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悟空曰不空

    孙悟空这一棍下去，天魔留在此方天地之中的魔气溃散，天庭浊气崩解。

    但天魔也没让孙悟空好过，残留的魔气直接刺入其心中，逐渐崩溃的金箍棒护不住他的心神。

    孙悟空双目留下血泪，身体开始浮现出异化和魔化的迹象，他急的猛烈敲打脑袋，撼动自身不坏之躯，让其逐渐溃散，但天魔却搅动魔气，让那些溃散的元气，化作一个个虚幻的孙悟空上下奔走。

    “也罢，这么做虽然糙了点，但你们也没给我留下第二条路，且让我看看你们……”

    天魔话没说完，楚泰身下的九头狮子怒吼，咬住几个浊气溃散，心神震动的仙神，自己纵身一跃，一青枝抽了上去，将天魔虚影击溃。

    “如来！”

    楚泰的喊声落下，如来佛祖一掌伸出，口中念叨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洞彻、清澈、平和的佛光升起，有趣的是，这佛光不是从佛祖手中升起，而是从下往上浮现。

    佛门世界观，一切具体的事物、情感、欲望和业力，处在最下层的欲界，其上是远离欲界淫、食二欲，但仍有清净色质的有情众生的色界，再往上是唯有受、想、行、识四心，而无物质之有情所住的无色界。

    整个过程是从欲望业力开始，一步步到达极静极妙极空之境界，最终超脱三界，得证正果。

    而现在如来佛祖的这一掌，便是这等世界观的最佳体现。

    楚泰昔日也在仙显道化大天的如来佛祖身上见到类似的手段，但对方是将自己的感悟传授给对方，帮助他驱逐内外诸魔，时分离摆脱的色、受、想、行、识诸般业障，让对方在极短的时间里，成就无色界天人，甚至得到无限接近佛陀的大解脱、大极乐。

    最后，在这等极致的情况下，收回神通，让人瞬间跌落回红尘苦海。

    整个过程就好像是让人感受无边喜乐，在最欢快的时候，反手将其推入五谷轮回之地，让诸多污秽沾染其身，使其五蕴炽盛，轻则百念纷呈，法力逆行，重则本心昏昧，诸业缠身，可谓是极其恶毒的手段。

    但现在，如来佛祖这一手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如来佛祖是真的在度化众生，他的手掌之中，有着一盏金灯浮现，随着一掌落下，烙印在孙悟空的胸口。

    层层叠叠的黑气和孙悟空破碎的虚影开始重组，逐渐化作一点摇曳不定，但光明不灭的灯火。

    那灯火之中，有万丈红尘、纷争业障，可灯火明亮，无法被遮掩，也无法被湮灭，甚至那些业障和浊气，反倒是成为了灯火的燃料。

    楚泰看到这一幕，青枝一甩，同样有一点灯火飞出，在三清天的另一边，另外一位太乙真人露出一丝微笑，其身后救苦虚影垂目，掌心明灯一晃，分出一缕，融入楚泰甩出的灯火之中。

    落入孙悟空胸膛之后，瞬间将邪祟污浊炼化大半，也使灯火光明更加圆满、无碍，散发长存不灭之意。

    也是在灯火之中，楚泰感受到了如来佛祖这一手的巧妙之处，是一招近乎无敌的防御神通。

    毕竟尘世间修士的诸多手段，大多要自身动念才行，但在如来这一手之下，色、受、想、行、识诸般业障都在佛光之下分离，随着佛光升腾，逐渐明悟佛门至妙道理，无执无念之下，自然难以撼动佛光。

    而想要升起念头，便需要摆脱光明普照，离开佛光之中构建的三界超脱理念。

    破去欲界的情感、欲望和业力，色界的清净无垢，以及无色界的无形无质，非想非非想之妙。

    “楚泰，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孙悟空吗？他先前求死之心已起，你如何救他？”

