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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逸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踏出,带着决绝或热切,汇聚到梁进身后那片越来越庞大的“阵营”之中。
那汇聚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一下下重重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他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死死攥着那半截残破的扇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苦心经营、竭力维持的宴山寨平衡,竟在顷刻间被这个叫宋江的男人撕得粉碎!
若再不做点什么,今天就不是什么误会冲突,而是宴山寨彻底分崩离析的末日!
尹雷凌和孟广回来,看到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烂摊子,他白逸如何交代?!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
“呵呵呵……”
白逸干笑几声,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自然,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凝重:
“宋英雄!您瞧瞧,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诸位兄弟也是,瞎起什么哄?别凑热闹了,都散了吧,散了!”
“宋英雄是何等人物,岂会真与我等置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梁进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示弱:
“宋英雄,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啊!”
“为了……为了一个女子,闹到要脱离山寨的地步?这岂不是让天下英雄笑话?”
“木姑娘是您请来的贵客,那就是我宴山寨的贵客!山寨上下,定当扫榻相迎,好生款待,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他几乎是在哀求:
“方才那些气话,还请宋英雄千万收回!”
“就当是给我白某人,给宴山寨一个薄面?”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与妥协。
显然,在梁进展现出的可怕凝聚力和分裂威胁面前,白逸选择了退让。
“白叔!!”
一声凄厉、不甘、带着浓浓怨毒的嘶吼从旁边传来。
孟威被两个手下架着,半边脸肿得如同猪头,血肉模糊,说话都漏风,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瞪着梁进和木山青,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不能让她进寨!这个女人是祸害!宋江他……他这是要造反!要篡位!你看他拉拢了多少人?!”
“白叔,你糊涂啊!等我爹和寨主回来,你怎么交代?!”
孟威此刻完全被嫉妒和屈辱冲昏了头脑,只想不顾一切地阻止梁进得逞,哪怕搭上整个山寨也在所不惜。
白逸猛地转过头,脸上那丝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平时对这孟威多有纵容,但此刻,山寨存亡之际,孟威的愚蠢和短视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够了!”
白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如同冰锥刺入孟威的耳膜:
“这件事,轮不到你操心!你爹和寨主那边,自有我去解释!现在——”
他目光如电,扫向孟威带来的那群噤若寒蝉的手下:
“还不快把孟少扶下去,好生医治?!”
那冰冷的眼神和不容抗拒的语气,让那些手下浑身一颤。
他们再不敢迟疑,不顾孟威疯狂的挣扎和含糊不清的咒骂,七手八脚地将他架起,几乎是拖着,狼狈不堪地迅速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看着孟威被拖走,白逸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重新转向梁进,脸上再次堆起那副职业化的精明笑容,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宋英雄,一点小误会,让贵客们见笑了。”
“请,快请带着诸位朋友进寨歇息!”
梁进看着白逸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没有拒绝。
他当然可以现在振臂一呼,带着身后这群追随者扬长而去,另立山头。
但这并非上策。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分裂的宴山寨,而是要得到完整的宴山寨。
包括它盘踞的险峻山岭、积累的庞大财富、遍布长州的绿林网络,以及最重要的,那份“替天行道、义薄云天”的响亮名号!
若此刻分裂,他在绿林中的名声必将大打折扣,背上一个“背主自立”、“分裂兄弟”的污名。
这对他的长远谋划极其不利。
况且,他看得很清楚。
那些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的武者,并非完全忠于尹雷凌,更多的是观望、迟疑,以及对旧有秩序的惯性依赖。
他们心中对尹雷凌的敬畏,尚未完全消散。
而梁进深知,尹雷凌锐气已挫,二当家孟广更是已死,其核心力量在这次盗圣行动中必然损失惨重。
斗倒一个失了爪牙和锐气的尹雷凌,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难的是,如何名正言顺、兵不血刃地,将整个宴山寨连皮带骨,一口吞下!
需要耐心,更需要契机。
梁进的目光扫过身后神情各异的木山青、韩童、斐彪、钟离撼等人,朗声道:
“诸位,随我进寨!”
“放心,一切有我。”
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随即,他转向身后那些刚刚表态追随的武者,郑重抱拳,声音洪亮,传遍全场:
“宋江在此,谢过诸位兄弟的信任与仗义执言!”
他环视众人,目光诚挚:
“方才一番波折,幸得白先生深明大义,已与我开诚布公,误会尽消!宴山寨,依旧是所有兄弟的家!”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慷慨与豪爽:
“为表谢意,也为庆贺今日贵客临门,今夜我宋江将在聚义厅大摆筵席!”
