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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柱峰上,石色苍黛如泼墨,间缀古松虬劲,根爪攫岩,似欲拔峰而起。
危崖叠嶂,云雾吞吐其间,时聚时散。
峰中涧水潺潺,自石岩淙淙泻下,触石则碎玉飞雪,其声清越,宛若梵铃轻叩,涤荡尘心。时有如猿矫影越空,挂萝攀葛,倏忽隐于翠微深处,唯余空谷回响,更添幽邃。
在这峰顶一处,有露出半边覆有湿苔的飞檐斗拱,其嵌于洞壁之外,其顶积雪皑皑,晴光照之,灿若银冠,檐下有一坐一立两道身影。
立着的那道身影,一对长臂过膝,体毛甚是浓密,衣袍都遮它不住,一对眉毛似连在一处,背着一剑一刀,浑似个野人一般。
这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鲜桃,随手在肘内擦了两下便吃了起来。
吃的正香时,因南边翻浪山的山腹中裂开蜿蜒巨缝,喷出大片浓浊黑雾,横在高空,腥臊刺鼻,远传数百里,一下让此人干呕了起来。
“晦气!”
这人骂咧咧的道。
“猿老!”
趺坐之人,身罩一件旧袈裟,眼蒙纱带,轻唤一声。
其双手结出一个特殊印式——左手结金刚拳,平放于腰际左髋外侧。右手自然成掌,掌心向外(前方),约与肩齐等高,掌内有放微光,这是大光明手印。
“你已经借尸还魂,得了人道,怎么还难改过去异类习气,如此便是被大师接引度回,开始修行正法,日后之正果着落,属实难知。”
那体毛浓厚的道人,面色有些不自然,讪讪一笑道:“本来以为借尸还魂,非是尸解转劫一类,没有胎中之谜,便是借了人身,要受此身执念迷扰,亦无大碍。
怎料人身之执念如此顽固,差点让我丧失本我,昧了灵觉,变成另一个人活在世上,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祸福相依。”
趺坐之人沉声说道:“这何处不是机缘,若你能破了执妄,便无大师去世间接引,也当另有妙缘,可入正道门下,此后道途不比现在更为坦荡。
可惜你那时被执念迷扰,本觉中犹存一丝侥幸,认定自己留有大师这一后手,故而浑浑噩噩,自甘下流,白白错过性功大进的大好缘法。”
“李慕如!”
转成人道的猿老,有些恼羞成怒的喊了一声,随即泄气一般,说道:“以后莫叫我猿老,我现在已有了道号「定猿子」,大师亲自给起的。”
”有人来了。”
趺坐洞檐下的李慕如将大光明手印一换,变作降魔印,一对瞎眼开阖间,隐有微弱的清净毫光闪现,瞬间洞察峰外邪祟灵机,还有法宝佛韵。
“是他!”
“谁?”
定猿子身子一下绷紧,一道剑光和一道刀光自背后射出,齐齐护罩四周。
在峰外,一道幢形异彩倏忽来至,在洞外十丈外的山雾轻风间,遵循某种轨迹而遁行。
定猿子看得直愣神,这道异彩遁光分明是在黄灯洞外「净沙光明戒律印阵」的阵门枢纽上穿纵,此人怎会如此熟悉黄灯洞外的戒律印阵。
在异彩遁光后,还有蝠状遁影随行。
但是这遁影显然不知阵门所在,好似飞蛾扑火一般,触及阵中杀机,扑棱棱的乱飞乱撞,激得戒律印阵全数显现,数百亩的黄晶细沙漫空吹鼓,粒粒砂砾上的毫光连成一片,将外面化为一片琉璃小界。
马王小神没料到这峰外竟有守洞大阵,暗道此阵必是心如老尼所设。
这大阵内漫空吹荡的黄晶细沙,化作阵阵细雨吹打在身,每有一阵细沙拂身,必洗去他身上「秘炼煞骨魔装」上的阴鬼煞魔,损其威能。
他索性将身上魔装中的人皮血袍撑开,释放袍中千余阴鬼煞魔,顿时这处似琉璃小界般的空域内,似有一点漆墨浸染开来。
阴鬼煞魔吹法螺,击法鼓,舞纸幡,排兵布阵,演练着一种阴间秘传的阵式,同外面合围的净沙光明戒律印抵抗,同时七嘴八舌的大赞马王小神。
“小神法力无边.”
“赤县州西芒山万亡窟马王小神驾到!”
“速降!速降!”
