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居家

“喂，妈。”刚哭过一通的林柔，接起电话带着浓重的鼻音，高山见她接电话便摇着轮椅去厨房收拾她买回来的那堆东西，耳朵却在注意听着林柔在说什么。

    “怎么又感冒了？”电话那头的林妈妈急了起来。

    “没有，”林柔假装懒洋洋的说，“还没睡醒呢。”

    林妈妈放心了，“都几点了还不起？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啊？是吗？没听见。”估计林妈妈的电话是混在武迪那几十个未接电话中被忽略掉了。

    “柔柔，你别成天倒晚糊里糊涂的，今天回家吃饭吗？”

    林柔想了想她的头，估计回去也是被骂，省得闹得不欢而散还是不回去为好，“今天啊？今天有事儿，下星期再回去吧。”

    “不回来也不早点儿说，你爸一大早儿就去买菜了。”

    “对不起啊，妈，”林柔撒娇的说，“我这星期真的是有事儿，下礼拜一定回去。”

    “你不是又跑出去了吧？听没听新闻说那哪儿又地震了吗？！”林妈妈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我在北京呢，您放心。我这礼拜是真有事儿，早就约好了忘跟您说了，我一会儿就得出去。”

    “林柔我告诉你，不许再瞎跑了，你要不听话就给我回家住来！”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妈，出版社说我那书再版的稿费下来了，我让他们打您卡里了，您有时间去查查。”

    “打我卡里干嘛啊？你身边钱够不够？别老省着花。”

    “够花够花，您别老瞎操心了行不行？”

    “我也不想操心，可你能让我不操心吗？好好吃饭没有？”

    “吃的都快成猪了！”

    “没正经的。那我和你爸可就带查查出去玩了，下礼拜一定得回来！”

    “知道了，下礼拜六我一早天没亮就回去。”

    林柔是个孝顺的孩子，自从开始工作以来每个月都会把她的1/3收入上缴给家里，刚开始是几百块钱，随着工资的增长给家里的钱也越来越多，后来和高山结婚了，高山也要给林柔不同意，于是高山就三天两头买了东西往丈母娘家送，没事儿就过去帮着干活，高山老说反正他也没有爹妈要孝敬。虽然林爸爸林妈妈一直跟他们俩说不用给家里钱、不用老买东西，但是这俩人就认定这是做儿女的责任。

    但是自从离婚以后林柔的钱就一直很紧。离婚的时候高山确实给了她不少钱，可是那些钱林柔一直没有动，她老觉得那些钱不应该是她的。“不当家不知油米贵”，活了30年的林柔一直没有独立生活过，对于金钱也没什么概念，离了婚以后非要独立生活，才知道这每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吃穿用度是个不小的开支。没有正式工作就没有固定的收入，别说给家里钱，就连这些每月必要的支出都是个事儿，虽然她也有一些存款，但是她那老本儿真不够她吃多久的。

    于是林柔想找家正经的出版社、杂志社干干，但现在媒体这行业并不景气，正经出版社招人靠门路，那些不知名的杂志社工资少，而且几乎没稿费；于是她就想做part time，她用她并不擅长的数学算了算，如果每个月可以多接几份校对工作的话比正经上班挣得还多，而且工作时间更自由，当然她没有想到还要算上时间成本和健康成本。结果她最高记录是一个月接了4份校对的工作。校对是份极其枯燥及伤身体的工作，没干三个月她就快坚持不住了，好在这时候文良找到了她。

    文良一开始注意到林柔确实是因为林柔的长相，以为她只是个漂漂亮亮、娇滴滴的“花瓶”，不过那会儿文良年轻，找女朋友看的就是这些；结果接触后发现林柔还是个还是能干、有担当的姑娘，书读的多、知识面也很广（除了现实生活常识），文字能力也强，虽然没追上她，但很愿意跟她共事。他从老茆那儿走了以后一直想把林柔挖到他身边干去，结果一是林柔觉得这样对老茆不太好，二是他那边一直也不稳定。

    直到他终于磕下一本杂志，当了主编，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儿就是要找林柔，甭管一起干点儿什么都好。可当林柔跟他说开这么个“On the Road”的专栏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不是他的初衷，第一他不确定林柔是否能干下来这事儿；第二他不知道这么个专栏反响怎么样，如果反响不好他不好跟出资方交待；第三，他想和林柔一起工作，而不是每个月交次稿子；最后，如果只写专栏他能给出的稿费少得可怜。