“凡今日在场的兄弟,皆可来饮一杯水酒!我宋江,绝不小气!”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砝码,声音陡然拔高:
“更重要的是!宋江近日偶得一本玄级中品武学秘籍——《裂风断岳手》!此功刚猛霸道,威力绝伦!”
“今夜酒宴之上,我将当众展示其精要奥义,与诸位兄弟一同观摩、参悟!”
“愿以此功,酬谢兄弟情义,共壮我宴山寨声威!”
现在梁进手中玄级秘籍多到练不完,如今正好可以随便拿一本出来笼络人心。
“玄级中品秘籍?!”
“当众展示精要?!”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场面的气氛!
那些原本就支持梁进的武者,如雷震、肖六、董熊、杏娘、鄂悬等人,无不面露狂喜,激动得脸色通红!
玄级秘籍啊!
那可是各大门派、武林世家和各方强者的不传之秘,非亲传弟子或直系血脉不得翻阅。
在场之人无论是谁想要获得一本玄机秘籍,无不千难万难,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甚至山寨之中,已经有武者进入了五品之境,却依然连一本玄机秘籍都没有,只能继续修炼黄级秘籍。
可见其珍贵。
宋英雄竟然如此大方,愿意公开分享?!
这份气魄,这份豪情,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决心更加坚定!
而那些之前犹豫、甚至冷眼旁观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玄级秘籍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即便只是观摩精要,也足以让他们在武学上获得巨大启发,省却数年苦功!
原本对梁进的不满、对白逸的同情、对尹雷凌的期待,在这巨大的实利诱惑面前,瞬间变得脆弱不堪!
无数道目光变得热切起来,心思活络,开始重新权衡利弊。
一时间,场中气氛诡异。
欢呼声、祝贺声、倒吸冷气声、压抑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有人激动地拍着身边同伴的肩膀,有人眼神闪烁地计算着得失,也有人依旧冷着脸,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闪烁的眼神,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动摇。
绝大部分人的态度,在梁进这“恩威并施”、“以利结心”的组合拳下,悄然发生了倾斜。
白逸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场面,心中刚刚因暂时避免分裂而松下的那口气,瞬间又被一股更沉重的无力感和寒意所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梁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危机,不仅保住了木山青,更借机大肆收买人心,将一场分裂危机,硬生生变成了他个人威望的巅峰展示!
这哪里是妥协?
这分明是步步为营,鹊巢鸠占的前奏!
梁进仿佛没看到白逸眼中复杂的情绪,他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白逸,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白先生,你看我带来的这几位朋友,实力如何?”
白逸心头一凛,强自镇定,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钟离兄神力惊人,斐兄台身手不凡,韩小友更是奇才!至于木姑娘……三品武者之威,自然不用多说!”
“宋英雄能结交如此高手,实乃我宴山寨之幸!”
他刻意强调了“宴山寨”,试图提醒梁进。
梁进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笑容更深,意有所指地继续道:
“他们若能真心加入山寨,必将如虎添翼,让山寨实力更上一层楼!”
“白先生智谋深远,人脉广阔,日后还需多多与他们……亲近亲近才是。”
亲近亲近?
白逸的眼皮猛地一跳!
这话里的潜台词,赤裸得如同刀子!
梁进这是在向他递出橄榄枝?还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拉拢?
让他白逸去“亲近”这些梁进的嫡系力量,这分明是要将他白逸也绑上梁进的战车,分化他与尹雷凌旧部的关系!
白逸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摇开手中仅存的半截折扇,尽管扇面破败,但动作依旧保持着那份文士的从容。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圆滑世故的笑容,声音却带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宋英雄所言极是!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
“寨主此次受邀参与的,可是盗圣前辈亲自组织的惊天大行动!据我所知,参与者无不是名动一方的顶尖高手!”
“待寨主功成归来,不仅携拯救长州万民之泼天大功,更将与盗圣前辈以及那些并肩作战的豪杰们结下深厚情谊!”
白逸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敲打和警告的意味:
“届时,寨主声威必将如日中天!”
“白某到时候,怕是要忙着与那些随寨主一同凯旋、名震江湖的英雄豪杰们‘亲近亲近’,向他们多多讨教了!”
他在暗示尹雷凌归来时,不仅带回巨大声望,更会带回一批强大的盟友,足以压制梁进此刻营造的声势!
梁进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发出一声低沉而神秘的笑声。
他微微凑近白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亲近盗圣结交的英雄?想法不错。”
“只是……白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是盗圣前辈这次行动……失败了呢?”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白逸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然后继续用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语气说道:
“甚至……是惨败!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连带着我宴山寨参与的好手,也……折损大半?”
