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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驶入群山中,在盖尔比山西侧一处布满巨大风蚀岩和深沟的隐蔽山谷底部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刚推开车门,燥热的沙漠风卷着沙砾的干燥狂风立刻包裹了所有人。
宋和平跳下车,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快速环顾四周。
嶙峋的怪石犬牙交错,形成天然的掩体和观察死角,巨大的阴影提供了宝贵的遮荫。
“车辆分散隐蔽!覆盖伪装网!所有人员,保持静默,原地待命!”
宋和平低声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盖尔比山就在代尔祖尔西面,山脉最近的地方距离城区边界不到五公里。
这是个天然的战略要地。
如果说自己是守城的伊萨姆旅长,必定会派人占住整座山,毕竟如果这里失去,意味着敌人就可以利用这里居高临下对代尔祖尔进行压制,对守城一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由于情报根本等同没有,所以现在必须在这里停车,然后派出侦察小队前去获取第一手的战场资料。
如果继续糊里糊涂往前开,万一撞进了1515武装的占领区,这点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
“江峰,你挑两个人,准备前去侦察。其他人,马上伪装好装甲车。”
“死神班”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
厚重的沙漠迷彩伪装网被迅速抖开,覆盖在几辆装甲车和武装皮卡上,与周围灰褐色的岩石沙砾融为一体。
引擎盖被打开散热,但没有任何人交谈,只有装备碰撞的轻微金属声和靴子踩踏碎石的细响。
“乌特金,你的人到哪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那一个应的瓦克纳雇佣兵。
如果能和他们汇合,宋和平相信自己能善用这个营的兵力,干点大事,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全部人加起来只有十三条枪,其中三人还是伤员,啥都干不成。
“还要两个多小时。”乌特金说:“他们到达苏赫奈了。”
“叫他们赶紧!”
宋和平转身走到江峰面前。
江峰已经卸下了大部分不必要的装备,只携带了战术背包、加装了长焦镜头的观察仪、激光测距仪、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和一把自卫手枪。
他的脸上涂着厚重的沙漠迷彩油膏,只有那双细长锐利的眼睛,在油彩的遮蔽下闪烁着冷静的光,如同潜伏在沙丘后的猎豹。
“江峰。”
宋和平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淹没在呼啸而过的风沙声中。
“看清楚。兵力部署,火力点,重装备位置,尤其是可能的渗透路径和撤离通道。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代尔祖尔现在是龙潭虎穴,这次我们能不能活,就看你的眼睛有多毒,如果情报出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江峰用力点了点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明白,老班长,你还不放心我?。”
他转过身对伊姆斯说:“派两个机灵点的熟悉这里的人跟我走。”
伊姆斯照做,很快带了两名士兵来到江峰面前。
“他们老家都是这边的。”
说完,转头交代两名部下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听江的命令!”
“是,长官!”
三人说完立即出发,如同幽灵一样没入了黑暗的群山中,很快便消失在宋和平的视野里。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山谷里只剩下风刮过岩石缝隙发出的呜呜的怪叫,以及伪装网在风中轻微的抖动声。
宋和平靠在一块巨大的、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岩石背面,微眯着眼,望着江峰三人消失的山脊线方向。
伊斯里耶街头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那句“诅咒所有拿起枪的人”,毫无预兆地再次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带着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里,试图用这细微的疼痛来驱散那缠绕不去的魔音。
“还是心神不宁?”乌特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迟疑。他递过来一瓶水,然后又递来一片药,晃了晃瓶子里的水说道:“吃了这片药,会有帮助。”
宋和平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药。
月光下,那是一片白色的菱形药片。
很显然,这是用于军事用途的兴奋剂类药物。
“我们俄国特种部队专用。”
乌特金抬了抬手,示意宋和平拿去。
宋和平最后伸手拿过矿泉水,却将药片推开:“我不吃这玩意。”
乌特金似乎猜到了宋和平的选择,笑了笑将那片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嘴里含糊说道:“不吃也好,这玩意确实有瘾,吃了下次上了战场还想吃,有点儿心理依赖。”
宋和平看着他像嚼糖片一样吃掉了那片药物,提醒道:“但凡兴奋剂药物都有后遗症,乌特金,你悠着点。”
“太迟了!”
乌特金灌了一口矿泉水摇头道:“在格罗兹尼的时候,我第一次吃这东西,没这玩意我搞不好会死在那里,现在已经习惯了。”
宋和平不再说话。
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都是成年人了,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
而在作出选择后,旁人最好不要介入对方的因果,对自己没有好处,也很多余。
他将矿泉水瓶的盖子拧开,狠狠灌了一口。
这种本地产的矿泉水带着沙漠特有的土腥味和塑料容器的味道,滑过干涩的喉咙。
乌特金低声道:“伊斯里耶那事我们没错,记住,如果不是我们,1515的人进了城,城里的人别说逃亡了,估计被斩首的都不在少数。我们是在救人,是对的一方,不是吗?”
宋和平看着乌特金的眼睛,那里面有着一个属于老兵的沧桑。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让这些糟糕的东西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避开了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对错?
