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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线下吗?”
路明非在键盘上回复,心里不知为何略感不妙。
“对啊,线下直接指点更方便些。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原因不能现实见面吗?”
被套路了!自己是被套路了!对方这是怀疑自己身份,所以想要和自己线下见面。
看着对方在屏幕上打出的:“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周五放学之后,我们在一中门口准时见面”的话,路明非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姐,陈墨瞳同学手搭在电脑椅椅背上,也沉默地看着他。
“……”
“……”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沉默的原因。如果只是单纯复盘棋局这种事情,陈墨瞳如果事后诸葛亮的话,也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问题在于他们的棋风完全不同,线下指点的话免不了还要被邀请下一两局指导棋。
到时候两人一对弈……路明非代打的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在职业围棋界,无论是借AI作弊,还是找人代练,都是十分严重的事。虽然陈墨瞳她们只是围棋业余爱好者,但在对弈之风盛行的庐州市,这种行为也是十分令人不齿。何况还是涉及两个学校之间荣誉的棋局。
一旦被发现,轻则,她可能被仕兰中学围棋社的指导老师批评;重则,仕兰中学围棋社都要因为她很长一段时间在庐州市各高校围棋社之中抬不起头来。
“师姐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文学社了。”
“回来,这里就是文学社,你还要跑哪儿去。”
路明非刚从座位上站起身,就被陈墨瞳伸手按回到座位上:“还不是你别人吹捧你两句你就飘飘然了,随便答应这种事……接下来怎么办?”
路明非正襟危坐看着陈墨瞳,想了一会儿开口:“我想到了两个办法。”
“什么?”
“第一个办法,星期五我硬着头皮去一中,说我就是账号的主人陈墨瞳。”
“这是什么鬼办法?!”陈墨瞳愣了,“你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样,别人会相信你叫陈墨瞳么?”
“我就说这是我父母非要给我起的。”
“哪有父母会给男生取这名字的?”
“怎么没有,师姐你父母不也给你起名叫陈诺诺嘛?”
“……”
见陈墨瞳眼眸一冷,又准备伸手推书,路明非连忙按住女孩的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师姐听听我的第二个办法。”
“什么办法。”陈墨瞳眯起眼,“再出那种馊主意我可不客气。”
也不是馊主意,如果师姐你不改名陈墨瞳,还叫诺诺,我不就能顶包过去了吗?
路明非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不敢把念头说出来。
他扶了扶眼睛:“离周五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之内我把这个棋局全盘给你复盘一遍,然后我给师姐你多下几局指导棋,师姐你尽量模仿一下我的棋风棋路。到时候跟对方下棋的时候,师姐你再模仿我的棋风和她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听上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陈墨瞳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奇怪,轻轻挣扎了一下,把手从路明非的掌间抽出。但接着又皱眉问:“可是输了的话不会露馅么?”
“输了也没关系,围棋本来就是有胜有负的嘛。我经常看直播的一个职业二段的女围棋棋手有一年在女子围甲只赢过两局棋,其中一局还是赢的国内女子围棋第一人呢。而且师姐你弈城段位本来就比对面低。”
回到围棋社后,陈墨瞳先是婉拒了社长帮她举行庆功宴的提议,然后跑来文学部,帮助路明非整理好了被他推倒的书堆。
距离周五就三天时间了,现在的她哪有那个心情举行什么庆功宴。当务之急是跟着路明非把跟绿豆冰糕下的那盘棋局复盘一遍,然后把关键打勺都记住,应付周五的鸿门宴。