梁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白逸的心底:
“真到了那一步,白先生……也该为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后路了。”
话音未落,梁进已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长辈安抚晚辈的姿态,重重地拍了拍白逸的肩膀。
那两下拍打,力量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担,拍得白逸身体微微一晃。
随即,梁进不再多言,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预言只是随口一提。
他转身,动作自然地抱起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小玉,将她稳稳放在自己宽阔的肩头。
小丫头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乖巧地搂住梁进的脖子。
“我们走!”
梁进一声清喝,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豪迈。
他率先迈开大步,带着身后浩浩荡荡、心思各异的人群,朝着宴山寨那高大巍峨、此刻却仿佛笼罩在无形阴云中的寨门走去。
白逸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梁进那番低语,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
失败?惨败?
折损大半?
这怎么可能?!
盗圣组织的行动,汇聚了那么多顶尖高手,怎么可能失败?!
宋江危言耸听!
一定是危言耸听!
然而,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却如同鬼魅般猛地浮现在脑海——枉死城!
山寨里那些能进入枉死城的兄弟,昨日回来后曾忧心忡忡地提起:昨天在枉死城中,他们没能像往常一样见到寨主尹雷凌、二当家孟广以及其他几位参与行动的核心头领!
枉死城开启不久,寨主的身影就诡异地消失了,仿佛刻意避开了所有人!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了燕三娘神情焦虑万分,甚至不顾一切地挥刀自刎,强行脱离了枉死城!
这种异常,在枉死城出现以来,从未发生过!
难道……真的出事了?!
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了白逸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盗圣加上那么多顶尖高手,若真能出事……那将是何等惊天动地、足以颠覆长州格局的恐怖大事?!
白逸猛地抬起头,望向西边天空。
血色的残阳正缓缓沉入群山,暮色四合,天光迅速黯淡下来。
“枉死城开启的时辰……快到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天……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寨里的兄弟,在枉死城中……找到寨主!”
“问清楚!必须问清楚!”
………………
长州城外。
十里坡。
肃杀之气弥漫四野,取代了往日的荒凉。
辽阔的旷野上,旌旗猎猎,如同钢铁森林般矗立。
无数士兵正在紧张而有序地集结列阵。
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甲叶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军官粗粝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战争序曲。
身着暗红色号衣的朝廷长州守备军,与披挂亮银色精甲、气势更为森严的平城郡王府护卫,泾渭分明又相互呼应地排列着。
刀枪如林,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铁锈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更远处,是黑压压一片的民夫队伍。
他们推着满载粮草辎重的独轮车和牛车,在军官的催促下忙碌穿梭,如同搬运食物的蚁群,为即将开拔的庞大战争机器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血液。
临时搭建的简陋凉棚下,气氛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压抑的平静。
严子安一身玄色缉事厂官服,端坐在一张硬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他端起面前粗瓷茶杯,看也不看就猛地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灼烧着喉咙,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此次剿匪,只可成功,不许失败!”
他的声音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目光锐利地射向坐在对面的擒风:
“银子!必须找回来!”
“否则,你我都无法向朝廷交代!”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宴山寨,将那些胆大包天的匪徒碎尸万段。
但理智告诉他,数万大军的调动,粮草辎重的筹备,绝非儿戏。
这几日的等待,如同钝刀割肉,煎熬无比。
擒风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灰色劲装,仿佛融入了凉棚的阴影里。
他慢条斯理地啜饮着杯中清茶,姿态显得从容许多:
“严大人稍安勿躁。”
“此次能成功调解六扇门与平城郡王的干戈,并说服郡王鼎力相助,严大人居功至伟,已占尽人和。”
“再加上我联络的诸多武林同道暗中策应……”
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丝成竹在胸的弧度: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荡平宴山寨,夺回官银,已是十拿九稳之局。”
严子安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话虽如此,但夜长梦多!”
“你六扇门在宴山寨的探子,可有最新消息?那寨主尹雷凌……他回去了没有?”
“我们必须在尹雷凌和他带走的那些高手返回之前,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平山寨!迟则生变!”
擒风淡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尹雷凌回不回来,都已无关大局。”
“缉事厂、六扇门、平城郡王府,三家联手,集结长州府兵、王府精锐,更有武林同道策应。如此力量,若还拿不下一个绿林山寨,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严大人,您多虑了。”
严子安刚欲再言。
突然!
