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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后,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响起敲门声。
“请进。”长孙无忌道。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长孙诠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持满,两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长孙无忌微笑道:“持满回来了。”
“是的,刚回没几日。”赵持满恭恭敬敬的一拱手。
若不是长孙无忌当初指点他去找裴行俭认错,这次瀛州岛和辽东战事,他都会错过。
故而他现在对长孙无忌极为敬服。
长孙诠笑道:“持满三日前就回来了,本来当时就要过来拜见您,不过听说一件事后,便等了两日,今天才和小弟一起过来。”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道:“听说什么事?”
长孙诠满脸兴奋的道:“大兄,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吗?”
长孙无忌笑道:“我又不是与世隔绝,怎会不知,现在是七月。”
“那七月有什么大日子,您还记得吗?”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目光微闪:“陛下的千秋诞辰?”
长孙诠朗声一笑,道:“不愧是大兄,果然记得!”
当今圣人的诞辰是七月二十一日,只因李治不喜铺张浪费,故而每年诞辰,也不过是武媚娘和郑贵妃几人,在后宫安排一下,也就对付过去了。
这些年来,也有朝臣上奏,提议皇帝将诞辰设为一个节日,每年大肆庆祝,沐假三日,让百姓们都记住皇帝的生辰。
不过李治没有同意罢了。
长孙无忌听长孙诠的语气,心中一动,道:“今年的千秋诞辰,是不是与往年不同?”
长孙诠笑道:“大兄又猜对了,今年是圣人四十圣诞,有大臣提议举办一场宫宴,为陛下庆贺诞辰,陛下竟然同意了。”
长孙无忌喃喃道:“嗯,陛下是贞观二年生,现今是永徽十九年,陛下确实已到不惑之年了。”
长孙诠接着道:“陛下虽同意设宴,但此宴与一般宫宴不同,陛下只打算请十六人赴宴。”
长孙无忌心中一跳,问:“为何只有十六人?”
“陛下说了,这次的千秋宴,并非庆贺他自己,而是庆贺大唐日趋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他决定将永徽六年到永徽十九年之间,对国家功劳最大的十六个人,邀请到宫中,当众宣扬他们的功绩,并且给每人一个特殊的奖赏。”
长孙无忌听完此话后,心情激荡,面色五彩缤纷,竟有几分难以自持。
为何是从永徽六年开始?他自然明白。
因为永徽六年之前,他一直以为皇帝还年轻,朝政大事,多由他和褚遂良来拿主意,皇帝也很少提出质疑。
当时他并不知皇帝有如此强烈的不满,直到永徽六年十月,皇帝利用废王立武之事,骤然发难,终于在朝堂确立威信。
褚遂良也第二次被贬出朝堂。
自那以后,朝政便慢慢都由皇帝做主。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看法。
在外人看来,皇帝一直受他制衡,难以自主,他是一个窃权弄政之人。
长孙诠见他沉默,神色不太好看,忙道:“大兄,陛下并未对你见怪,有资格受陛下颁奖的十六人中,就有您的名字!”