在黄灯洞前,定猿子见宝幢似的异彩落来洞前,就要运动剑光迎敌,不料被李慕如所阻。
“善哉,善哉!”李慕如在洞前合掌,态度亲和,笑道:“道友从井中脱困而出,了悟前非,我愿助一臂之力,使你早登极乐境界。”
黄灯洞前,那道异彩齐芒缓缓的撑开,显化为一杆双层瑞彩佛门宝幢。
此幢为上下二环,上环如盖下扣,顶上呈有莲花托焰珠之状,焰珠之上有一头大凶魔鸩睁着金睛火目,神态安宁,宝相庄严,满身玄羽隐有斑斓流彩。
这下环比上环足足大出一圈,这一大圈的边沿外,垂有六条流苏彩幡。
在这六条幡面上,各自游走着毒蝎、壁虎、蜈蚣、蟾蜍、蜘蛛、灵蛇这六种异种,这些毒物本是性情凶戾,如今却是灵秀质和,形神之内金辉流转,时现虹芒。
在宝幢之下,瑞彩层层密布间,一头碧鬃白狮伏卧虚空。
在此雄狮的洁白狮背上有一位僧人,身着浮金掠光的锦绣袈裟,低眉垂目,阅尽沧桑一般,手持一印,结跏趺坐。
“南无龙迦尊佛!”
蚩神子在宝幢之下,合掌念了一声佛号,而后道:“彼辈迫害太甚,我原意是在井下潜修,以阿鼻二气对井中魔孽妖邪施以超度之功,辅益我禅功佛法修行。
怎料外有魔贼觊觎因缘,犹不死心,密谋布置,迫害太甚。
为免我本尊因缘落于贼手,日后荼毒人间,只好舍我这副残身,行灌顶之法,传于缘者。
如今身后魔贼道行高绝,我要施展灌顶传法,仍需一点时间,道友若是不敌魔贼,不必勉强护我,自可脱身在外。”
洞檐之下,李慕如听到此话,没有丝毫怀疑。
她能如此无条件的信任,自不是因为蚩神子同为佛门中人。
而是金童师兄早有交代,预示前机,称蚩神子身上因缘已为仙神所窥,万难幸免,故而决意舍身,在求证初果后,便以佛门圆寂仪法,来行那灌顶之功,将一身衣钵传于有缘人。
他日蚩神子如死于井中,说明其人已圆寂灯灭,虹化传法,可若是从井中脱困,那必是为奸邪所迫,她可施以援手。
“道友不必惊忧,洞中自有佛法庇护。”
李慕如说道。
定猿子一直保持警惕,对于李慕如的神情和话语有些不明所以。
李慕如自小就嫉恶如仇,性如烈火,数十年前血仇得报,颇有些迷执大悟之势,从此一反往常,跟随心如老尼坐禅参法,佛法可谓是日有精进。
即便如此,可得其信任的,亦无多少。
就算他这个火墟洞旧人,怕也不得其信任,而这么一个受镇于井中,还曾给金童惹下大祸的僧人,又怎会得李慕如此等信任。
他定猿子当然认得这个僧人,更知其过往,早在他被接引回洞,破除执迷后,第一时间不是在洞中清修,而是费了许多力气打探金童之事。
他定猿子从来都是秉持一颗功利之心,这一点他无可否认。
无论是猿老的身份,还是现在定猿子的身份,他的功利之心没有太大的改变,因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不是转成人道,就可以万事大吉,且一举抹除了自己的妖魔底色。
前路依旧荆棘,他需要这颗功利心的帮助,来为自己将来谋划,而这个将来很大程度绑定在金童身上。
“我明白了。”
定猿子想通这份信任的根节,定是金童有所交代。
在阵中,马王小神已是须发皆张,遍体的惨绿阴光,他被包没在黄晶细沙吹拂鼓荡之下,那身外千余阴鬼魔煞虽结阵式,可是细沙无孔不入,二者相抵相害,一时僵持不下。
偏个马王小神建功心切,本料想自己五境上真的绝顶道行,只在阳神地仙之下,哪怕此峰黄灯洞有号称枯灯盲尼的李慕如坐镇,他也不会耗费多大法力。
哪成想这位枯灯盲尼主持阵法,深谙阵中玄机,即便面对他这等人物骤然来袭,竟也有履险如夷之心,不愧是近数十年来,名声从天南传到中土的风云人物。
眼见蚩神子已经过阵,降身于洞前,与盲尼交谈起来,那神情竟然不似初遇一般,这让马王小神晓得不可再拖,否则事情必然再生变故。
想到这里,马王小神肩头一摇,震天价响的一声,赤影一闪,整个峰前的琉璃晶沙小界被赤影破开一洞,无数鬼影簇拥马王小神自洞中涌出。
马王小神刚一出手,便破开阵法,面上得意一笑。
“蚩神子,不管你师傅究竟何等主意,我既已答应帮他救你脱困,不管你愿不愿,我都得将你送过去。不过你也尽管放心,有我在此,他就是你师傅,也不能胡来。”
“吱吱吱~”
马王小神正说话间,银闪的弧光在外闪过,一如电弧跳动乱窜。
“珍宝鼠!”
想到哭麻曾讲过蚩神子本尊佛法之事,马王小神瞬间惊喝一声,随着暴喝声起,他成名绝技神亢血雷同时一响,此峰中又起一声震天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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