他的身躯猛地剧烈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
端坐的身体瞬间僵直,眼神在刹那间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茫然,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仅仅一息之后,那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惊醒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擒风一直观察着他,见状立刻问道:
“枉死城?”
严子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隐隐刺痛的太阳穴。
这诡异的枉死城每日开启,虽不影响现实时间,但那种灵魂被强行抽离又塞回的眩晕感,以及在其中经历的厮杀与死亡,都让他精神饱受折磨,疲惫感与日俱增。
片刻沉默后,严子安眼中精光闪烁,低声道:
“有进展!通过那个黑猳寨的大嘴巴董熊,我已经锁定了枉死城中几个关键人物,他们必然是宴山寨的小头目!”
“只要顺藤摸瓜,找出藏匿其中的尹雷凌,指日可待!”
得益于擒风提供的详尽情报网,严子安在枉死城中的身份辨识工作进展迅速。
董熊那种恨不得在脑门上刻着“我是黑猳寨董熊”的蠢货,简直是天然的灯塔。
而围绕在董熊身边活动的,十有八九便是宴山寨的人。
严子安和六扇门安插进枉死城的探子们,每次进入都如同猎犬般,利用一切可能的接触、试探、甚至制造冲突,试图套取目标的身份信息。
然而,进展却总是被无情打断。
那该死的枉死城,从来就不是一个安静的交流场所!
总有不分青红皂白、见面就杀红了眼的狂徒冲出来搅局。
更致命的是,黑暗中那个如同幽灵般的弓箭手!
那人箭术通神,感知敏锐得可怕,尤其喜欢锁定严子安这等顶尖高手进行狙杀。
因为在枉死城中不会真正死亡,严子安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武功路数和底牌,在枉死城中一直刻意压制实力,不敢全力施为。
这束手束脚的打法,在面对那神出鬼没的冷箭时,简直如同活靶子!
多少次,他眼看就要从某个目标口中套出关键信息,或者即将擒住一个疑似高层的人物时,那催命的破空声便骤然响起!
冰冷的箭矢瞬间贯穿他的头颅或心脏,将他无情地“送”回现实,功亏一篑!
就在严子安为枉死城的干扰而烦躁时。
一名六扇门的黑衣捕快步履匆匆地穿过忙碌的军阵,来到凉棚外。
他对着擒风恭敬行礼,然后快步上前,俯身在擒风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汇报了几句。
捕快说完,立刻躬身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擒风听完汇报,一直淡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意外之色,眉头微蹙:
“有意思……我精心给宴山寨准备的离间计,居然……失败了。”
严子安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擒风端起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眼神变得深邃:
“探子回报,那宋江……竟不惜以脱离宴山寨相要挟,死保木山青!”
“甚至真的聚起了一批人,差点当场分裂山寨。”
“最后关头,是白逸那老狐狸出面妥协,亲自放行,让宋江带着木山青大摇大摆地进了寨门。”
严子安眉头皱得更紧。
离间计失败,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擒风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嘴角重新勾起弧度:
“表面看是失败了,木山青得以留下。”
“但从根子上看……它成功了!而且效果比预想的更好!”
他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冷酷:
“经此一闹,宋江为首的‘新派’与尹雷凌留下的‘旧派’之间,那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已被彻底撕开,再无弥合的可能!”
“双方已是水火不容!现在,只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导火索……”
擒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就能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斗个你死我活!”
“到时候,我们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看来,我得给宴山寨……再添一把火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雄浑的号角声穿透了军营的喧嚣,响彻四野!
呜呜的号角声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宣告着集结的完成。
长州知府,一个穿着四品文官鸂鶒补服、面色严肃的中年人,在一众官员和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展开一卷明黄色的檄文,运足中气,声音洪亮而充满悲愤。
所说内容,无非是痛斥宴山寨劫掠赈灾银、杀害郡主、冒充名捕、祸乱地方的“滔天罪行”。
最后号召将士们替天行道,剿灭匪患,还长州朗朗乾坤!
冗长而煽动的檄文宣读完毕,知府猛地一挥手。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将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囚犯拖到军阵前方。
囚犯眼中充满绝望的恐惧,徒劳地挣扎着。
此人,是宴山寨一名被捕获的小喽啰。
刽子手面无表情,手中鬼头大刀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噗嗤——!”
血光冲天而起!一颗人头滚落尘埃。
“祭旗!出征!”
知府声嘶力竭地高喊。
“杀!杀!杀!”
数万士兵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刀枪并举,寒光映日!
战鼓擂响,沉重如闷雷!
旌旗指引,大军如同一条苏醒的钢铁巨龙,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宴山方向,滚滚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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