“当真?”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亮光。
长孙诠笑道:“是的,名单已经传遍长安了,长安百姓交口称赞,将这十六人,与当年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相提并论呢。”
长孙无忌遥望北方,心中既充满喜悦,也感欣慰。
这十几年来,只看功劳的话,他自认可以位列朝堂前十之列,其中就单单分裂吐蕃的谋略,就可以压过大部分朝臣。
然而这些事情,都是他暗中所为,假托他人之名,朝野上下,谁也不知。
如今,皇帝公布他的功劳,便说明在皇帝心中,他这些年的功劳,足以弥补当年的错误。
只要参加完这场寿宴,朝野上下,都会明白皇帝的心思,他以后也不必再躲在白隐寺,可以回到长安,安度晚年了。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喜悦,又问起十六人之中,还有其他哪些人。
赵持满道:“除您之外,还有李勣、程知节、尉迟恭、契苾何力、程名振、苏定方、薛仁贵、裴行俭、王及善、刘仁轨、于志宁、阎立本、上官仪、狄仁杰、张柬之。”
长孙无忌听到全都是资勋卓绝之人,连李义府、卢承庆都无法入内,不由暗暗点头。
这样的名单,才会让人感受到荣耀。
长孙诠叹道:“只可惜只有十六人,若是能有二十四个名额,持满肯定能位列其中。”
赵持满点了点头,他一向心高气傲,听了此话,也并未觉得不妥。
他甚至觉得,以自己的军功,完全可以替代狄仁杰或者张柬之,位列其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姜恪也不在其中,不然他就更难接受了。
长孙无忌心情大好,亲自煮茶,招待两人,三人一边饮茶,一边畅谈。
不一会,话题转到辽东,长孙无忌向两人问起辽东和瀛州岛的情况。
去年十一月,薛仁贵联手大唐水军,消灭了想要返回黑水地区的靺鞨人。
战事结束后,薛仁贵便领军返回,只留下一万具装骑兵,镇守靺鞨。
一月初,刘仁轨向李治请旨,放开辽东地区的铁矿开采限制,允许商人采矿,另外也鼓励商人去长白山采参,免除商税。
他这是想效仿漠北的治理方式,通过商业发展,吸引大唐商人前往靺鞨地区。
只要商人去了,便会雇佣一些长工前往,久而久之,靺鞨地区的唐人便会不断增多。
另外,还能利用商业发展,雇佣本地靺鞨人做工。
只要靺鞨人能吃饱穿暖,过的比以前更好,他们反抗大唐的可能性就会比较小。
靺鞨地区虽没有石炭和马场,却有丰富的高质量铁矿、人参、药材、林木资源。
不少通过漠北商道发财的大唐商人,都积极响应了朝廷政策,派人前往靺鞨地区,建立商社。
原本刘仁轨还担心逃到苦夷岛的靺鞨军队,将来逃回靺鞨,在林子里休养生息,成为隐患。
谁曾想,他们在苦夷岛跟虾夷人打仗竟然打输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苦夷岛地理位置特殊,是虾夷人多年栖息地,靺鞨人肯定没有虾夷人熟悉环境,便失去地利优势。
再加上正值十一月,寒冬时节,苦夷岛地理气候,比靺鞨地区更加寒冷,马匹都被冻死,靺鞨人骑兵失去用武之地,这便失去天时。
最后,靺鞨军队刚刚受到大唐打击,士气低沉,战力锐减,连人和也没有。
天时地利人和,靺鞨都不占据,自然打不过虾夷人,损失惨重下,只好逃回苦夷岛西边大陆。
然而这片大陆是肃慎人的聚居地。
肃慎其实也是靺鞨一部,只因他们生活在更恶劣的环境下,生活习惯逐渐与靺鞨人区分,这才分离出去。
肃慎人以前也被靺鞨欺负的很惨,如今见靺鞨人穷途末路,自然痛打落水狗,将来犯的靺鞨人消灭一部分,俘虏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逃往更北地区。
长孙无忌见辽东已朝着稳定方向发展,心中也安心几分。
此时距离李治的千秋寿,还有三天。
当天夜里,长孙诠和赵持满便留在寺中,住了一夜。次日清晨,长孙无忌和两人一起,坐着马车,朝着长安城返回。
马车行的很快,正午过后,便可以远远瞧见长安城。
朝着城门靠近时,忽听马蹄声响起,三匹快马疾驰而过。
前面两人是两名少年,都不超过二十岁,面色虽稚嫩,身材却都极为魁梧,锐气逼人。
只有第三人不同,约莫三十岁左右,脸颊消瘦,双眼无光。
长孙诠瞧见前面两名少年后,赞道:“这是哪家的儿郎,竟生得如此雄壮?”
赵持满笑道:“这两人的名字,小舅应该听过。”
“哦,是谁?”
赵持满道:“一个叫王孝杰,一个叫李慕唐。”
长孙诠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他们啊,听说今年的禁苑狩猎,这两小子加上薛家那位麒麟儿,都代表我大唐参赛,表现相当不错,陛下都赞不绝口!”
