无趣,其间一个僧人忍不住啐道:“真是个窝囊废,还不如你家婆娘性子刚烈”

    另一名僧人闻言同样笑道:“可惜他婆娘不识趣,不然我等还可以多与她耍弄耍弄。”

    佃户闻言大怒,此时他哪还不明白其中的事理?

    只可惜,一个食不饱腹的穷家汉注定不是这些酒肉和尚的对手。

    两名僧人将佃户打至半死,事后两人酒醒,方才悔悟。

    但两人也不敢放佃户离去,于是便将此事告诉给了虚云和尚,想让他拿个主意。

    虚云和尚听闻此事,未发一言,只是拿起随身的莲花铁杵,沉着脸一不做二不休,一杵结果了佃户性命。

    徐青看完佃户的走马灯,心中还有一些疑问。

    比如这佃户的尸体是如何回到家中的,以及水月乡的乡民为何无一人起来反抗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

    很快,他便从老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佃户尸体是自个走到了田地旁,倒在了田垄里。

    老人家以为佃户走回田间地头的时候,还是活着的状态,唯有徐青知道,佃户在小慈寺的时候,就已经身死。

    至于他为何死后还能走回自己经常劳作的田地里.

    无外乎是这片田地有无法释怀的执念罢了!

    至于佃户们为何不肯反抗.

    出殡下葬的时候,有四五家佃户过来祭拜,徐青问那些佃农,四五年前黔江之水决堤,涝不保收,后两年间黔州大旱,颗粒无收,只有这一二年光景风调雨顺,谷盈仓满。

    但,你们活的却反而不如灾年。

    你们想过问题出在哪里吗?

    有佃户回答道:“前几月老陈家的孩子也像你这般说话,他拉起两千多人,要去烧山破庙。”

    “他三叔说打了那些和尚,大伙就成了土匪,反贼,是要被官府赶尽杀绝的。陈家小子本不愿听这些,但他三叔又说,他有法子不动刀兵,就能让大伙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

    “大伙信了他,就推举他做说客,去小慈寺和那些师父们商量。”

    徐青听着这熟悉的流程,大概已经猜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果然,那陈家三叔到了小慈寺就出卖了自家侄儿,他则趁势从中捞取好处,不仅摆脱了佃户身份,还从水月乡里,搬去了瞿阳郡,过上了佃户们都羡慕的好日子。

    自此之后,整个乡里便再无人能够直起腰来。

    像陈家小子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等处理完佃户后事,离开老人家里的时候,徐青特地留下了一些干粮和碎银。

    至于这一老一少是继续呆在水月乡,还是拿着这些干粮银子去往别处,徐青并未多管。

    如今的大雍,哪里都有慈照寺和小慈寺,他们远走他乡,就能彻底摆脱这种困境吗?

    答案显而易见。

    徐青明白这个道理,能照亮黑暗的不是那些田地和粮食,而是心中的那把火。

    只有火,才能带来温度。

    翌日,清晨。

    在薄雾迷蒙,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徐青牵着马,带着玄玉,来到了小慈寺外。

    这个早上,徐青让小慈寺的和尚们感觉到了火的温度。

    当阴燃火铺天盖地卷向寺庙,当僧侣和尚鬼哭狼嚎的时候,庙里的佛像却依旧如此前一般,低垂着慈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玄玉化作八道黑色残影,在庙外来回逡巡,若有和尚不小心跑了出来,它就好心的将他们送回火海,让他们继续感受徐仙家的温度。

    而放完火的徐青,则正按着虚云和尚的走马灯,寻到了小慈寺存放谷粮的地方。

    这些谷粮哪怕大部分已经运去慈照寺,可剩下的谷粮也有十万石不止。

    借用斗米碗收下所有谷粮,徐青回头看了眼火海中的寺庙,只觉尸体暖暖的。

    山道上,当第一缕阳光升起时,迷蒙的雾气消失不见,徐青牵着马,旁边跟着玄玉,一僵一猫再次踏上了路途。

    此时,玄玉忽然开口问道:

    “徐仙家是不是忘了心缘和尚说的话?”

    “没忘,不就是十六字谶言,我记得清清楚楚。”徐青回忆着癫和尚的话,二次陈述道:“和尚说逢庙便拆,遇观则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一直都记着。”

    “.”

    这对吗,和尚真是这么说的吗?

    玄玉半信半疑。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徐青打了声佛号,内心笃信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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