放学后的黄昏总是格外静谧,学校里的学生已经悉数离去,只剩下空荡荡的教室。寥寥几个男生还留在操场上,三两成群地打着篮球。
仕兰中学文学社外的走廊上,陈墨瞳提着书包,看着路明非反锁文学社教室的门。文学社的社团教室是间老教室,门锁被时间镀上了斑驳的老锈,路明非费了老大劲也没能把锁拧上。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文学社偷东西,关上门就行了吧?”陈墨瞳说。
“不行,人走后要把社团门反锁好,这是规矩。”
路明非身体用力抵着门,闷头捣鼓:“没事,很快就能弄好了。”
陈墨瞳耸了耸肩:“小时候在棋社下围棋的时候,你明明是最不讲规矩的那一个。”
短暂的沉默。回应她的是“啪嗒”一声,门锁上的声音。
路明非在前面走,陈墨瞳在后面跟着。
到了车棚的时候,路明非把单车推出来,将唯一的头盔递给了她:“师姐你戴吧。”
“行。”陈墨瞳接过带上。
路明非骑车坐在前面,陈墨瞳穿着裙子,只能侧身坐在单车后座上,身体微微倾靠在路明非的后背上。
明明已经入秋,单车扬起的微风拂在陈墨瞳小腿上却还有几分暑热。陈墨瞳只觉得这热黏糊糊的,怎么甩都甩不掉,一直蔓延到自己脸上,深入到自己心里。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被微风轻轻荡起。单车上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像是想要从染成橘色的城市之中逃离。
“呐。”
陈墨瞳开口,不知是想找话题忽略这暑气,还是直视这暑气,“师弟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下棋了。”
“我一直都有在下啊,”路明非似乎感受不到秋风中残留的丝丝夏意。“我弈城账号都快九段了。”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陈墨瞳叹了口气:“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再公众面前下棋,没有再参加比赛了。”
“那个啊……不喜欢抛头露面,就不参加这些了呗。”
“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很喜欢下赢别人之后到处显摆的。我现在还记得你下赢大你三岁的小孩之后的金牌脸。”
“师姐,人是会变的。”
“围棋社明年……”
“不考虑!”
陈墨瞳知道路明非看似随和甚至于有些随波逐流,但是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一旦自己决定的事情你很难去再说服他,也就识趣的没有再触及这话题。
坐在自行车后排的她摸出手机,QQ浏览器推送的新闻在手机的锁屏页面跳闪,新科围棋世界冠军楚子航九段在应氏杯夺冠的消息已经刷屏了所有浏览器的头条。她大概也知道关于楚子航的报道会这么铺天盖地的原因。
每年都会有世界冠军产生,但是18岁的世界冠军放眼历史都数不出来几个,何况楚子航除了下棋强之外更重要的还是长得够帅。
此时夕阳已然西沉,微凉的秋夜来临。她抬起眼,望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景色有些许眼熟,已经接近她们小时候学棋的棋社了。
白帝棋社。
……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白帝棋社是庐州本地历史最悠久的棋社之一,相传棋社的历史能够追溯到明朝以前,是真是假陈墨瞳不知道,反正棋社壁龛上至今还摆着据说是当年范西屏和施襄夏对弈时用过的棋盘。
故事反正很玄乎,但是棋社的经营状况却没有棋社的历史或者故事一样那般光辉,毕竟庐州本地对弈之风盛行,像这种颇有故事和年代感的棋社本地比比皆是。反正开棋社的都喜欢把自己棋社的故事往范西屏和施襄夏身上靠,谁知道你的故事是真是假。
在陈墨瞳的印象里,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学棋的时候,棋社几次都说要倒闭了。经营状况最差的时候,整个棋社一共就三个半学生。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那半个学生还是老板的妹妹,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学生。
而她会在这里学棋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这里是离她家最近的棋社,下楼走五分钟就到了,她懒。
那路明非为什么会在这里学呢?
