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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贝翠丝抱着温蒂小姐感受审判庭装潢的威严时,泰勒老宅已经被费南德斯带领的执行官们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
费南德斯没看错。
他们甚至在厨房的墙缝里发现了老鼠断裂的尾巴。
——可这并不能意味在伦敦传播的疾病是老鼠带来的:医生,护士,或者伦敦城的市民们不是瞎子。
假如每个染病的人都被咬过,多蠢的人都能猜出来这病的源头是什么。
可是,并没有。
没有染病的人提到过,说自己被老鼠咬过才得了病:他们的确抱怨,随着死亡的猫群一个接一个,老鼠甚至敢在白天顶着太阳,成群结队地穿过大街。
可这并不能证明疾病的源头来自老鼠。
费南德斯理应将老鼠和这场疫病分割开来看:前者也许是某个仪式者的阴谋。
他让其余执行官立刻回家——自己的家。然后,随便砸开一堵不顺眼的墙,好好瞧一瞧…他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出了错。
让他失望了。
离开的十五名执行官中,有七名表示,在自己家的墙壁中发现了被某种生物啃噬出来的‘洞’——这复杂又无序的通道几乎可以证明:至少半个伦敦的市民不再安全了。
惊怒中,费南德斯立刻赶回审判庭,向伊妮德报告了此事。
“再等等。”
伊妮德的答案可没让费南德斯满意。
也许。
太多次的答案都没有让他满意——费南德斯能理解伊妮德为什么这样说:就像现在的伦敦城再混乱,死亡几乎无所顾忌、大摇大摆地上了街——哪怕这样,半个仪式者的影子都看不见。
他知道为什么。
可他没法接受。
“我们得行动了!大人!否则,那仪式者一旦驱使鼠群…”
伊妮德正低头专心在手中的画报上:这是专门为绅士创办的报纸,经常刊登时下最流行的装扮,男士喜欢的小玩意,不同场合用到的不同‘工具’——男人总喜欢各式各样的工具。
譬如现在。
伊妮德翻到的这一页。
印着一柄牛皮裹的折迭猎刀。
“费南德斯。”
“是,大人!兄弟姐妹们已经——”
“罗兰喜欢刀具吗?还是,他更喜欢枪械?我之前买了领带和领结,他好像对颜色和样式没什么要求…他还喜欢什么?手杖?这我知道,他已经收藏了不少支手杖了,对不对?”
房间里的空气一时凝滞。
费南德斯:……
“大人。”
“嗯?”
“也许半个伦敦城都被蛀空了。”
“哪有那么严重。”
“伊妮德·茱提亚大人!”费南德斯再也不能由着自己的上司‘任性’,罕见地高了嗓音:“我们得行动起来了!”
办公室静悄悄的。
哗啦…
哗啦。
伊妮德又翻了两页,才分神瞧了费南德斯一眼:“你知道现在派出执行官,搜检半个伦敦城…的下场是什么吗?”
费南德斯咬牙:“我们是恩者的刀剑!流言并不能——”
办公桌后的女人竖起食指。
她那双深褐色的、望不到底的瞳孔里燃着令人敬畏的火焰。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费南德斯。装傻,就代表你要为了所谓‘半个伦敦’,让你的兄弟姐妹们去冒险——看来,你不该叫他们‘兄弟姐妹’,而是‘可以被牺牲的工具’,对不对?”
“为了你个人正义而牺牲的工具。”
费南德斯显然知道伊妮德的顾虑,只是假装听不懂而已。
为什么现在大街上没有仪式者?
那些传教布道、一个个举着小旗子的烦人精队伍,都由凡人组成——为什么?
因为仪式者也会染病。
就这么简单。
当疫病的传播方式没有查清前,哪个仪式者会傻乎乎到街上去,像个忙着挣钱给儿子安装木头***的伎女一样来者不拒?
哪怕高环都不会这么傲慢。
走得越远的,自然越敬畏死亡——简单来说:怕死。
“…大人。”
一瞬间,费南德斯好像老了十几岁。
他不得准许,便退了几步,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来回用力揉搓了几下脸。
过了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哭腔: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费南德斯几乎可以想到,一旦对方有所动作,最先倒霉的就是平民。
数以万计,甚至以他那薄弱到近乎于无的水平计算不清数量的鼠群,像海啸般击穿墙壁、马车、街道、别墅,它们掠过大地,寸草不生…
到时候。
一切都晚了。
“这也太自私了…”
他既然敢当着一名八环咕哝,就不怕对方听见——费南德斯·德温森是个什么人?
他感恩伊妮德·茱提亚的救命之恩,却不能任由对方践踏自己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他成为执行官的原因。
和其他教派的仪式者不同。
这样危难的时刻,假如还要退缩…
他为什么非要干这个活?
接吉尔丝去其他城市过日子不好吗?
“当然自私,费南德斯。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你不是吗?”伊妮德慢条斯理合上画报,托腮盯着他瞧:“你倒是有副好心肠——这十年来,可让你憋坏了吧?”
费南德斯低着头不讲话。
没有。
十年来没有。
因为近十年,并未出现过如此可怕的案件和灾难…
今天不同了。
他们为此而生,也该为此而死。
“大人。”费南德斯猛地起身,仿佛做好了决定:“如果您不同意,我就自己去。”
他严肃地回望,哪怕对方是他最尊重的人。
“我会以个人名义呼吁,从东区开始,搜检、清除每一户可能存在鼠巢的房子…”
“假如您依然不同意…”
伊妮德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依然不同意’后面会是什么答案。
“假如您依然不同意,我也要这么干——之后,您可以把我调离审判庭,或者…我不知道,也许随您的心情,行吗?”
伊妮德笑了。
她抬起指头,虚点了点费南德斯的心口处。
“摸摸你的心脏,费南德斯。”
说了一长串的执行官满脸懵,这可不是他预料中的回答:“…大人?”
“摸摸它。”
于是。
熊人傻乎乎抬起手掌,按在心口处。
“大人?”
“它跳得厉害吗?”
“…哦…是…是的,厉害。”
“那可真有意思啊…”女人深褐色的眸子里多了些感慨。
她的心脏已经很多年没有为怜悯与牺牲而跳动了。
克什亥。
你期望的审判长,应该是这样的人吧。
他行吗?
他不行,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毕竟。
现在的审判长可是我,什么都由我说的算。
“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女王,费南德斯。等上半天吧,给你半天时间,通知所有在伦敦的执行官——让他们闭上自己的嘴巴,准备愚蠢的去挨家挨户染病…”
在费南德斯·德温森不敢置信的神色中,伊妮德又多添了个条件。
“不许带上罗兰。”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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