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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虎贲,岂能被奴隶人所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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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安平很强。

    这是毛仁凤一直都知道的事,甚至他早已经承认。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跟唐宗和郑耀全一道去算计张安平。

    可是,张安平有多强?

    毛仁凤认为比自己强那么一截。

    但他现在凭借大势已经足以碾压张安平了——个人的算计在煌煌大势面前,不堪一击。

    可现实却告诉他:

    又他吗低估张安平了!

    整编忠救军的局,是唐宗布下的无解局,自己认为是无解的局,被张安平以快刀斩乱麻之势破了;

    整编军统的诛心局,张安平还没踩进来,自己这边反而暗流涌动!

    毛仁凤甚至怀疑齐思远就是张安平故意派来恶心他的——齐思远的【坦白】投诚,在毛仁凤看来就是一坨屎,一坨自己必须吃下去还得装作这是蘸酱的屎。

    他甚至怀疑这时候的张安平,正用轻蔑的目光凝视着他。

    深呼吸一口气,毛仁凤咬牙道:

    “姓张的这是不给我活路啊!真要是逼急了我,我就跟他鱼死网破!”

    明楼心说:鱼死网不破吧!

    “主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去找唐宗?”

    找唐宗自然是认怂,然后俯首打头阵。

    “不能去!”

    毛仁凤咬牙:“一旦低头了,就没有回头路了,接下来就只能死磕姓张的,他们俩反倒是置身事外!”

    毛仁凤自然是非常想找靠不住的盟友帮忙减轻压力的。

    但【靠不住】这三个字已经说明了问题。

    唐宗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盟友,上次背刺他和郑耀全,这一次背刺了他毛仁凤,如果自己去服软打头阵,只有两个结果:

    张安平踩死或者赢了张安平以后,被唐宗给踩死!

    明楼斟酌用词:“主任,我觉得您跟唐宗现在没有了利益冲突,他应该没必要算计您。”

    毛仁凤摇头:“军统和警署是天生的对手,军统进一步,警署就得退一步,警署进一步,军统就得退一步!”

    特务处时期也好,军统时期也罢,特务机构一直在侵蚀着警察体系,军统的站组都是不公开活动的,一部分力量是完全隐匿,但另一部分力量却需要披一张皮。

    有什么皮比警察体系的皮肤更靠谱?

    之前,警察体系中就有相当多的力量是归军统所领导的,有的是军统侵占警察体系的力量,有的则是军统挤占警察体系的力量。

    “雨农过去就想将警察体系直接吞并,虽然遭到了抵制未能竟全功,但警察体系中有很多单位却成了军统的附庸。”

    “现在唐宗执掌警察体系,好不容易将军统的力量剔除,他必然要打压军统力量,若是有可能,他甚至不介意收编军统力量!懂了吗?”

    明楼恍然。

    “所以,我绝对不能主动去找唐宗!主动权一旦移位,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

    毛仁凤是被唐宗坑怕了。

    “主任,那我们就干巴巴的等着吗?”明楼不甘心道:“要是唐宗和郑耀全也故意跟我们耗着,那您跟我岂不是眼巴巴的看着姓张的把这绳索在你我脖子上套紧吗?”

    “逼一逼他们!”

    毛仁凤阴冷道:“齐思远的事,你把风声放出去,咱们不动,我看他唐宗动不动!”

    明楼错愕,随后喜道:“主任,这一手,高啊!”

    齐思远是张安平用来浑水摸鱼的,也是用来放大毛仁凤疑心的——毛仁凤却主动将这个“创伤”摆出来,一则是逼唐宗和郑耀全,二则是彰显大度、立木为信。

    没错,彰显大度和立木为信!

    毛仁凤肯定会重用齐思远,借此表达自己的容人之量——齐思远这种情况我毛仁凤都能重用,你们即便是被张安平遣来卧底,只要老实交代,我概不追究!

    有用吗?

    只要他毛仁凤处于上风,必然有用。

    毛仁凤矜持的笑了笑,心说我毛仁凤好歹是经历过风雨的,又岂能被这区区阴招给难倒?

    明楼在跨过之后,尖锐的问:

    “可唐宗和郑耀全要是不动呢?”

