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太豪了，这谁能顶得住？

    说服刘光南的不是钱，而是陆阳要走的路线与他要走的路线其实是有一部分是重叠的。

    研究PC端电脑芯片固然是很重要。

    但是基于MPEG标准的VCD解码芯片就不重要了吗？

    它们技术上甚至还有相通之处。

    这不是0与1的鸿沟，而是1与1.5的迭代，也不是苹果与橘子的区别，而是苹果与梨的区别——同属一个门类，只是特性不同，是基于同一套底层逻辑的殊途同归。

    如果是属于两条不相干的平衡线，让刘光南放弃他现有的已经研究了十几年的PC端微机相关技术，转而加入陆阳公司，来替陆阳研究VCD的零部件技术，他肯定不干。

    但若是两者有交叉，在技术上有相通之处，在研究成功了用于VCD内部的视频解码芯片后，会更加促使他获得更多的PC端电脑芯片灵感，那这笔买卖就会很值。

    所以，陆阳赌对了，当他说出这番话以后，刘光南当场就给他干沉默了。

    思索良久之后。

    没有翻天，就给了他答复，表示可以试试，去说服自己手下的公司研发团队。

    如果在联响真的干不下去了。

    他会把人全部都带过来，但是条件之一是，陆阳不得无故拒收他手底下的任何一名研究员，一旦录用，不准开除，除非这人违背了公司保密原则，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这是怕了。

    因为才过去两天，他昨天才被排挤出公司董事席位以及被辞去了公司实验室首席总工程师的这份工作，今天就有人在约谈他手下的研发团队成员，让所有人一一写保证书，痛斥他柳光南不切实际的技工贸路线，并坚决维护柳生的贸工技路线。

    如果不肯写保证书，那么就将面临辞退。

    当然，有中科院计算机所背书，不能明着来，但是人家可以来阴的，可以给你放长假，不给你安排任何工作，只给你发最低标准的生活补助金。

    这样，你一，工作单位仍还挂靠在联响，你没法去找其他的工作，二，长时间不工作，你的脑子也会锈逗了，三，只发最低生活补助金，京城这种居大不易的地方，你连养活自己都不够，又如何去养活一家老小？

    不是每一个研究员都跟他刘光南一样，一个人挑起了联想的研发脊梁，作为汉卡功臣，既是公司董事，又是公司总工程师，每个月月薪1万人民币。

    可以这么说吧，超越了这90年代，全国99.99%的打工人。

    所以他刘光南被闲置在家是完全可以咬牙坚持住的，而且实际上在原来时空他也确实一直在坚持，直到2000年的世纪末，才真正与联响管理层翻脸。

    所以他手底下的这帮普通研究员是一个个的绝对坚持不住的，当面临还有更好的选择时，哪怕不为自己，只为这些跟自己这么多年，努力工作的手下研发团队成员。

    也该要做出选择了，哪怕他再把联响当成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但也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初衷。

    从今往后与其背道而驰。

    陆阳本来是准备在初六带着家人一起飞回鹏城，去主持公司集团的开年大会。

    但因为要等刘光南同行。

    以免夜长梦多。

    对方身份不仅仅是联响的董事与总工程师。

    还是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属于拥有正经事业编制的国有科研单位职工。

    1984年，柳生在中科院计算所的支持下创办联响的前身新技术发展公司，刘光南以技术负责人身份加入，但仍保留中科院计算所职称，人事关系仍挂靠在计算机所，理论上属于中科院委派至下属国企的技术型支援人才。

    再通俗一点来讲，可以用体制内下海，停薪留职，来形容他现在的尴尬处境。

    因为联响已经上市了。

    为了赴港上市，它现在也已经不再是纯血的国企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完全市场化的股份制公司。

    既是股份制公司。

    那么它内部原先一直保留的事业编制还会有效吗？

    这一点很模糊。

    包括老柳在内，老柳在创建联响的前身新技术发展公司以前，也是中科院计算机所的一名研究员，跟刘光南还是同事关系。

    没有发生刘光南这次想要出走，离开联响，跳槽至陆阳的新世纪集团这件事情发生，那么他们这些在联想担任高层，且又在中科院计算机所挂有研究员职位的人，大概可能还会继续再挂靠下去，顶多模拟两可，毕竟中科院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是联响的主管上级单位，但仍然短时间内还是联响的大股东，而且也不用再额外给他们这些挂职的人再多发一份工资。

    以上，这是建立在联响与中科院计算机所的老雇主关系之上。

    以前他们是上下级关系。

    现在虽然已经不是了，但中科院计算机所仍然还是联想的大股东。

    陆阳不一样，陆阳所一手创办的世纪集团，它跟中科院计算所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光南不是一个小卡拉米，而是一位计算机技术研发方面的大才，他在联想，跟老柳不对付，两人打擂台，中科院计算机所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但若陆阳突然横插一手，想过来挖人，那么中科院计算机所可就要出手了。

    还有老柳，他虽然跟刘光南不对付，对于这个人幼稚的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表示厌烦，两人以前还经常在联响的董事会上互相喷口水，拍桌子骂娘，差点还打起来。

    但这些一切都是建立在两人一直所坚持的经营理念的不同。

    与这个人是不是搞科研的大才没有关系，甚至很多时候，他也佩服对方，但有一句话说的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佩服是一回事，打压对方又是另外一回事。

    甚至很多时候，越佩服，对方表现的越出色，他打压起来就越凶，不然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公司的影响力超过自己吗？

    老柳这个人才华毋庸置疑，一点都不低于刘光南，但他的才华用在中科院计算机所当研究员的时候并不多，他的才华更多的是被用作于商业上的布局。

    这个人眼光而且还很超前。

    1984年，改革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当街头巷尾都在流传：搞研究的还不如卖茶叶蛋的。

