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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薛管事闻声一顿,手悬在半空,眼前这位景少爷天资卓绝,最得周老太爷欢心,平日里便是磕着碰着也要惹得老太爷心疼半日,他哪敢有半分怠慢。】
【你负手而立,故意学着父亲平日训话时的腔调,将话音拖长半拍:“薛管事,给这些人备些饭菜,记在五房账上。”】
【见管事面露迟疑,你又道:“父亲常教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正值祖父两百二十岁寿诞,若府前闹出人命,岂不晦气?”】
【薛管事闻言一凛,连忙应道:“少爷思虑周全,老奴这就去办。”】
【你微微颔首,携着表妹踏入朱漆大门。转过影壁时,余光瞥见管事正招呼小厮抬来粥桶,灾民们浑浊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光亮。】
【连着的五六日。】
【府门外聚集的灾民日渐增多,枯槁的面容、瘦骨嶙峋的身躯。】
【昨日还有个妇人抱着婴孩在石狮差一点就要断气,那青紫的小脸比你刚刚出生的堂弟也大不了多少。】
【好在,你找来府中下人送来饭菜,才堪堪救活。】
【你终是按捺不住,趁着晨省时拦住祖父周泰:“祖父,清河年年闹灾,为何今年格外严重?”】
【你祖父告诉你,中土禹洲每年都有灾害,今年尤为严重,便是因为清何上游有一头旱魃作祟,大旱而无雨。】
【旱魃乃是民间传说中的凶煞之物,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此物形如枯骨,通体生满白毛,双目长于顶门,昼伏夜出,能吸尽方圆百里的水脉精气。凡其盘踞之地,井枯河涸,生灵涂炭。】
【在修行界也是不多见,许多修行高深之人没有超度,怨气极深,埋入极阴之地,便能形成。】
【你想起曾在藏书阁翻过的典籍。正道九门之中,三真门的“玄天镇魔符”、清虚殿的“太乙诛邪剑”皆是克制妖邪的至宝。】
【清河属于方寸山势力范围。】
【你好奇问道,“祖父,方寸山的仙师难道不管吗?”】
【旱魃有“道胎”境界,一头旱魃对于清河郡来说可能是个麻烦,如今清河郡的三家都已经联手早做了防备。】
【但对方寸山这等庞然大物来说,不过弹指可灭的微末妖孽。】
【祖父似乎深有感触,叹了口气。】
【“景儿,有些事,我们管不了,也没法管。”】
【你注意到祖父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祠堂方向——那里供奉着方寸山两百年前赐下的“玄宗护法”金匾。】
【这是你当年祖父下方寸山,宗门赐下。】
【祖父语气温和道,“赈灾救民,你做的不错,修行一路,要怀慈悲之心,我们也算力所能及。”】
【“景儿,你的天资,跻身道胎境界只是时间问题。”】
【“这片天地从不缺天才,缺的是崛起的天才。”】
【“独善其身,才能长久。”】
【“修行一路,自身最为重要,要贵己。”】
【你点了点头,却满脑子都是旱魃的修为境界,如今你所知的境界。】
【气动,凝真、先天、塑体、固神、道胎!】
【你四岁已经先天!】
【之上的境界,你还不知晓。】
【祖父便是固神境圆满,这等修为在清河郡已是一方巨擘。】
【周家能与陈家、宋家鼎足而立,全赖祖父坐镇。三家明争暗斗数百年,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只因各家都只有一位“固神”圆满的老祖撑持门面。】
【每一境都如天堑,困住无数修士。】
【你的父亲如今,也还困在塑体境界。】
【祖父的手掌在你肩头轻轻一按,忽然露出一丝的笑意:“景儿,门虽未将你收入门墙,但方寸山师长已准我传授你《斜月不老术》。”】
【斜月不老术,乃是方寸山的“七大天功”之一,虽只有到塑体功法也不是一般功法可比。】
【祖父建立周家,家中子嗣却没有一人传授此功,皆因方寸山铁律:非门内弟子,不得修习天功。】
【你虽不想学习,恼怒于方寸山的倨傲,既不愿收你入门,又何必施舍功法?可望着祖父殷切的目光,心软了下来。】