    天魔虚影再次凝聚，试图阻拦楚泰，同时继续蛊惑孙悟空。

    至于如来，天魔很清楚那家伙现在的状态已经将其对应一品真道果位拿回大半，不是他这个化身能够撼动。

    但他对上的楚泰也没有让他好过，【太一】之道具象，天人二轮浮现。

    同时，孙悟空的脑后也是浮现出一轮属于人之太一宝光。

    人之太一的探索和完善，也是天之太一的自我认识。

    那么天之太一的认识，自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人之太一过往的痕迹。

    当楚泰将此方天地孙悟空过往的经历一一在他眼前重现之后，孙悟空被魔气纠缠的本心动弹了一下。

    魔气一转，又在孙悟空过往幻化出诸多异象。

    刹那间，天庭内部和灵台方寸山中，皆有宝光升起。

    菩提祖师走到山门前，看着门口一个虚幻的小猴子，天上有着鹅毛大雪落下，这些雪花呈现灰黑和灰白二色，乃是孙悟空心中的迷茫和天魔影响的结果。

    祖师叹息一声，手中拂尘一摆，一道金光从拂尘之中飞出，环绕四周，扫去飞雪，看向小猴子道：“且随我进去吧。”

    小猴子没有动，而是有些怯生生的抬头，问道：“祖师，您当初收我为徒，也是因为他吗？”

    “最开始是有的，但后来同我相处，闹腾我多年的是你啊！悟空，你是我的弟子啊。”

    祖师蹲下身子，摸了摸孙悟空的脑袋，看向天庭的方向，便见到弼马温和齐天大圣两个名号熠熠生辉。

    那是天帝给予的加封，也是天庭给予孙悟空的庇护。

    祖师庇护眼前这位孙悟空至出师前的宙光和命数，而天帝则是庇护此后种种命数。

    对比起来，天帝的压力自然是要大不少，但现在同天魔对抗的也不是天帝一人，边上还有楚泰、如来佛和菩提祖师的帮助。

    天魔看着被一点点梳理重组的孙悟空心神，看向那一盏散发出幽幽光明的灯盏。

    他看向楚泰：“没想到，你的太一之道还有这等功效，竟然能够隔着三清天的阻碍，从过往向未来救援。”

    “你和天的力量都能够在三清天下随意往来，我的力量为何不行？”

    楚泰反问了一句，手中青枝甩动，道道青色虚影不断幻化而出，宛如鞭子疯狂的抽打天魔魔气。

    每一道青影落下，就有缕缕浊气灰飞烟灭；重影如霞，每一次漫涌，都将想要开口的天魔打回去。

    一来二去天魔也是知道楚泰就是不想他开口，可天魔是谁，楚泰越不想要他做，他越是要询问。

    并且，他也非常好奇楚泰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回头看了眼孙悟空的状态，同样在争取时间的楚泰面对天魔越发暴躁的举动，顺势开口解释两句，让其攻势稍缓一些。

    “我将天之太一高悬于上，恰如你等将真道寄托于外，自身只是动用部分力量而已，进而能够影响到三清天下，诸多时空，无数天地。”

    “我等依靠的是一品真道的特性，你有这修为吗？”

    天魔似乎被楚泰抽傻，开口讥讽，楚泰毫不犹疑的回了句：“可我有东皇钟啊！而且我又没被人关小黑屋子，调动起来比你轻松多了，好吗？”

    说着，楚泰伸手一招，东皇钟虚影再次浮现，震碎青枝上沾染的一缕近乎于的魔气，然后再次狠抽起来。

    每一次青枝抬起落下，都有一道天魔的虚影发出尖叫和惨呼。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菩提祖师忍不住回头，感知一下，笑骂道：“你倒是闲得慌。”

    “这可不是我做的，是天外的泰宁道友气不过，觉得需要让这位天魔知道点厉害，故而调动部分力量，影响这个分神的行为。虽然我并不觉得这种事情会让天魔有什么不好的感受。”

    楚泰毫不犹豫的将本尊卖了干净，看的天外的楚泰本尊一阵无奈。

    倒是边上的仙显道化大天的天帝开口劝慰：“他应当是不知晓你现在正在试验自己的能力。”

    “不，他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不在意而已。”