陈墨瞳心想,她记得路明非的家离这里很远。
自行车在棋社门口停下,两人进了棋社的门。趴在门口柜台上偷懒的夏弥立刻眼睛一亮,坐起身对两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师兄,陈师姐,你们今天怎么来了。”
喏。这就是那半个学生,老板的妹妹。
“我和师姐下两盘棋。”
路明非笑着说,“借用一下师妹你家的地方。”
“没事没事。”夏弥摆摆手,“不过得去后院二楼了,前院人今天已经满了。”
棋社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是敞开大门对外做生意的,后院则是给学生学棋的地方。
自从去年楚子航从八段晋升到九段,成为全国第二个十八岁以下晋升九段的职业起手之后,他的事迹也被挖了出来。有人扒出来楚子航最早的时候是在庐州本地的一家叫“白帝棋社”的棋馆学的棋。
于是乎白帝棋社的生意一夜之间好了起来,如今来棋馆下棋的人已经络绎不绝到要提前预约位置了。
不过后院却孤零零的没有人,看来楚子航的金字招牌也没有为棋院招揽来太多新的生源。
两人踩在小径的青石板路,穿过空荡荡杂草丛生的庭院,陈墨瞳背着手,扭头夕阳下庭院的杂草草长莺飞,让她忽然有些恍惚,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刚刚开始学棋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也想现在一样。整个棋社的后院都没有什么人。棋社外路过其他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棋社里,她和路明非彼此坐在棋盘对面啃棋谱。
那时候,她的名字还叫诺诺。
……
认真的说,白帝棋社当初生意不好,她是要负上一定责任的。
毕竟庐州市也是个围棋氛围很不错的城市,虽然现如今愿意送孩子去学围棋的家长越来越少了,但是再怎么说肯定也还是有的。
在诺诺加入白帝棋社之前,棋社也是有二三十个孩子在棋社学棋的。不算特别多,但是维持棋社的经营是已经够了的。
诺诺当时刚刚从幼儿园毕业,荣升小学一年级,但已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王了。
光荣事迹包括但不仅限于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每当她当老鹰时,总会故意逗被她抓住的孩子,说游戏结束之后他们就会被老师吃掉,把他们吓得稀哭:
面对隔壁向日葵班霸占滑滑梯的孩子王邵公子施展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让邵公子从此成为了她的忠心小弟;
以及午休的时候不睡觉,偷偷摸下床,然后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活捉了幼儿园女老板和校长打啵的现场。
她的父母觉得她太闹腾,决定送她去课外兴趣班消耗一下她旺盛的精力。
舞蹈班不行,虽然诺诺腰细腿长天生丽质,是个舞蹈班老师都说她是个天生练舞的好苗子,但是去学舞蹈的话恐怕会越学精力越旺。
钢琴么?诺诺手指纤细灵活,倒是也有学钢琴的天赋,但是以自己女儿的活力,恐怕没有钢琴经得住她造。最后身为围棋迷的陈父拍板,决定给诺诺送去学了围棋。
围棋相传是三皇五帝之中的尧帝发明的游戏,尧帝的儿子丹朱心性急躁,于是尧帝就发明了这项游戏,给丹朱磨炼心性。送诺诺去学围棋,刚好也可以磨磨自己女儿的心性,让她变得安静娴熟一些。
不过陈父陈母有两件事情没有想到。
一是自己女儿居然出乎意料的有围棋天赋,去棋社的第一天,就把围棋的规则全部熟悉了;第一个星期就把道馆里的小孩全部给下赢了,包括那些比她要大上三五岁的孩子。
二是去了棋社之后带来的麻烦也没有消停。
虽然诺诺长相漂亮甜美,棋风却凌厉狠辣,下起棋来一点情面都不留,经常是以几十子的大优势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让对方道心破碎嚎啕大哭。因此被围棋社的同学们起了个“小巫女”的外号。
不少学生因为输得太惨,觉得自己今生棋路无望,纷纷放弃了学围棋。导致白帝棋社的学生越来越少。
陈父陈母虽然提醒过诺诺,下棋的时候可以留一手,不用次次都给对手杀得丢盔卸甲,可以给对手一点面子。但是诺诺却觉得下棋就是下棋,能大赢为什么要让?
诺诺“小巫女”的外号在棋社之间越来越响,不少本地棋院都知道“白帝棋社”有个小天才。学棋几个月就把别人学棋好几年的学生都下哭了,甚至还一举拿下了本地的好几个少儿组围棋比赛冠军。照这样发展下去,完全可以走职业路线。
诺诺倒是没想过什么职不职业的问题,只是单纯的觉得下棋越来越无聊了,同龄人里面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够下棋的对手了。
直到那一天,棋社里来了两个新孩子。
一个叫楚子航,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还算帅,可惜是个面瘫。
一个叫路明非,倒是不面瘫了,只是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嘴就很欠的说了一句:“唉,你叫诺诺?你不是个女生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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