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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992 颠簸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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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怕的,让人恐惧的,真正该令人敬畏的,高环仪式者…

    他们的力量,是什么模样的?

    如果问罗兰,他会告诉萝丝:是火焰,是永不战败的狂热,是任意穿梭空间的莫测伟力——也是诡异到入侵‘记忆’,在回忆中流放或熄灭灵魂之火的法术…

    罗兰只轻轻用指头挑开了深海帷幕的一角,便瞥见了龙的鳞片。

    而萝丝比他要幸运,也不幸的多。

    为了‘不落下来’,在伦敦,在东方,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付出鲜血与汗水的少女,实际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力量。

    她目睹了龙的轮廓,却只粗糙地认为,足够灵巧的手,迅捷的反应,柔软的肢体,锋利的进攻——已经足够意味着‘强大’。

    那是不正确的。

    正如抵达五环的「不凋者」,在催熟植物的同时,还能催熟‘想法’一样。

    「灾疫」的力量也不仅限于散播让人打喷嚏的弱疾小病。

    许多仪式者一生都没有过敬畏,他们当然过不了完整的一生。

    在萝丝认为自己死定了的那个清晨。

    在她醒过来的那个早上。

    她的吃惊感不亚于掀开被子后发现里面除了自己的腿,还有一条顶着罗兰脑袋的猫。

    ——她不在地窖,无光的房间,没有被捆住手脚,不被缝上嘴,砍掉胳膊,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昨夜的模样:脏的地方脏,干净的地方干净。

    她就像被‘平移’到了一处。

    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她呆的地方。

    她在哪?

    摇摇晃晃的颠簸感告诉她:

    她在一架正行进的马车上。

    车厢被改造成了‘房间’:顶棚封严,座椅和桌子拆除后,板子上铺了好几层鹅绒毯:她脑袋下面是一小块和绒毯并不配套的枕头,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小凉被。

    手旁还放了水壶,一小篮糕点,火柴盒,蜡烛。

    简直是…

    最贴心的伏击者?

    出透了汗,又受了风的姑娘轻咳着,在肺囊收缩扩张的同时尽力收紧每一寸能被控制的肌肉:用袖布捂住口鼻,轻手轻脚的从毯子上爬起来,撩开窗帘。

    玻璃外向后飞退的树林告诉她,这辆车已经离开伦敦近郊有一段距离了。

    ‘它要带我去哪儿?’

    哪儿不去。

    仿佛清楚她醒了一样,半分钟后,马车沿路边缓缓降速,停在了一条水沟旁。

    有人从车头绕了过来。

    在厢门前停住。

    萝丝夹着刀片,静等着‘它’推门——然后。

    叩叩。

    萝丝:……

    哪怕在这种境地下,她也要翻个巨大的白眼。

    叩叩。

    门外人似乎不罢休,非要干这种礼貌极了的蠢事,萝丝也只好耐着性子小声答了一句:请进。

    嘎吱。

    先是阳光。

    接着。

    是一只缺了两个趾头的女人的脚,像是被什么咬去了,伤口处流着脓汁。

    然后。

    脚踝。

    脏兮兮的制式女仆服。

    油毡似的贴在头皮上的棕发。

    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架在犀牛般挺起的鼻梁上。

    女人的脸颊覆满了蛛网般拉丝的褐疮,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仿佛永不翻身的病人似的生满了褥痕——可相反的是,随着她登上车厢,萝丝没有闻到丝毫‘难闻’的气味。

    她反倒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走了进来。

    “日安。”

    女人的喉咙哑得像喊了一百年号子的船工。

    “莉莉安·萝丝·范西塔特。”

    她叫了她的名字。

    …………

    ……

    这位——邪教徒女士,或者自称‘毒箭’的小姐(对萝丝来说,这名字并没有比罗兰起的要好听上太多),似乎并不想伤害她:至少从结果来看是这样。

    她登上车厢后,反手关上门,点燃蜡烛,指了指她早为萝丝准备好的、填肚子的糕点。

    却不用手碰它。

    “如果你不想传染什么脏病给我,就该在车厢外和我讲话。”萝丝掀开罩布,松鼠一样小口咬着面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毒箭’有些惊讶。

    她的…

    胆量真是不俗。

    怪不得。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范西塔特小姐。我想你看得出来,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可你害了我的手下。”

    “不是我杀了他们。”毒箭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是我。”

    萝丝低着头,把手里的面包撕成小块,一条条扔进嘴里扯着,不讲话。

    她杀了汉斯和马力诺…

    还有那三个无辜的盯梢者。

    他们本来不该死。

    只是因为她的…

    傲慢。

    罗兰明明告诉过她,要小心,再小心…

    (虽然某人从来不遵守自己制定的规矩——在茶话会里,只要不被捉住错处,就可以一直犯错。)

    那是幻觉吗?

    少女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竟然觉得所有的行为都是那么的‘合理’且‘符合逻辑’。

    塞了满嘴面包的姑娘偷瞥了对方一眼。

    说实话。

    她有点畏惧这种操纵情绪、致幻的力量。

    “异神的仪式者想要升变与支配,而「灾疫」不同。我们只要不停的感染和嬗变…”

    出乎毒箭意料的是,萝丝听得懂话中的含义。

    在那块已经被迷雾抹去的大路上,她目睹了这条道路尽头的景色:懒散爱哭的神灵,一座由瘟疫、脓汁、疮疱和虫蝇构成的梦境。

    以及祂那些脑袋里装满大粪的信徒。

    不停的感染。

    “只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什么样的蠢神就有什么样的蠢信徒…”

    毒箭似乎并不对萝丝的‘亵渎’感到气恼。

    她当着少女的面,轻轻扯开不雅的前襟,放出了一枚白生生的小脑袋。

    “罗兰!”萝丝尖叫。

    小号罗兰流着眼泪(菌丝),在丰腴上做了个蓄力,一下弹到萝丝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得她浑身爬满了黏腻的菌线。

    ‘你都没有注意到我丢了!’

    “谁说的,我老早就知道你丢了,”萝丝嘴硬极了:“我刚才能逃的。不是为了你,现在都在家里喝咖啡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见我找上自己对付不了的敌人?”

    这倒是。

    小罗兰揉了揉眼角,不依不饶:‘你都没有问过我。’

    “我刚才想问来着…可不能就这样直接问,否则,该教人知道你的重要性了——对于一名商人来说,把目的藏得越久…”

    毒箭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望那捧着小菌人细声细气嘟囔的少女,眼中的喜悦愈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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