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兄弟，借你一用

    化为七彩虹晶的渊天司，在解析炮的照射之下，只是数秒的时间就已然遍布裂纹。

    裂纹一道接着一道浮现，愈发的密密麻麻——最开始是些许开裂，而之后便是密度越来越高的蛛网。

    可就算它已经碎裂到像是爆裂开的松果一般，却仍旧没有完全碎裂。只是随着解析炮的持续轰击，有着星星点点的虹屑开始脱落、飞散，破碎的晶片自高空如细小的瀑布般流淌而下。

    原本覆盖天地的渊流，也已经被解析炮完全炸飞。

    如今这些水都飞向了天空，形成了一道水幕。

    原本被完全遮蔽的阳光，也再度变得清晰了一些。

    就像是极夜变成了清晨时分，一丝丝光渗透了下来，透过清水组成的幕布，降在了大地之上。阳光折射成漫天虹光，让浸水的地面如湖面般波光粼粼。

    渊天司的触手已经被解析炮完全搅碎，如今只剩下了半截晶石化的巨鲸躯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彩色的水晶木鱼。

    而在这时。

    来自灾厄之红的吐息也已然抵达。

    那绯红色的烟霞自发约束成柱，拉长、弯折……变成了一道弧形的绯红新月。

    像是一把利刃，又像是被斩出的剑气。

    它狠狠劈向渊天司已然被解析炮重创的本体，并将其完全击碎！

    就像超新星爆发一般——

    破碎的光环横向飞散，绮丽的辉光照亮天际。

    时间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就像是玩游戏时，因为显卡超载而一卡一卡的掉帧画面一样。渊天司彻底碎裂之时，时空都因此而变得缓慢。

    无论是解析炮的洪流、亦或是劈砍到渊天司体内的深红气刃，也都在这一刻短暂的停滞了。

    过上数秒的时间，才前进了极微小的距离。然而那如同新星爆发般炸裂出来的破碎光环，却以远超剑刃深入的速度，向周围炸裂、扩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很长很长，也或许只有一瞬间。

    停滞的时间再度流逝。

    无形的冲击波自高空炸裂——

    而就在那一刻，渊天司的躯体如陨星般坠落。

    渊天司那巨大而破碎的躯体，只过了极短暂的一瞬间，就狠狠撞向了几何天司！

    那并非是自高空坠落，而是瞬间就已经加速到极致的神速，是渊天司最后做出的还击。

    快到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加上如城市般巨大的躯壳，便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轰！！！

    分不清是哪边的爆炸声响起。

    空中的冲击波席卷开来，闪耀着的星环迸发扩散。山崖如蛋糕般融化、大片大片的绿洲翻卷，浸湿成泥浆的沙尘再度被灼干、随后烧成琉璃。

    只见化为晶石巨炮的几何天司，已经被渊天司的舍身一击直接撞成了碎片！

    而在渊天司的控制之下，撞击时全部的力量积蓄于一点，几乎没有多少卸到大地之上。

    原本几何天司所化的巨炮，光是炮管长度就有接近两公里。而如今它的躯体完全爆碎，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都不过只有拳头大小。

    那四色的水晶散落一地，竟是变成了一座小小的水晶山谷。

    而在水晶山谷的外围，则是大片被烧灼成琉璃的大地。

    直到这时，先前被冲击波炸飞的泥浆与沙尘，才如雨般星星点点的落下。

    ——毫无疑问。

    这一击，已经将几何天司彻底摧毁。

    然而……

    只见那一地碎晶突然消失不见，再度变成精致复杂的几何结构体的几何天司再度悬浮于灰天司身后。

    祂再度“复活”之后，便撑起了层层迭迭的防御结界。法术自发的运行着，万千道真理就如同万千个施法单元，这是凡人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以“万”为单位的同步同调施法！

    就如同法师塔能够增幅法师的力量一样，同调的另一个施法者也能使法术变得更加强大。可没有谁能同步数万名法师，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模型发动同样的法术，完全的共鸣意味着法术的完全共振，其力量不容小觑——

    而灰天司已然在那防御结界之中，逐渐显现出自己的战斗姿态。

    灰天司变成了一只灰色的、雾蒙蒙的巨大蜘蛛，其背部骑着一个美貌的黑发少女。

    她的容貌根本记不清，只能存有“美丽”的模糊印象。而灰色蜘蛛的细节也根本看不清，不管怎么努力去看，都只能看到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细节。甚至就连少女到底是骑在蜘蛛上，还是下半身与蜘蛛连在一起，都根本无法确定。