    楚泰本尊回应一句，看向三清天下诸多天地。

    正如其化身同天魔所言，将天之太一高悬，受到天和天魔影响的楚泰，明悟后续修行之后，立刻想到借助东皇钟先天的特性，稳定天之太一的位格，然后让自己能够连同各个时间段不同人之太一的力量。

    此举加快了其修行的速度，也是让其能够借助仙显道化大天天帝身上灵韵的流转，快速在诸多天地之中留下自己大道的痕迹，让天之太一不断完善。

    同时也是同第一个时间段，殷商封神时期产生更加紧密的联系。

    先前楚泰化身借来的一缕灯火，便是他留在第一个时间段内太乙化身掌心宝灯的力量。

    至于那天尊垂目的场景，楚泰也不好说是太乙真人的力量具象，还是真的出现了新一轮的天尊灵应。

    若是前者，那说明太乙真人修为提升很快，是一件好事情。

    若是后者，便是天尊慈悲，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甚至，天尊慈悲，灵应显化，是否也说明这三清天下的灾厄，要结束了？’

    楚泰心中闪过这等念头，默默调动东皇钟的力量。

    先前东皇钟内三世诸佛道果体系的三品道果破碎，其力量强化了如来佛祖覆盖其上的佛经，现在楚泰再次晃动东皇钟，调动天之太一的力量，开始不断将天魔的部分性质汇聚到孙悟空的身边，抽的他哭天喊地。

    虽然对于天魔本身，这等手段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拉满，且让楚泰的心情好了不少。

    当然，若是能够因此扰乱被重创的天魔化身本性，那就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楚泰不由看向了菩提祖师。

    这位祖师在楚泰化身说完之后，便明白了他的部分想法。

    看着那个哀嚎不断，却依旧狗皮膏药一样死贴着自家弟子，祖师也是一挥袖子，道道清光涌动，以心之能，暂时压制天魔部分力量，让其形体具象化。

    祖师这一动手，天帝目光落下，如来佛祖掌心佛光也是明亮少许。

    甚至拦着天的太上老君也是拿出芭蕉扇，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感受到不对的天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哪怕知道对自己本尊没有影响，也打算好好炮制一下自己这个化身。

    毕竟，无论是恶心他还是让自己出气，这个做法，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明白这一点的天魔立刻放弃自己的一点意识，他是想要借此机会恶心楚泰等人，最好是留下一些情绪的种子，方便后续暗算或者挑拨。

    他并没有直接被人暴揍的爱好。

    看出这一点的如来佛祖第一个动手，强化明灯，照彻孙悟空心神内外。

    祖师蹲下身，将小猴子抱起，带入洞府之中。

    边走，祖师还低声重复当年孙悟空拜师的话语。

    “你形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就你身上取个姓氏，若教你姓‘猢’，去个兽傍，乃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去了兽傍，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教你姓‘孙’罢。”

    说到这里，祖师摸了摸孙悟空的脑袋：“孙者，正合婴儿之本论，至于悟空二字，除去排辈之外，也是希望你能知得此性，悟得此空，知晓有无一致，色空无碍，明了那至无而含有，至虚而含实的道理。”

    “若是那个你，这便是弃后天顽空，修先天真空，得广大智慧，明真如性海。”

    “可这一切，终究不过是我等所想，你性命，虽说有性，其实无性；虽曰悟空，其实不空，走什么样的路，终究是要你自己去走。他既悟空，那便是空，与你何干？你又为何要在意他怎么想？”

    孙悟空闻言，愣了一下，他只是真实孙悟空的一部分，并不能很好理解这些，只是心中莫名难受，想要找个地方哭诉，又不晓得去哪里，懵懵懂懂到了方寸山。

    此刻听闻祖师话语，心中迷茫消散不少，正打算开口，便被祖师送出去。

    “你现在且先回去，若是真的不愿，便回方寸山来，我这总不至于少你一株桃树。”

    同一时间，天庭之中，天帝也是看向眼前的齐天大圣，摆手道：“你想干什么自己决定就好，当前天地经过先前那么一闹腾，天魔的力量削去九成，约束个天而已，我一个人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