    “不动……不动那就一起死!”毛仁凤发狠道:“我要是给他们当枪,十有八九也落不下好!”

    被唐宗算计,毛仁凤没法跳出军统,他能做的选择真的不多。

    之前还觉得能在军统跟张安平掰手腕,但张安平的两招下来,他已经意识到独木难支了。

    既然这样,那就逼一逼靠不住的盟友。

    要是他们不动,那就一起死!

    毛仁凤相信彻底执掌军统的张安平,一定会让唐宗后悔的!

    明楼感受到了毛仁凤的决心后,起身肃然道:“好,我马上去办!”

    从毛仁凤家出来后,明楼示意明诚开车,待汽车启动走出了数百米后,他才靠在座位上,露出了一脸的凝重。

    难怪安平这般的重视毛仁凤,毛仁凤确实……不差!

    齐思远这张牌,张安平打得妙,但毛仁凤回的一点儿都不差!

    “可惜,安平算计你太久太久了。”

    ……

    郑耀全夜访唐宗。

    二人在书房对坐,郑耀全心寒的道:

    “张安平这个人,真的是……不好惹啊!”

    之所以发出这般感慨,自然是因为郑耀全听到了明楼故意放出的风声。

    齐思远向毛仁凤输诚,并坦诚这是张安平令他这般做——这一招是真的歹毒啊!

    要知道毛仁凤可没有几个嫡系,现在壮大的毛系,都是因为军统整编在即,生怕被裁撤而投靠的。

    一个齐思远,足以让毛系人心惶惶了!

    唐宗其实并不意外,要是张安平没有任何的反应,那才叫有鬼,相反,张安平一出手就能让毛仁凤从云端跌落,这反而极其的正常。

    “杀人还要诛心!”郑耀全摇头道:“毛仁凤,怕是……难受了。”

    唐宗纠正:“这消息,十有八九是毛仁凤放出来的!”

    “啊?”

    郑耀全一脸错愕:

    “我倒是小看他了!”

    恍然后,他冷声道:

    “他想逼我们,呵!这反而证明他心虚了,你我要不按兵不动,就等着他上门!”

    “我去找他吧。”唐宗慢声说道:“老毛是信不过我,我亲自去找他,给他一个交代。”

    郑耀全不悦道:“这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唐宗道:“终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是让张安平翻身了,你我他三人,都不得好过。”

    “也对。”

    郑耀全又说了一阵闲话后起身告辞,唐宗将其送到门外后,目光变得幽幽起来。

    郑耀全真的没看出这是毛仁凤故意在放出的风声吗?

    他要是真这么蠢,也不可能在戴春风的持续打压下,最终还坐到了二厅厅长的位置!

    “藏头露尾……”

    唐宗低语,对郑耀全的警惕心再升一级,扮猪的目的通常来说都是为了吃老虎!

    自己,是老虎么?

    ……

    毛仁凤家。

    面对着夜访而来的唐宗,毛仁凤倒是没有将其拒之门外,客客气气将其请入了书房。

    唐宗没有打机锋,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齐五兄,你我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毛仁凤脸上带着笑意:“这话,唐署长自己信吗?”

    唐宗知道毛仁凤的担心,便坦言道:“警察体系,吃不了军情体系,军情体系,同样吃不了警察体系。”

    “若是能的话,雨农早就将警察体系吞下了!”

    戴春风是真的想吃掉警察体系,第一次的尝试是浙江警官学校,他用尽了心思,虽然获取了大权,但警官学校依然是警官学校,依然是培养警察的地方。

    第二次的尝试是对警察局的渗透。

    抗战没有爆发前,不少军统站长就兼职警察局长,最典型的是西安站,彼时西安站站长为马志超,而他的公开身份则是长安警察局局长。

    可即便如此,戴春风依然没法按照想象的那样,各站站长集体兼任警察局局长。

    阻力太大。

    “现在领袖有意向盟友学习,军情系统跟警察系统,绝对不会融为一体!”

    “如此情况下,你我之间,哪有必争之处?”

    唐宗的话是毛仁凤从没有想过的——他其实对高层的政治不甚了解,不像唐宗,终究是在侍从室当过组长,眼界极高。

    那唐宗的话有问题吗?