【为了这道口谕,这位曾经叱咤清河郡的老人,不知要向昔日的师门折损多少颜面,付出多少代价。】
【那簇怒火终究化作了喉间一声轻叹,“孙儿,必不负祖父所望。”】
【一夜之间,祖父让你立下血祭重誓,不得方寸山允许不得传授给他人。】
【这可不是简单的发誓,“以血为引,天道为证”——你分明感觉到冥冥中有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注视这场仪式。】
【如今灵潮复苏之后,天道显世,超脱于万道之上。】
【祖父传你《斜月不老术》。】
【若是周家的家传功法,还不能显你的天资。】
【这本方寸山的天功,终于露出你的天姿一角。】
【《斜月不老术》的玉简入手冰凉,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晦涩篆文。】
【这门玄功,需要有三万六百四十个上古箓文组成,需要记熟之后,才能读懂其意。】
【当年祖父花费了两个月才堪堪记住,你只是看了一眼,触类旁通一般全部读懂。】
【在读真言,祖父还在讲解,你周身已经灵气成型运转。】
【在额头的灵台上有三颗虚浮的三星笼罩。】
【祖父的讲解声突然顿住。他看见你周身自动凝聚的灵气漩涡,更看见你眉心处浮现的三星灵纹——那是方寸山典籍中记载的“灵台三星”异象。】
【当年他苦记两月才堪堪入门的功法,你竟在呼吸间直指本源。】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斜月不老术》塑体篇十二重关隘,你已连破三重。体内灵气如大江奔涌,在奇经八脉中自成周天循环。】
【祖父向来沉稳,也是脸上骇然,三重关卡,他当年足足用了两年时间,你一个晚上便有此功。】
【这种打击差一点让他根基晃动,站立不稳,深吸几口气之后,稳下心神。】
【祖父想到你是周家之人,这才道,“周家,当为清河第一家族。”】
【“周家有麒麟儿!”】
【待祖父激动的脚步声消失,你指尖突然迸发出月华般的清辉。】
【灵台处三星再现,这次却不再虚幻——三点星芒如活物般游出眉心,在你掌心凝成一枚晶莹剔透的流光飞梭。】
【要是祖父在此,一定大吃一惊,这将灵台三星具像而出,乃是《斜月长生术》第八重境界才有的术法——灵台三星锁。】
【你今年四岁,修为已经突破先天,晋升塑型境界。】
【这般修行速度,莫说清河郡,便是放在方寸山内门也堪称惊世骇俗。】
【祖父担心你还未进方寸山门内,惹人嫉恨。】
【让你隐瞒修为实力。】
【祖父却不知,你如今境界其实已经塑型圆满,只差一步便可以成为“固神”境界。】
【这一年暮春时节,周府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青衫长须儒生,看似只有而立之年的相貌,其实真实年岁已经一百八十多岁,名叫元丘生。】
【身穿儒衫乃是正道九门“紫阳书院”的修士,同样修为是“固神”境界。】
【元丘生今日来访,是因为修为已经在“固神”境界困顿几十年,眼看大限将至,准备离开中土禹洲去往东极青洲寻找机缘。】
【固神境修士若无逆天机缘,终究难逃两百载大限。】
【中土禹洲虽为四大洲之首,灵脉福地尽被九大道门瓜分。】
【像他们这等未能突破道胎的修士,反倒不如去外道九流之地搏一线生机。】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方寸山的《斜月长生术》、西昆仑的《青帝羽化经》有着延寿之能。】
【你的祖父得益于《斜月长生术》的延寿之效,虽已两百二十余岁,尚能维持气血不衰。】
【但体态也从中年相貌成了老年之相,若不能突破“固神”境界晋升“道胎”境界,最多十年便要大限来临。】
【若祖父仙去,失去顶尖战力的周家,顷刻间就会被虎视眈眈的陈、宋两家分食殆尽。】
【周家嫡系虽众,却只有你的大伯,在方寸山中修行,之后两代无一人进入方寸山门墙。】
【你大伯更是在你出生之前,在方寸山一次围剿妖魔之中殒命。】
【祖父得知消息之后,一晚上苍老是十几岁一般。】
【如今周家虽位列清河三族,在九大门派中却已无依无靠——这才是祖父不惜代价也要将你送入方寸山的真正缘由。】