    因为无论是少女还是蜘蛛，都不是灰天司真正的容貌。

    据说灰天司有六十七种形象，然而这个说法亦是谎言。

    关于灰天司的谎言越多，灰天司的真正形体就越不可知、不可视。

    而在此刻，灰天司直接扭转了“几何天司之死”的事实，将其化为谎言。

    哪怕就在刚刚，几何天司确实已经因为渊天司的临死反扑而死，如今这件事也已经变得从未发生过。

    然而——

    就在这时，一只紫黑色的、遍布筋脉血管的狰狞巨手，却从渊天司陨落之地钻出，一把就将灰天司紧紧握住！

    随着黑色的浓烟飘散，柱神级别的力量将灰天司几乎瞬间消融。

    灰天司的这具躯壳甚至连三秒钟都没有坚持到，就直接消散无踪。

    当灰天司再度从几何天司身边显现时，它变成了一只灰色的猫。

    “……那是什么？”

    就连灰天司都有些诧异。

    祂先前从鳞羽之主那边得知的未来中，可没有这一幕！

    甚至不只是灰天司——就连艾华斯，也对如今事态的发展感到陌生。

    因为艾华斯记得，渊天司根本没有第三形态。

    初始形态的深蓝色鲸头水母，在狂暴形态时变成了红黑色；原本的鲸鱼头，在狂暴之后变成了彩色的、棱角分明的晶石；那透明如水晶般的纤细触手，也变成了血肉触手。

    艾华斯记得很清楚——

    在游戏中，渊天司最终的死亡CG，是被如群蛇般的罪棘钻入了鲸鱼头。

    那些狰狞的罪棘，就像是一条条恐怖的寄生虫。当它们钻入那巨大的鱼头后，大渊就渐渐停止了挣扎，力量也逐渐瓦解。随着它安静下来，一朵朵白色的花刺破皮肤生长出来，最终变成了一座满是鲜花的活墓碑。

    而如今……

    在几何天司与灾厄之红的合力之下，几乎不可能被击溃的星之冰终究还是彻底破碎。

    与一般的生物不同。

    “头颅”之中并没有大脑。甚至并没有要害。

    那只有前半截的巨鲸之首，虽然有着血肉之躯，却竟然根本就不是什么活物——而是与那触手类似的增生物！

    ——那鲸鱼头，竟是一枚巨蛋！

    而当蛋壳破碎之时，也有什么东西从中钻了出来……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突然，灰天司笑了出来。

    他此刻理解了一切。

    而在伸出巨手，吞噬了灰天司的其中一重身份之后，那一堆破碎晶簇补充了营养、开始继续畸变。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站了起来。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长出了手脚的水晶巨蛋！

    巨大而粗壮的手脚，看起来如同怪物一般。然而若是仔细去看，就依然能看出……那长长的巨手曾有着相当优雅的形态。

    艾华斯的意识变得清晰。

    如果说刚刚就像是在做梦，以旁观者的第三视角来看待整个故事……那么如今的艾华斯，就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并且梦已经快要醒了。

    ——渊天司确实是要死了。

    灾厄之红哪怕再弱，那也是有着权柄的柱神；解析炮虽然也不完善，但那也终究是复刻的失乐园。

    被两道攻击同时命中核心，哪怕是对大渊来说，这也是无法疗愈的重伤。

    暴力，以及真理——第四源河与第七源河，在此刻竟是打出了一招完美的组合技！

    这可是“近似的无限”，以及“仿造的无限”！

    若是灾厄之红的力量继续增长，龙息之中的力量无限分割的话，这一招的总出力终究会抵达“无限”。

    这位曾经的至高之神，也终究抵达了自己生命的极限。

    然而……

    就如同在艾华斯的第一次晋升仪式中，接受了艾华斯以生命为材料的牧养、因此进化的畸肢魔一样。大渊也背负着艾华斯的灵魂，并寻找着新的载体。

    原本艾华斯还以为，以大渊的弱智程度，或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接受了艾华斯的牧养。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怎么跑路出去了。