赵持满感叹道:“去年他们差点就入选了,这三个少年郎,确实不错。”
长孙诠转头看向长孙无忌,笑道:“大兄,你最擅观人,你觉得这两个少年如何?”
“什么?”长孙无忌忽然抬头。
长孙诠愣道:“你没看到刚才那两个少年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没有,我只顾着去看那第三人去了。”
“最后那人?他看起来很普通啊!”
长孙无忌道:“你不认识那人了吗?”
长孙诠摇头。
长孙无忌缓缓道:“他是李府那个被逐出族谱的长孙,李敬业,你应该见过才是。”
“什么,他是李敬业?看着不像啊!”长孙诠惊愕道。
长孙无忌道:“任何人遭到他这样的经历,都会大受打击,意志消沉,精气神自然也会变化了。”
长孙诠道:“那也是。”
长孙无忌眉头紧皱,又继续思索起来。
瞧见李敬业,他便想起了李勣。
李勣也在这次受邀千秋宴的十六人名单中,他当然也会感到喜悦。
然而,李勣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果仅仅是参加千秋宴,他就算高兴,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更不会如此匆忙离开。
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缘故。
想到此处,他向长孙诠问:“最近几日,长安城是否还发生别的大事?”
长孙诠略一思索,道:“要说大事的话,太子殿下向陛下请了一道旨意,说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希望陛下在千秋宴那一日,大赦天下!”
长孙无忌听到此话,目光一闪,微笑道:“那就说得通了,难怪李勣那老小子如此高兴了。”
“李太傅怎么了?”
长孙无忌将今日清晨,李勣收到一封信后,便急匆匆离开的事说了。
“你们瞧着吧,李敬业马上要回归族谱了。”
长孙诠大为不解,道:“大兄,李敬业并未关在牢狱之中,大赦天下,与他有何关系,为何他会忽然回归族谱?”
“你们可知道李敬业当初为何被逐出族谱吗?”
“应该是他见过韦珅吧。”长孙诠回答。
长孙无忌道:“不仅如此,我没猜错的话,李敬业见过韦珅后,没有告诉李勣,甚至有可能同意了韦珅的计划!”
长孙诠惊道:“不会吧!”
长孙无忌淡淡道:“若非如此,李勣绝不会把李敬业逐出族谱。”
“可是,陛下不是没有处置李敬业吗?”赵持满忽然道。
长孙无忌道:“那是陛下看在李勣面子上,才没有处置。李勣心知肚明,所以也必须给陛下一个交代,这才逐出李敬业。”
两人听到此处,这才明白,李勣这是相当于将李敬业流放。
如今陛下大赦天下,李敬业的罪行便能赦免,李勣也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李敬业收归族谱了。”
长孙无忌回到府邸后,发现府宅打扫得很干净,朝留府老仆一问,才知是新城长公主经常派人过来,帮府中打扫。
到了晚上,于志宁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来他府上拜访。
于志宁比长孙无忌还大几岁,然而这几年过的很快活,竟然显得越来越年轻了。
尤其是这次千秋宴十六人名单中,他也位列其中,这让他喜不自胜,非要拉着长孙无忌喝酒庆祝。
长孙无忌心情也很好,便陪他喝了几杯,两人一起畅谈年轻时的事。
接下来两日,不仅辛茂将来拜访,韦弘机、宇文节这些世家大族的族长,也闻到风向不对,过来拜访。
这几年来,因为萧氏一族的缘故,长孙一族与这些世家大族,隐隐产生一些矛盾,他们这时过来,是为了消除嫌隙。
长孙无忌年纪大了,也不愿再多树敌,既然他们肯退让,便也愿意既往不咎。
日升日落,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二十一。
一大清早,长孙无忌便穿上一套红色礼服,他如今并无官职在身,只剩下国舅的身份。
这件礼服,便是他当初受封国舅时,李世民派人赐给他的,他一直小心珍藏。
约莫巳时中旬,长孙无忌穿着礼服,离开府邸,前往太极宫参加皇帝的千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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