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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坖满眼都是对金钱的渴望。
皇帝坐拥天下,可不代表皇帝不需要钱。
对百姓来说,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花钱,离了钱过不下去。
对皇帝来说,对一个王朝来说,更是如此。
奈何,九五至尊、口含天宪的皇帝,也不是想要钱来,钱就会乖乖送上门来。
皇帝也不能公开明抢啊……
自永乐朝至今,大明究竟赚了多少钱,没人能统计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可这个数字有多么恐怖,却都有一个基本认知。
奈何,大富的钱一直是大富的钱,朝廷的钱却全都花出去了,经过不断流转,最终,一多半还是流入了大富手中。
可以说,个个都是脑满肠肥,放屁都流油。
真要是收割一波,不用割到脚脖子,甚至都不用拦腰斩,只从脖子下手,也能让朝廷摆脱赤字压力,并大肆花费许久。
无奈,肉是烂在锅里了,可皇帝吃不到。
朱厚熜继续落子,轻松说道:“会收割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多久?”朱载坖也不下棋了。
“你活的够久的话,应该能看到。”朱厚熜没所谓的说,“反正我是看不到了。”
朱载坖一滞,悻悻道:“父皇莫说不吉之语。”
朱厚熜只是笑笑,道:“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李青会操心的。”
“可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入庙堂。”朱载坖郁闷。
“不入庙堂不代表不操心,不做事,只是没必要了。”朱厚熜目光从棋盘移向儿子,“天塌不了,真就是天塌了,李青也比你个高,你只管做好你的皇帝,这种级别的矛盾,留给李青便是。”
“人常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李青却是一代又一代,放心,他命长着呢,长的很呢。”
朱厚熜一点也不慌,“赤字因李青而起,当然由他去解决,李青都不急,你更没必要急。”
朱载坖苦笑道:“父皇可有想过,倘若永青侯累了,不想再管事了的可能性?”
“没有这种可能!”
朱厚熜语气笃定。
朱载坖没犟嘴,苦笑道:“那儿臣只能努力做到长命百岁了。”
“嗯,祝你成功。”
“……”
国师殿。
各种商品的价格已然有了结果,三学士看过之后,彼此对了下眼神,张居正执笔,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成,誊抄之后宣布散会,令众商绅等待结果。
接着,商品价格清单被冯保亲自送到了大高玄殿。
朱载坖匆匆看了一眼,便交给了父皇。
朱厚熜看都没看,便道:“再加两成,以此定价。”
朱载坖收回清单,仔细看了一遍,朝冯保道:“通知内阁,再加两成,晓喻众商绅。”
“奴婢遵旨。”冯保称是,急急去了。
朱载坖说道:“李家果然选择了最高档。”
“这是必然的。”朱厚熜一点也不觉奇怪,“对李家,经营许可费是假,给其一个‘效忠’的机会才是真,李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又岂会不识趣儿?”
朱载坖轻轻点头,还是觉得最高档定低了。
“那就这样?”
“还能怎样?”朱厚熜好笑道,“钱是好东西,不过啊,钱本身并非财富。”
瞧您这话说的,您好歹还有过‘花不完,根本花不完’的时候,我呢?我一登基就是‘不够花,根本不够花’,偌大的大明朝,没有盈余不说,竟还赤字,我容易嘛我……朱载坖一肚子槽没法吐,甭提多郁闷了。
钱是男人腰,没钱几,硬不起来啊。
朱载坖很想举起镰刀,来个横扫千军如卷席,一口吃到饱,奈何,他不能那样做,也做不到。
最终,只好说道:“儿臣想去了解一下李家近况。”
朱厚熜当然知道儿子的目的,点点头道:“凡事要有度,过犹不及。”
“儿臣明白。”
……
事实证明,皇帝还真就是万金之躯。
李宝只见了一面当今皇帝,李家便要每年多出五十万两白银。
心疼倒是没多心疼,就是有些小郁闷。
其实,这一百五十万两也不白给,即便是兼顾到其他商绅的利益,李家也能轻轻松松在与日本国贸易上赚回来,无非是白忙活罢了,非是纯亏。
会议总共就开了一天,上午商讨出价格,下午朝廷便颁发了最终定价,并颁发了证书。
诸多商绅立下字据,拿着朝廷颁发的经营许可证,便各自忙去了。
李宝也没多留,只是临走时与下人一起收拾了一下连家屯小院儿,便踏上了返程……
~
金陵,钦差行辕。
海瑞也在开会,主要对象是地主。
这些人对海瑞之名早已如雷贯耳,接到通知,虽满心抗拒,却也不敢不来。
这些地主之中,不乏达官显贵之家,如商绅一样,场面上都自称小民,极力撇清官方背景。
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金陵地主碰上的是海瑞,江南商绅碰上的是朝廷。
要是对象是同行,亦或真正的小民,那他们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其实,无论富商,还是地主,但凡有一定体量的,绝大多数的家族之中都有人做官,不是说家中没人做官就成为不了富商、地主,而是家中没人做官,大多数人做不大。
“今日劳烦诸位莅临所为何事,想来诸位也都清楚。”
海瑞没有废话,直接道,“清丈田亩是朝廷的国策,是皇上的旨意,诸位当全力配合才是!”