    如今艾华斯才真正发现，这一切并非如此。

    虽然渊天司看着像是老年痴呆了一样，但是祂其实知道艾华斯就在自己体内！

    ——啪啦。

    伴随着蛋壳破碎的清脆响声，宝石巨蛋也完全脱落。

    显现其中的，是一具巨大狰狞的紫黑色无头尸体！

    随着它完全脱离蛋壳，紫黑色的皮肤颜色逐渐变淡、变成了深红，并逐渐变成粉红；狰狞如魔物般的肌肉缓缓平息。

    艾华斯仍然睁不开眼睛、也张不开嘴。他仍旧和刚刚待在渊天司体内一样，都是靠着灵魂的感知能力直接感知外界。

    ——这所谓的“第三形态”，其实就是给艾华斯创造了一具能够容纳他意识的无头残躯！

    艾华斯苏醒的同时，渊天司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溃散。

    在物质界，只见那无头的巨人缓缓张开双臂，像是肖申克的救赎中主角沐浴在雨中一般，仰起头来拥抱天空，沐浴在泥浆与暴雨之中。他“面对”着如魔蛇般在高空中盘踞着的深红龙息，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他滚烫的皮肤就像是烧红的铁板一样，吱吱作响，不断蒸发着白色的烟气。

    那龙息如同活物一般，警惕的盘踞着、注视着无头的巨人。

    而就在这时——

    无数漆黑的罪棘，突然从被浸湿的沙漠之中钻出，从小腿、脚踝、脚心，直接钻入到了巨人体内！

    那些罪棘划过他的躯体，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巨人就像是先前被击碎的渊天司的核心一样，体表一瞬间就满是碎裂的痕迹。

    而在意识的世界中，艾华斯见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的背影。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的光，而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

    他身上披着白色的斗篷，看不清头发、也看不清面容。

    此刻他低着头，像是在闭目祈祷一般。

    无需理解艾华斯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那是大渊。

    渊天司，阿比斯。

    亦或者说……这是曾经的艾世平。

    “——渊天司……还是说，我？”

    艾华斯忍不住开口，想要向他搭话：“我该如何称呼你……”

    而大渊却只是头也不回的轻轻摆了摆手，阻止了艾华斯的靠近。

    “兄弟吧。兄弟走咯。”

    大渊背对着艾华斯，轻笑道：“一缕残魂，不必再送了。”

    那是青年时期艾华斯的声音，比如今的艾华斯听起来要更年长大约十几岁。

    比起盲目痴愚的渊天司，此刻残留的柱神意识听起来却要理智、聪明的多。

    “……兄弟吗。”

    艾华斯喃喃着，缓缓咀嚼着这个词。

    “还能再见吗？”

    沉默了一会，艾华斯问道：“在一切的最后……你还能回来吗？”

    闻言，大渊笑了一声。

    “当然是……回不来咯。”

    他轻飘飘的说道：“如今，蛇首咬上了蛇尾，新的环已经诞生。我的任务完成啦……那么，再也不见。”

    “……既然如此。”

    艾华斯却突然开口道：“那借你一用，兄弟。反正怎么死，对你来说应该没区别吧。”

    大渊闻言，有些愕然的回过头来。

    他看向艾华斯的表情，瞬间意识到了艾华斯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于是大渊突然大笑出声。

    “那就拿去吧，拿去吧！最后这点，也都归你了！

    “贪婪的蛇……贪婪的我啊！”

    在大渊的狂笑声中，整个意识世界都逐渐坍塌崩落。

    随着意识世界的瓦解，艾华斯缓缓抬起“头”来。

    无数黑色的罪棘从他断裂的脖颈处涌出——这些罪棘彼此串联，却并没有轻易的成为一颗好头。它们组成圆环、形成飘带，就像是上吊时的扣环一样。只是这里只有“绳子”，却没有“头颅”和“脖子”。在它上方，还多变出了一顶镂空的漆黑皇冠。

    ——那是大渊的灵魂转化、凝练而成的罪棘，就与养父当时所化为的罪棘一模一样！

    一百个罪人，他们所背负的罪都赶不上养父；而一百个养父，他们的罪加起来也不可能与大渊抗衡！

    而既然有翼者和有鳞者当年能够“解压缩”，如今他们又如何不能手动压缩？

    将自身凝练成罪棘，从而将传承固化——

    并非是为了文明的延续、也不是为了爱。不是为了真理，更不是为了奇迹。

    而是为了留下“希望”。

    这正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们，在面临虚无浩劫时所采用的最后手段。

    在那“罪棘之首”上，一对白玉般的鹿角缓缓长出。

    更新完毕喵！

    明天差不多就打完惹，可以去睡了……

    作息，还在旋转！