    毛仁凤思索一阵后认为可信。

    因为他虽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可唐宗提醒后却也认同。

    但认同归认同,想让他毛仁凤当枪,没门!

    毛仁凤含笑道:“唐署长,多谢解惑,我若是主政军统,自然跟唐署长说的一样,可若是……张安平主政,这可就难说了。”

    唐宗听得出毛仁凤的另一重意思,也品得出这是威胁。

    “齐五兄,我也好,郑厅长也罢,绝对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他。”唐宗颇为真诚的道:“你我三家,共进退。”

    毛仁凤可不会轻易被忽悠,他笑吟吟的道:“共进退?那唐署长可得拿出诚意来。”

    很明显,毛仁凤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让他打头阵没门,共进退,说得好听,但不见兔子不撒鹰!

    唐宗无奈,毛仁凤是破罐子破摔,虽然知道他是故意为之,可他真的不敢赌。

    要是让张安平主政军统,以张安平的手段,他大概率是要被摁着摩擦。

    落井必须下石,雪上务必加霜!

    他只得先拿出诚意,遂道:

    “齐五兄,冈本平次之名你可听过?”

    毛仁凤疑惑:“听过!”

    “冈本平次,便是安思章,而安思章,之前叫……姜思安!”

    唐宗目光闪烁的讲述了起来。

    唐宗认为这是一张能置张安平于死地的牌。

    为何?

    可以从“冈本平次”的种种行为上来“鉴定”——冈本平次扶持日本海军,屡次为海军筹集捐款,营造巨舰,这些行为如果从正面看,是:

    姜思安为了卧底而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是日本人出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要是换一个角度呢?

    姜思安、张安平师生,为了个人的利益(获取情报而晋升),罔顾国家利益,为日本海军筹集捐款,是侵略者的帮凶!

    很明显,唐宗不会从正面攻击,只会从反面攻击!

    那说得通吗?

    说的通!

    因为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这些行为着实可恨!

    “这个雷,只能由你引爆,你只负责引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和郑耀全!”

    唐宗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毛仁凤。

    毛仁凤心念急转起来。

    这种事,侍从长肯定不会在意——因为上海站借【冈本平次】这个掩护,做下了很多耀眼的事。

    可是,民意只要引导起来,那汹涌的民意就不会在乎过程,只会在乎他们看到的“事实”。

    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

    军统一小撮人,贪小利而忘大义!

    只要操作得当,借用民意撬动局势,以侍从长的性子,必然会暂时的“委屈”张安平。

    而这就是机会,等张安平辛辛苦苦完成军统整编,到时候反手祭出杀招,张安平暂时避风头的时间,足够自己用这段时间把军统来回耕几十遍,以后张安平就是回来,也是光杆司令!

    毛仁凤脸上的笑意收敛,他说:

    “我只引爆这颗雷?”

    “对!”

    “剩下的事,你跟郑耀全操作?”

    “对!”

    “好,成交!”

    毛仁凤脸上笑意浮现,一把握住了唐宗的手,两只充满了阴谋的手就此握在了一块。

    ……

    上海,龙华机场。

    啧,真热闹。

    看着手上的情报,张安平心里发出啧啧的感慨。

    至于脸上,还是沉沉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情报的内容其实很枯燥,比方说张安平现在拿着的情报,只是干巴巴的记载明楼放出风声,称齐思远承认是奉他张安平的命令来投诚;

    再比方说郑耀全夜访唐宗后唐宗夜访毛仁凤。

    嗯,监视党国情报高官,这是犯了忌讳,张安平又不蠢,自然不会这么做——可要是那里恰恰住着几位军统高层呢?

    军统高层跟郑耀全、唐宗和毛仁凤做远邻,这总不犯忌讳吧?

    扯远了。

    通过这干巴巴的情报,一出大戏很自然的就在张安平的脑海中浮现了。

    对这出大戏,张安平就一个看法:

    三个一相加小于一!

    将情报收起来后,张安平抬臂看了眼时间,目光中闪过了一抹玩味。

    三个小时了!

    来到机场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但飞机仍然没有安排。

    张安平并没有专机,但乘机都是优先安排的——如果因为天气因素不能起飞,机场方面自然是有所交代的。

    而现在呢?

