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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014 棺与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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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宅子里的所有仆人聚集在客厅后。

    刀刃干了一件哪怕连兰道夫都要发火的‘蠢事’:她先是笑吟吟和睡眼惺忪的贝翠丝打了招呼,接着,当众宣布,只有兰道夫、特丽莎、贝翠丝能到审判庭去。

    其余人不会有这样的准许。

    这话差一点让兰道夫破口大骂了——也几乎差不多。

    “倘若您是男人!”

    “我可没答应仆人也能去,”刀刃摇晃着香槟杯,声音头一次有了活力:“快,泰勒先生,快和他们解释——作为主人,您要带着妹妹,逃到哪儿去?”

    罗兰忘了。

    刀刃是「圣徒」。

    和仙德尔同一条道路的圣徒。

    “还是,由我来替您转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褐发女人声音愉悦,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太想看兰道夫要怎么讲了。

    只有蠢人才撒瞒不住的谎。

    而实话…

    这些仆人往后会怎么看兰道夫·泰勒呢?会怎么看一个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稳重精明、绝对慷慨的…

    抛下他们落荒而逃的主人…呢?

    因为老鼠?

    因为一些在墙里打洞的老鼠?

    “他可是我的朋友。”

    罗兰只用他和刀刃能听到的声音并肩轻语:“女士…”

    刀刃眯着眼打量罗兰。

    有些时候…

    你很难说究竟道路扭曲了仪式者的灵魂,还是他们天生如此。

    显然。

    刀刃没拿兰道夫当回事,就像仙德尔也不会。

    “审判庭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罗兰,”她像一只躁动的喇叭,捏着香槟杯的根部,热乎气钻头一样往罗兰的耳朵里探:“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敌人…在不在这些人里?”

    她的确在向罗兰索取什么。

    但罗兰心里清楚。

    不是颜色最深、气味最大的那颗果实。

    “一个小条件。”女人竖起指头。

    罗兰点头:“成交。”

    “你们的主人要到审判庭做客了——坦白说,我该和你们这些下等人多讲话,我不情愿,也没有必要。但考虑到我的朋友,罗兰·柯林斯,审判庭近年来最优秀的执行官,伦敦城的万人迷,让姑娘们巴不得邀请他践踏自己精心呵护了不少年花园的绅士…”

    刀刃抱着手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只勉强和你们讲一讲,省得有人又要发牢骚…这只是一次邀请。”

    然后扭头沿着走廊出了门。

    罗兰:……

    -

    我好像被骗了。

    「她的确解释了。」

    兰道夫瞥了眼那扇没有关好的门,小声问罗兰到底怎么回事——这女人脑子有问题?

    “多数仪式者脑子都有点问题…我建议你保持这样的想法,等到了审判庭,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我上次去压根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兰道夫嘟囔。

    他上次见了伊妮德·茱提亚。

    这位审判庭的最高长官可温柔得体,绝不似刚才那心地恶毒的女人。

    他这样夸伊妮德,罗兰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说实话。

    审判庭里,大概最不正常的就是伊妮德。

    勃朗特拉着贝蒂在一旁,听特丽莎随口编造谎言糊弄仆人们——说审判庭有一场宴会邀请,离开的日子,也准备给仆人们放一场长假:勃朗特边听边琢磨…

    刚刚那位梳褐色长辫的女士…

    是从哪得知自己名字的?

    她们头一次见面,此前整个过程也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

    很快。

    收拾好行李的几人出了门。

    刀刃正斜倚在审判庭的马车旁,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烟卷:“你们撒了什么慌?”

    兰道夫皱了下眉,默默上前:“这一点都不有趣,女士。”

    他说。

    “我尊重您,也希望得到同等的尊重。”

    “我个人建议你别有这个希望,兰道夫·泰勒。尤其在审判庭——顺便,你的小仪式者保护不了你的安全…假如他真有这个本事,你的妹妹也不会和个不见脸的‘女人’成为朋友…”

    她用鞋尖掐灭香烟,瞥了眼藏在勃朗特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的姑娘。

    从刚才她就发现了:这女孩在楼上‘酣睡’的时候。

    由于个人经历,她对某条道路的力量格外敏感。

    这女孩…

    算幸运,还是不幸?

    …………

    ……

    半个小时前。

    在本该在垂幔与云朵中酣眠的公主,早早用个枕头代替了自己,光着脚丫,悄悄跳下了床。

    她对床头那只金色眸子的小狮子轻声道了句抱歉:她今天睡得少了些,还没有抱着它睡——像罗兰的眼睛,对不对?

    女孩蹑手蹑脚离开卧室,扒着门框朝外看:勃朗特此时并不在她的房间里,甚至胡桃色的木桌上刚换完餐布,还没来得及重新码放烛台与银锡壶。

    ‘抱歉’。

    贝蒂对着桌子说。

    夏夏要她多睡觉,也和床头的小狮子讲过。

    可是,她和朋友有个约会。

    顶着乱糟糟金发的姑娘从床下的小皮箱中翻出一瓶粘稠的水银,一把小蜡烛,一盒铁罐油彩——里面不是油彩,是死在特定日期的甲虫的尸体。

    除此之外,她还找出了缝在窗帘角的一支长针。

    房间里最大的那面落地镜前。

    瓷碗盛满水银,甲虫的尸体与长针刺破的血珠。

    当蜡烛被点燃,一股潮湿的水汽开始从焰尖儿上冒了出来。

    贝翠丝托起瓷碗,将它泼在了落地镜面上。

    “我是星辰留在水面的倒影。”

    光滑平整的镜面如同被风拂过的柔软缎子般起了波澜。

    不消片刻。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了。

    “看来,我的小勇士已经把秘密传递给自己的哥哥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温柔,生机勃勃。

    她好像一早就知道贝翠丝能成功。

    “哥哥很生气。”贝翠丝蹲在地毯上,静悄悄盯着镜面里的自己:“…我们要搬走了。”

    镜子里的女人替她高兴。

    “你让家人们远离了危险,小贝蒂,这都是你的功劳。”

    贝翠丝摇摇头:“…是棺。”

    她不叫女士或夫人,只称呼她为‘棺’——恐怕这也是她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自某个满月的夜晚之后。

    贝翠丝磕磕绊绊地把经过讲给棺听,然而到了有些地方却一笔带过。镜子里的女人知道她害羞了。

    “审判庭不会无缘无故帮助凡人的,小贝蒂。我看,这不正如你意吗?这回,你要到你的罗兰身边去,和他更亲密地待在一起了…整天都是。”

    贝翠丝把半张脸用胳膊挡住,傻笑从眼睛里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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