【只要你进了方寸山,一者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的天资,二者便是宗门会庇护周家。】
【元丘生这一去是吉是凶就,谁也说不准?】
【他特地前来向祖父周泰辞别。】
【今日,元丘生和祖父见面,你随祖父一起,侍奉在左右。】
【元丘生道,“周兄,我决意远赴东极青洲,你不用再劝。”】
【周泰一声叹气,“东极神洲外道九流横行,并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元丘生抚摸着长须笑道,“说不定,此地与我有缘!”】
【周泰叹息道,“紫阳书院修行,儒门经典《剑经》、《易经》、《乐经》、《礼经》、《射经》、《御经》、《书经》”】
【“元道友,你前面诸多经典已治,以你的天资怎么会跨不过道胎境界。”】
【你在一旁侍奉,早就通过祖父听说过这位元丹丘的名头。】
【当年,这位元先生在紫阳书院,可是七经皆通的大才,被正道九门之一的紫阳书院破格收入门下。】
【可惜,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他本已窥见大道门径,修为一进再进,却在六十岁后不进反退,再度蹉跎数十寒暑,至今仍困守“固神”之境。】
【这般际遇,令他在紫阳书院中成了众人唏嘘,沦为笑谈。】
【元丹丘苦涩道,“紫阳书院的修行,在于修心,修一颗浩然之心。”】
【“我这颗心蒙上了灰尘,修为困守于此,一屋不扫,怎么心性如一。”】
【周泰闻言默然,不再多劝。】
【此后二人或论道参玄,或笑谈古今,你常随侍在侧。】
【祖父将你引荐给这位忘年之交时,元丹丘发现你果然如周泰所说一般,聪明伶俐,天赋异禀,对你喜爱有加。】
【年仅四岁的你虽不能吐露出什么惊世骇俗想道理,却每每能问出鞭辟入里的问题。】
【那双澄澈的眼眸仿佛能洞见事情脉络,令元丹丘时常抚掌称奇:“此子慧根天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元丹丘一生清修,未曾娶妻生子,与开枝散叶的周泰截然不同。孑然一身的他,在与你相处月余后,竟生出几分舐犊之情。因着与周泰的莫逆之交,待你更是视如己出。】
【他常执卷为你讲解圣贤之道,说到动情处,便会朗诵,“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八字,总是唇齿间反复咀嚼,仿佛这便是他毕生所求。】
【你家中就有藏书,你只是少有研读儒家治学,受他影响,便将其中多种经典读完。】
【你多是听,而少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位紫阳书院出身的修士,青衫磊落,谈吐间不见半点修行者的傲气,反倒像极了那些在竹林中抚琴论道的旷达大儒。】
【你有时候去府门口施粥,元丹丘也是跟在身后,对你越发满意。】
【本来元丹丘只准备在周家呆上一个月时间,因为你的缘由他反倒是足足呆了半年光景。】
【你也开始对元丹丘执弟子礼。】
【这一年清河郡的难民越发多了。】
【时值灾年,清河郡的难民如潮水般涌来。周府门前的施粥棚下,饥民排成的长龙蜿蜒,望不到边。】
【灾民们形销骨立,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捧住粥碗,仿佛捧着续命的琼浆。】
【你望着那些凹陷的眼窝,轻声问道:“元先生,这天下各处,是否都如清河郡一般,饿殍遍野?”】
【元丹丘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
【“人分三六九等,仙师是第一等,人中龙凤。”】
【“其余之人,不过是圈栏里的牲口罢了。”
【你看着这位紫阳书院的修士,终于明白为何他修为不进还退。】
【书中的道理和真正的现实,不太一样。】
【我读得了太多圣贤书,却管不了窗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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