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哪还有对错。
那是早已被血浸透、模糊不清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宋和平耳中的微型单兵通讯器传来了轻微的电流“滋滋”声,紧接着是江峰刻意压到最低、如同耳语般的声音:
“尖兵呼叫狼穴…尖兵呼叫狼穴…抵达观察点。视野良好。目标区域…确认。”
宋和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江峰的声音里,那种他无比熟悉的镇定之下,竟然透着一丝压抑的紧绷。
那绝不是仅仅看到敌人数量众多的反应。
“狼穴收到。情况怎样?”
宋和平立刻回应,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山谷里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通讯器那头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噪音。
然后,江峰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代尔祖尔…被围死了。铁桶阵。初步观测…城东、城南、城北…至少三个加强营规模的防御圈。大量武装皮卡、迫击炮阵地…还有…”
说到这,江峰的汇报停止了。
“还有什么?!”
宋和平感觉到了异样,立即追问道:“快说。”
“确认有坦克,T-55,至少三辆,分散部署在城北主路口和城南旧机场外围……他们的作用估计是利用炮击压制机场,阻止空运支援……”
宋和平的呼吸微微一滞。
坦克!
艹!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武装分子的装备水平了!
没见两年,1515都这么阔了?
都发展成这样了?!
自己特么小看那个当年差点被自己干掉的巴克达迪了。
看来,1515这次投入的本钱大得惊人!
自己这区区十几个人,几辆轻型装甲车,冲进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哪怕是多一个营的瓦克纳雇佣兵,恐怕要突入城中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找到渗透点了吗?”
宋和平继续追问,声音里也有了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难…很难。”
江峰的声音带着挫败和凝重。
“外围防御纵深很大,明暗哨密集,巡逻队交叉覆盖几乎没有死角。西面靠河,河岸也被他们控制了,架设了重机枪。唯一看起来稍微薄弱的…是城西靠近盖尔比山的边缘地带,那里地形复杂,有大量废弃建筑和坍塌的工厂区。但是…”
江峰的声音顿住了,通讯器里传来一阵衣物摩擦岩石的细微声响,似乎他调整了一下观察位置。
紧接着,他再次开口:
“但是…老班长,他们在…在杀人。就在城西边缘那片废弃工厂前面的空地上…正在处决…平民。”
“处决平民”四个字,如同四颗冰冷的子弹,狠狠射入宋和平的耳中。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
几乎在同一刹那,通讯器里,江峰那边的背景音中,极其微弱地,但无比清晰地,传来了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
那是一个女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饱含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尖嚎!
这声音如同鬼魅的钩子,瞬间勾起了宋和平脑中刚刚压下的记忆。
伊斯里耶街头,那个母亲抱着死去女儿时发出的、令人心碎的悲鸣,与此刻通讯器里传来的、遥远却清晰的濒死惨叫,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在他脑海里轰然重迭。
一样的绝望,一样的破碎,一样的控诉。
诅咒所有拿起枪的人…
诅咒这该死的战争…
诅咒所有人!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暴怒,从宋和平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猛地从岩石后站直了身体,动作之大撞落了旁边一块小碎石,“啪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山谷中异常清晰。
周围的队员立刻警觉地望向他,眼神中充满询问和紧张。
“位置!具体位置!”
宋和平一把抓过旁边队员递来的高倍望远镜,来到山谷边缘一块视野相对开阔的巨石后面,急切地将望远镜举到眼前。
盖尔比山灰黄色的山脊线在视野中起伏。
远处,代尔祖尔城的轮廓在沙尘和热浪的蒸腾下显得扭曲而模糊。
望远镜的视野艰难地穿透了空气的扰动和距离,聚焦在江峰描述的那片城西废弃区域。
一片巨大、荒凉的工厂废墟前方,有一块相对平整的开阔地。
平地上居然出现了大量的火堆,一个接一个,堆在开阔地带上。
开阔地边缘,停着几辆布满弹痕和锈迹的武装皮卡——1515武装分子标志性的“技术车”。
一群穿着黑色或迷彩服、裹着头巾的武装分子,如同围着腐肉的鬣狗,正粗暴地推搡着十几个人走向空地中央。
那些人衣衫褴褛,有男有女,有老人,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他们被反绑着双手,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麻木的绝望。
空地中央,几个持枪的武装分子正强行按住一个挣扎哭喊的中年妇女,旁边一人拿着DV机在拍摄。
她身上的长袍沾满污秽,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哀求和诅咒。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满脸横肉,拎着一把砍刀,正狞笑着对着镜头方向大声叫嚣着什么,手舞足蹈异常兴奋,似乎在炫耀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们在说什么?”
宋和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问向通讯器那头的江峰。
江峰的声音冰冷如铁:“那个拿刀的畜生…在喊‘这就是背叛的下场!这就是异教徒的下场!代尔祖尔的叛徒们,好好看着’。老班长,我觉得他们是在打心理战,将这些录制下来后发到网上给给城里守军看…”
宋和平的呼吸立即变得浓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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