    是他挺身而出。

    带领计算机所里的一帮不甘寂寞的小伙子出来打拼。

    挣了钱。

    也解决了当时计算机所技术变现的难关。

    令所里在职所有科研人员幸福指数呈直线上升。

    1988年，《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出台后，令他看到了摆脱中科院计算机所这头上老妈子的可能，滋生出野心的他，连夜将公司更名为联响集团。

    然后，由他亲自主刀的华丽蜕变开始了……

    借用一句来源于后世的阴谋论评论文章：

    “联想的股改像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中科院是麻醉的病人。

    柳传志是执刀的医生。

    而刘光南，是被摘除的病变器官。”

    但即使是病变器官，它也有它的价值。

    摘除后。

    可以被闲置，但绝不能被外人给拿走。

    因为保不齐，拿走他的人，会把它变成武器，然后反过来把联响置于死地。

    柳生扳倒刘光南后，卸了他的董事与总工程师的职务，但却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

    甚至还特意通知财务，不要卡刘光南的个人工资。

    职务可以去掉，但是与职务相关的工资照发，一个月1万的工资，联响还是养得起的。

    就当花钱消灾，免得这位联想的前总工程师，会因为个人原因，以及对他老柳的不满，而负气出走离开联响，加盟国内的其他电脑公司，给正准备布局国内PC端电脑市场的联响带来一个强劲的敌人。

    从陆阳登门拜访刘光南，到刘光南心动……不出一天，老柳也得到了消息，这家伙连夜便心急火燎的也上门去来拜访刘光南。

    ——两人大吵了一架。

    事后刘光南与陆阳小酌时得意的道：“老柳他急了，许诺我可以继续回公司实验室上班，并且恢复我集团总工程师的名誉，除了董事的位置，需要董事会高层集体表决通过以外，他之前拿走我的，可以全部都还给我，只要我答应不再在公司战略上与他针锋相对，每每令他难堪……”

    陆阳心知他肯定拒绝了柳生的拉拢，不然人家也不可能还坐在这里跟自己喝酒，吹牛逼。

    但不妨碍他跟对方捧个梗。

    于是顺着他的话，带着酒意的笑道：“这么好的条件，你难道不动心？”

    刘光南也佯装生气，不爽的放下酒杯道：“刘某人岂是言而无信之人，况且还有好马不吃回头草之说，他老柳感觉到怕了，我偏要不如他的意，陆总，你当初也是答应我的，如果等我的团队研发出了用于你们的VCD内部的解码芯片，便支持我继续对PC端的电脑芯片展开研发，并助我全力以赴进军国产PC端微机市场，你可不能不能诓我。”

    他说的举起酒杯来，“不然，我刘光南今日能跟他老柳急，来日也能跟你陆总急，小心我将你陆总的公司也搅和的一团糟。”

    陆阳也举起酒杯来：“一言为定，我陆某人绝不言而无信。”

    两人相视一笑，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刘工，你的团队进展的怎么样了？”

    陆阳很明显想问的是有多少人愿意跟刘光南一起南下。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刘光南摇了摇头：“有这种想法的人挺多，但他们都担心会惹怒柳生，而且中科院的想法也不得不考虑，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从中科院计算机所出来的，如果真要走，又得不到计算机所领导的支持，惹怒所里，他们担心自己的事业编制会被正式撤销，唉……”

    陆阳点了点头。

    这倒确实是一个挺紧要的问题。

    这年头，虽然很流行公职人员下海，但人家那是有保底的，下海之前，都是先办理停薪留职，一旦混不下去了，还能回来继续上班，端自己的铁饭碗。

    中科院计算机所不管怎么说都是全国最顶尖的科研单位。

    这些人当初也是响应所里的号召，才办理的停薪留职，出来支持柳生与刘光南等人的创业。

    如今联想已经上市。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人也该功成名就才对。

    但是如今又要面临重新选择，有些人自然会有顾虑，担心这样不仅得不到更好的前途，而且还会因此得罪柳生以及背后的计算机所领导，连最后的退路，放弃民营企业的高薪，回去计算机所继续端铁饭碗都不成。

    陆阳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这样吧，只要有人肯跟着刘工你一起南下，加入我们的团队，我给每个人都发一笔安家费，发多少，由刘工你来定，根据他们这些人的才华，具体数由10000~100000不等，假如因为加入了我们公司，而导致他们当初办理的停薪留职出了问题，我再给他们每人多补偿10万，就当是买断了他们的工龄。”

    刘光南张了张嘴。

    目瞪口呆的看着陆阳。

    心中只有两个字：“豪气，这他妈谁能顶得住？！”

    别看他现在月薪也有1万，但真正领到手的时间也就只是这几个月而已，之前在联响为了图谋远赴去香江上市，股份制改革前，他虽然也兼着公司实验室总工程师的职务，但实际到手的月工资也才不过区区数百元。

    可是现在眼前的年轻人，一句话，就要给他手底下的研发团队成员，每人都发一笔10000~100000不等的安家费。

    这般大方，这般豪爽的举动，又岂能不让他震惊呢？

    于是张了张嘴，咽了一口唾沫，暗暗一阵嘀咕，怕是之前他原本只计划带走十几个人的实验室，恐怕只要消息一旦传开，会有一大帮的人都会愿意跟着他一起南下加入这位豪爽的年轻大老板旗下的公司。

    “到时候，老柳岂不得气到吐血？”

    “不行，我得多留一阵，最起码也得看到这老柳气到心脏病都快要犯了的一幕的发生，否则岂能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