海瑞扫视一周,难得开了个玩笑,说道:“总不会有人想抗旨吧?”
许是他不会开玩笑,又许是这个笑话太冷,以致于没一个人吭声,场面极度尴尬。
海瑞也不觉尴尬,清了清嗓子,淡然说道:
“昔年淳安之事,想来诸位都知道,可诸位应该不知道,何以演变成那般。”
这是什么意思?
在为鱼肉我们做铺垫?
果然啊,这厮果然是冲我们来的……众多大地主微微变色,心中骂娘。
这些人的家族之中,不乏有五品以上的官员,甚至个别都是勋贵之家。
真要说,一个举人,一个县丞,远不至于让他们心生恐惧。但凡这个人不是钦差,不是海瑞,人群中铁定会有人来上一句:
“***,我*你*,你一个举人……”
奈何,这个人就是海瑞,还是有着钦差身份的海瑞。
海瑞舍得一身剐,他们可舍不得,娇妻美妾,锦衣玉食,子孙众多,没人敢与海瑞硬顶,至少,不敢公开硬顶。
真要是淳安之事再现,事后朝廷纵是活剐了海瑞,可他们的家族,却多半会在海瑞死之前消亡。
“如果海大人,不偏不倚的执行国策,我等自然会配合。”
“不错,只要海大人秉公执法……”
这群人骄纵惯了的大家族,碰上海瑞,也就只能把狠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甚至这都不算是狠话。
没办法,谁让这人是海瑞呢。
乡绅地主怕海瑞,绝不仅仅是海瑞豁得出去,敢于玩命。
愣头青不可怕,有能力的愣头青才可怕。
而海瑞,不仅敢玩命,不仅有能力,还有恐怖的声望,时下的海瑞,已然是百姓的精神信仰,甚至说,只要海瑞来上一句“去吧,去拿回你们的耕地吧”,百姓绝对上头,并会付之行动……
淳安之事影响太大了,再加上朝廷的暧昧处理,以及金陵日报的大肆传扬,海青天的威名,没人敢不当回事。
因为百姓当回事!
海瑞的权重,不仅仅是来自朝廷,也来自民间。
百姓已然将其把到了近乎神明的高度,只要海瑞想,就能策反他们家中的佃户……
这才是诸多大地主真正惧怕海瑞的地方。
对百姓来说,海瑞是海青天,对这些人来说,海瑞就是活脱脱的海阎王。
哪个不惧三分?
便是家族出过内阁大学士,碰上海瑞也要掂量掂量,与之一碰的代价承不承受得起……
海瑞说道:“本官当然会秉公执法,当然会不偏不倚。”
说实话,众人并不相信,只是不敢进一步相激,真激怒了海瑞,情况只会更糟糕。
海瑞多少也明白这些人的心理,不过也没开导他们,只是将话题重新引回来,说道:
“昔年淳安百姓之所以暴乱,就是因为土豪劣绅欺压过甚,分明是百姓投献的耕地,乡绅硬说是自己的,故才酿成悲剧……”
海瑞叹道:“虽然可悲,却也可恨,并不值得同情,诸位都是聪明人,当不会这么做,我也不希望你们这么做……”
众人默默听着,神色难看,不发一言。
“淳安之事本官不想再发生了,我想诸位也不想吧?”
“这是自然。”
“海大人不想,我们也不想。”
沉默的人群出声应和……
海瑞点点头,道:“相比民乱,本官更不能容忍的是百姓遭受欺压,被乡绅鱼肉……”
所以,这就是你鱼肉我们的理由?
众乡绅不由冒出这个想法,恨的牙根直痒痒……
这还有王法吗?
就没人管管这厮吗?
一向鱼肉别人的他们被鱼肉,心情之憋闷……
当真是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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