    三个小时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但张安平并没有吭气,而是拿出了郑翊准备的报纸翻看了起来。

    他,一点都不急。

    张安平不急,但郑翊急了!

    三个小时不做安排,太欺负人了!

    她冷着脸再一次找上了龙华机场新的负责人杜世俊:

    “杜专员,飞机呢?”

    杜世俊玩味的看着郑翊,笑眯眯道:

    “郑秘书,天气不好,不敢给张副局长安排飞机,等航线上天气转好再安排。”

    他之前的说辞是:正在安排。

    但安排了三个小时后,却改变了回答:

    等航线上天气好转!

    傻子都听得出这是刻意的刁难。

    龙华机场的前任负责人被枪毙了——他的枪毙跟戴春风之死没直接联系,罪名是走私,但整个龙华机场就枪毙了他一个人,而张安平就是将空军走私之事捅到了侍从室,也没有在空军中掀起波澜。

    但因为这件事,空军现在对张安平充满了恨意。

    杜世俊此举,自然是故意刁难——天气不好,自然是映射3·17坠机。

    郑翊冷冷的看了眼对方,没有撂下任何威胁之语扭头就走。

    杜世俊看着郑翊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但目光却越发冷冽了。

    “专员,”杜世俊的副官马天雄不安的道:“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让张世豪……”

    杜世俊毫不在意:“哼,他张世豪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瘟神?哼!我青帮没收拾过多少的瘟神?”

    见杜世俊如此说,马天雄便不好再说什么,但目光中却满是忧虑。

    这么刁难大名鼎鼎的张长官,真的……没事吗?

    意识到被刁难的郑翊,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张安平汇报——她要做的是弄清楚杜世俊为什么这么干!

    杜世俊虽然是特派专员,但他这般得罪军统副局长,哪来的胆子。

    依托军统在上海庞大的情报体系,不到半个小时,郑翊就闹清楚了缘由,随后她强忍着怒意,去找张安平汇报。

    “区座,机场新到的特派专员杜世俊在故意刁难我们。”

    “他先说正在准备飞机,后来就直接撕破脸了,以天气为由,不给确切的时间。”

    听着郑翊的汇报,张安平不怒反笑,他目光在机场内巡视,感受到了熟悉后才问:

    “原因?”

    郑翊答:“杜世俊,是杜越笙的远房侄子,他娶的妻子,是孔家的堂亲。”

    说话间郑翊忍不住杀意弥漫,杜世俊的叔叔杜越笙,在区座面前都不敢炸刺,孔家跟区座交手多次,占过一次上风吗?

    你杜世俊算什么东西!

    “老杜的侄子,老孔家的女婿……”张安平闻言露出和煦的笑意,朝郑翊道:

    “坐,不要生气!既然杜专员让我等天气,那我就等着吧。”

    郑翊并没有因为张安平“和煦”的态度而不满,反而头皮发麻起来。

    她跟随张长官数年了,又岂能不知道张长官的性子?

    刘司令、孔家、空军,每一个庞然大物区座都敢硬钢,此刻面对一个个小小的航空委员会特派专员,区座会束手无策的等着?

    果不其然,在郑翊坐下后,张安平慢悠悠的交代了起来:

    “安排几个记者,悄咪咪的拍下我落魄的样子。”

    “至于怎么写,咱们就不掺和了,让他们自由发挥。”

    张安平心说,就我现在的风评,只要不掺和,新闻界肯定能“浮想”出无数苍天饶过谁的戏码!

    “啊?”郑翊极其错愕,如此一来,张长官的威名岂不是受损了?

    似是猜到了郑翊的想法,张安平轻声道:

    “虎贲,岂能被奴隶人所欺?”

    郑翊的眼睛明亮了起来。

    虎贲,是侍从长对张安平一直以来的称呼。

    她似是明白了区座的意思。

    看了眼郑翊,张安平没有做声,只是在心里低语:

    你真的看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好多书友嫌弃我没有汇报“战绩”哈,那我就汇报下——闺女!俺现在俩闺女!

    闺女有多好?

    作为一个儿子,我只能说:逢年过节,我爹妈估计恨不得揍我一顿……

    啧,以后逢年过节,两闺女带两女婿大包小包上门,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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