    可林柔那会儿一门心思要成为高山，稿费再少她也不在乎。她推掉所有的校对工作，每个月往里搭着她的老本儿上路、写专栏，日子过得马上就要捉襟见肘的时候“艾彡”火了，文良顺理成章的为她向投资方申请了5块钱一个字的“高额”稿费，并帮她联系了出版社。自此林柔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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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正在分门别类的把柔柔买回来的水果蔬菜往冰箱里放，把冰箱里的酒往外拿。

    “怎么买了这么多酒啊？”林柔接完电话过来帮忙。

    “大海放这儿的。”高山把事儿赖大海身上了。

    “他要疯啊买这么多酒？”林柔没觉得不对劲，这种疯狂的事儿汪海干得出来，曾经有一年情人节他开玩笑的往林柔办公室送了好几百朵玫瑰花，弄得林柔花粉过敏打了一个下午的喷嚏，花儿全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了。“高山，下星期陪我回我妈家吧，爸妈看见你一定特高兴！”

    “……”一阵沉默。

    “怎么了？”林柔弯腰亲了亲高山的嘴，“你不想去啊？”

    “没有，”高山笑了笑，“别着急，过一阵子再说吧。”

    “为什么啊？”林柔不明白。

    “呃，见父母我有点儿紧张。”高山明亮的眼睛看着林柔，嘴角带着笑。

    “德性，当初你去我们家可没看出你紧张来。”回想起来林柔才承认，当初高山的坦诚是正确的。

    “真的，柔柔，给我一段时间。”

    “嗯，好吧。”林柔不再强求。

    其实高山有着更多的顾虑，他知道林爸爸林妈妈是好人，当初确实也反对过他们离婚，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反对他们离婚是因为对婚姻的尊重及道义感，而如今他们要再重新开始，恐怕再开明的父母也不会同意，毕竟他身体的状况摆在这儿呢，柔柔可以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可父母是明白人情世故的，哪个父母会忍心看自己的女儿守活寡呢？再说，高山并不觉得他和柔柔还会有什么结果，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惹父母心烦呢？

    高山发现只要一碰到跟柔柔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得顾虑重重的，而完全不是那个下手稳准狠的高山了，要放以前他自己都会烦自己这副德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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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柔掰了根香蕉给高山，“把香蕉吃了，我去趟超市。”

    高山有年头儿没吃过水果这种东西了，“我跟你一块去。”

    “你？可以吗？”林柔摸了摸高山的头，倒是不烫了。

    “嗯，没事儿，你要买那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拿啊？等我一下，我去趟厕所。”

    “哦，好啊！”林柔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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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天，到处都是人，找个停车位都很费劲，更别说残疾人停车位了，根本就没有。好不容易找了个还算宽敞的车位，林柔把轮椅先从后备箱中拿了出来，然后小心的扶高山坐了上去，已经累出一头汗了，看着乌泱乌泱的人林柔有点儿傻眼，“怎么这么多人啊？”

    高山也有点儿紧张，三年多来除了医院他就再没去过人多的地方，平常要用的东西都由大海、彪子或者吴阿姨帮着买，要不然就是网上购物或外卖。“要不然咱们改天再来？平常人可能会少点儿。”

    “不行，都到了。”说着林柔推了一辆购物车，把风衣和包往里面一扔。

    “把衣服和包给我吧，那里面多脏啊。”高山说。

    “哦，对。”林柔又把衣服和包拿了出来，给了高山，“你自己可以吗？”林柔有点儿不放心，可她又不可能一手推购物车，一手推轮椅。

    “嗯，没问题。”高山抬头冲林柔笑了笑，让她放心。

    “对了，我的购物单。”林柔又把她的包拿了过来，翻出她的小本儿，“嗯，先买一箱牛奶，呃……冷柜在那边……”

    以前高山和林柔逛超市都是高山负责购物，林柔负责捣乱，高山没想到三年的时间使林柔真的长大了，不仅提前准备了购物单，而且变得很仔细，买什么东西都要先比较一番，微波炉和饮水机更是问的很详细才决定买哪一个，而不是像以前买东西完全凭感觉，看来这三年柔柔变了许多。

    当然了，高山不知道，林柔只有算得很仔细才能合理分配她那有限的钱把日子过下去。

    购物确实是件很费时间的事，东西全买齐了已经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儿，俩人只好在外面凑和了一顿。

    “晚上给你做顿好的！”林柔拍着胸脯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